俗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博浪沙火鶴的等級也是一樣,一級之差就是天壤之別。
如果把“蒙頂甘露境界”的一條比喻成人世間的君王,那兩只尚未能幻化人形的火鶴就是宰相,雖然同樣是藐視天下,但差距就是差距,不如就是不如。
不過也必須承認一個事實——無論什麼職業也無論什麼種族,級別的高低僅僅就是一個外部特征,和容貌、性格一樣,只是一個外部特征。
高等級能證明出色的天賦、修煉的刻苦和良好的資質,惟獨不能證明一定能在競技中獲勝。
這世界上無數以弱勝強、咸魚翻身的例子已經說明,弱者對陣強者未必就是穩輸不贏。
出類拔萃的超卓技巧、捕捉戰機的敏銳眼光再加上一定的運氣,在戰斗中更具有一錘定音的統治力。
每一只博浪沙火鶴的身體里都流淌著關於戰斗技巧的血液,這種天賦與生俱來;無論一條還是兩只花廷火鶴,都不缺乏這樣的能力;如果是在常規狀態下,兩只普通火鶴就算斗不過一只上位火鶴,最起碼不會敗的太快,哪怕就是敗,也要敗出點顏色讓對手瞧瞧。
可是今天的兩只花廷火鶴完全沒有這樣的機會,它們有的是勇氣,但它們的實力太差!
在火焰免疫的一條手中,兩只花廷火鶴只走了一招就輸了。
而花廷的另外兩個守山神獸,一頭碧水金睛獸和一位已經能夠幻化成人形的巨羆,也幾乎是同時落敗!
單靠翡冷翠幾乎三倍於對方的極道強者,還不可能這麼快就擊敗對手!
之所以能如此迅速結束戰斗,完全是多兵種混合發揮出來的強大戰斗力!
花廷四大守山神獸沒有輸給別人,它們輸給的是神箭哲琴。
如果是在平時,神箭哲琴射出的箭最多只能給四大神獸造成破防,可是今天神箭哲琴射出的是湮甲箭!
愛琴人類依靠煉金優勢研制出的魔法湮甲箭,是具備跨時代意義的,因為這種魔法箭的出現,一舉打破了愛琴巨龍無敵金身的神話,讓屠龍成為理論上可以實現的事實。
弓箭手是任何兵種的克星,這個豪放的宣言更不是空口說著玩地笑話!
當花廷四大守山神獸被魔法太保中的高手、四位龍族、五位大魔導師和一條死死牽制住之後,顧此失彼、轉困不靈的它們,在神箭哲琴的眼里就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靶子。
靶子之所以叫靶子,正是因為不會反抗。
面對這樣的目標,只需要一支箭,神箭哲琴就能決定勝利的走向,就這麼簡單。
文托拉大師和斯蒂法諾大師的兩個宗師級大型魔法根本就沒有放出來,這也是一個圈套。
兩位大師之所以這麼做,僅僅就是嚇唬嚇唬對手,逼著花廷盡快發動反擊,好進入翡冷翠事先設好的陷阱。
從花廷四大守山神獸出現開始,兩個宗師級大型法術就消散於無形。
取而代之的是兩位大魔導師的單體攻擊法術,目標直指花廷四大守山神獸而不是無比闊氣的宮闕。
對於任何魔法師來說,一旦持咒開始上軌道,並且引發空間元素的連鎖反應,都是絕對不能強行中斷的,否則便會引發可怕的元素反噬,這一點連聖奇奧都不能例外。
兩位大魔導師擱以前也只能繼續吟唱咒語,刀逼到嗓子眼也得硬著頭皮完成這個魔法。
但今天不一樣,因為夏宮太保中有希芙精靈的存在。
元素指揮家安全中斷魔法師的持咒算什麼?
小意思而已!
高階希芙精靈的指揮棒,甚至可以揮灑出可怕的“有花堪折直須折”——這是一個加持術,人類法師管這個加持術叫“斷音釋放”,一旦撥灑,被“有花堪折直須折”這個加持術惠及的魔法師,能在詠唱咒語時直接省略掉最後一部分咒語音階,提前釋放出完整的魔法!
希芙雖然沒有攻擊力,但他們的這些特殊本領甚至比攻擊力更加可怕!
任何有花精靈配合的魔法師都不是常規意義上的魔法師,而有希芙長老撐腰的魔導師,當然也不是常規意義上的魔導師。
希芙精靈的厲害何止在這個狹隘的層面被體現出來?
他們在花廷宮殿前布置下的魔法削弱屏障,一層層削減著花廷留守力量的法術反擊,更是讓已經中級魔免的夏宮衛隊高枕無憂——任何一個地方,中級職稱的法術力量永遠是占百分之八十的龐大份額,被希芙精靈設置的魔法削弱屏障層層過濾之後,就算是高級魔法也變成中級魔法了。
至於超階那自有人對付,還輪不到小兵瘌子操那閒心。
瞬息萬變的戰場不會留給花廷任何考慮或者驚訝的時間,密集的羽箭淹沒著每一個或是驚恐或是震驚或是置疑的臉,也把這個他們關於攻擊為什麼會失效的疑問永遠埋葬。
整個花廷最終只有兩只博浪沙火鶴逃出了生天。
它們畢竟是火鶴,擁有超絕的抗毒能力和飛翔技巧。
就像當年的一條不會被湮甲箭的劇毒傷害到一樣,它們也不會栽倒在這種魔法箭上。
能對它們造成傷害的,只有血肉橫飛的肉搏和強大的愛琴魔法。
一條也是看在同族的份上,才沒有去把這兩只火鶴趕盡殺絕。否則它們是絕對跑不了的。
當幻獸座龍和重裝步兵開始出動,進入宮殿內部肅清殘余,這場攻堅戰也圓滿宣告了結束。
白素青全程見識了這一回合的夏宮攻堅戰,半晌半晌說不出話來。只有一股涼氣悄悄從心頭彌漫到腳底。
僅僅就是羽箭、空軍和魔法,其他攻堅設備一概沒有使用,夏宮衛隊居然就把絲綢大陸的第一神獸行會,堂堂花廷,在半個時辰之內被打的煙消雲散!
三千多名人形神獸外加四大超階,最後僅有兩只火鶴突圍而走!
白素青真的不敢想象自己的極光這些年到底是跟隨了什麼樣的強者。
“想什麼呢?”一條煞是奇怪地看住了自己的心上人。
白素青的疑問在一條心里根本不存在,他連想都沒想過,凝聚了整個愛琴大陸的菁英們,會連花廷這種草莽組織也擺不平。
“極……現在的你……變了……”白素青感覺自己的身體很冷,這份冰涼的感覺從心蔓延到了骨髓。
讓她的目光和身體一樣顫栗:“你變的讓我開始不認識你了。”
一條愣住了。
大風起了,有力地掃蕩著山間的輕煙薄霧,裹挾著硝煙和鮮血地味道,奔放於浮雲之上。
“這話怎麼說?”一條已經猜到了白素青想說什麼。
但他已經學會了裝傻,這是從老板那學到的絕招。
白素青咬了咬嘴唇,一伸手,纖纖玉指戳住了白玉般的殿前廣場。
偌大的廣場上,到處是鮮血和羽箭,一棵棵月桂樹或是掛滿或是躺倒大片大片密密麻麻的屍體。
一股股濃煙正在瓊樓玉宇的上空騰起,血泊里沒有呻吟,只有屈死的眼睛和密密麻麻的血窟窿。
一只渾身青鱗、金睛龍首的巨獸和一頭純黑色的巨熊最是引人注目,它們把地面砸出了巨大的凹陷,無比龐大的身體上翻卷著的巨創赫目凜然,羽箭凌亂。
那只碧水金睛獸剛剛給白素青留下了尤其深刻的印象,這只超階神獸從空中被擊落在地之後,兀自勉強起身,不顧滿身的重創,頓著顫抖的四肢,奮力衝向了離它最近的那些身著重盔、跨坐在巨象上的長鼻子騎兵。
一路延儷開用鮮血灑就的長長通道,受傷甚重的碧水金睛獸仍然以自己龐大的身體,引帶出了可怕的慣性速度!
位於所有長鼻子騎兵最前列的那位壯漢,僅僅只是從象鑾上站起身,揚臂投出自己手中長如旗杆的戰槍就又坐下了,再沒做出其他任何的舉動。
鋒利的戰槍在空氣中劃過一道拋落的弧线,重重刺進了碧水金睛獸的眼睛,這讓巨獸更加發狂地向前衝來,大地都在震顫。
在絲綢大陸,敢於正面迎抗一頭碧水金睛獸衝擊的官府騎兵絕對是大有人在,但白素青從聽說過有哪一支官府騎兵可以這麼無動於衷,眼神這麼冷漠地看著碧水金睛獸向他們衝來。
他們的目光就像是衝著他們而來的只不過是一只狸貓,而不是一頭體型三十尺的龐然巨獸。
這些長鼻子騎兵的自傲不是沒有道理的,再沒有人對這只傷已致命的碧水金睛獸出手。
因為傷勢過重,這頭碧水金睛獸最後還是頂著腦門上甩動的粗大槍尾,踉蹌著栽倒在所有長鼻子騎兵的面前,它在地面滑動時,用巨大的鼻子推起碎石和泥土,堆成了一個大大的墳包。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這頭碧水金睛獸就能撞上這些長鼻子騎兵了。
但是,還差了一步。
巨獸撲地時濺起的風,把無數騎兵的披風掀的獵獵作響,這些長鼻子騎兵的眼神依然堅如磐石。
這也正是白素青最最覺得恐怖的地方。
“青青,”一條看著這些屍體,苦澀地笑道:“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我現在變的不問青紅皂白了?為什麼變的這麼冷血無情?”
“你現在跟隨的老板究竟是什麼人?”
白素青咬著嘴唇,仰頭看住了一條:“這兩天一夜,你就顧著趕路,為什麼不和我說一說,你現在到底跟的是什麼人物?”
“老板你也見過,你是不是……”一條深呼吸了一大口氣,狠狠填充著自己的胸口:“……青青……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的老板?”
“我只是覺得,你的老板和他的軍隊太過冷血,太過辣手。”白素青亮晶晶的黑眸一陣趨於黯淡:“……極光,你好歹也是我們絲綢神獸……”
“絲綢和愛琴同屬於一個位面。青素,你的目光有點狹隘,也有點大陸沙文主義。”
一條說了句自己剛學會的新詞,呵呵笑了:“其實你是沒看過我們以往戰例的帝維,我們的戰斗一向都是這種風格,在戰場上留情那是自尋死路。這不是冷血而是習慣!”
“不過這不能說我就是絲奸吧?我可沒有帶著外人來侵略絲綢大陸!何況你也看到過,就連唐藏親王和老板關系也不錯。”
一條想想又是一陣苦笑:“我其實蠻怕你剛剛的想法……或者說,我害怕每一個絲綢人氏會那麼看我想我。”
“盡快打掃戰場,能帶走的全帶走!調一批灰矮人過來,讓他們看看這里有什麼建築結構像是密室或地道!”
羅比退著步走過來,奇怪地看了看白素青,拍了拍有點有點失魂落魄的一條:“沒事吧?”
“沒事。”
“不是我這麼想,而是你的確這麼做了。”
白素青看到羅比走開了,壓低聲音說道:“極光。你可是帶著異大陸的軍隊來剿滅我們絲綢的神獸門派,這還不算叛徒?如果沒有你,你的老板怎麼能找到花廷的所在地?”
“花廷和九太子本來就有仇,我們來報仇不對嗎?”一條不耐煩地打斷了心上人的話。
似乎感覺到自己的態度似乎有點粗暴,一條又討好似的幫白素青把一縷散亂的如雲秀發掠在了耳後,握住心上人的小手,歉意地笑了笑:“青青,你不要把所有事都牽扯到民族和地域上去好不好?我可以發誓,我絕對不是絲奸!我也沒想過出賣自己的故土去換取什麼!”
“為了牽強的仇恨來到花廷大開殺戒。這就是你的理由?不對吧?應該是花廷有玉皇,有‘財神玉盂’,這才是你們來的理由!你們來花廷,就是為了搶這個法寶!”
白素青憤然將自己的小手抽出了一條的掌心,目光淒婉而震驚的看住了情郎,語氣戰栗:“為了讓自己搶的理所當然,所以你們硬是給自己找了理由!”
“你的推理還真滑稽!”一條感覺有個無形的隔閡,正像山一樣在曾經心心相映的兩個人中間悄然產生。
“我不這麼認為……”
“就算你說的對!”一條不屑地笑了:“那我問你,如果是絲綢大陸其他的神獸行會來花廷搶‘財神玉盂’,你還會不會這麼生氣?”
“你搶和別人來搶性質不一樣!”
“你這叫雙重標准!正義就應該保持一個標准!”
一條冷笑道:“花廷的玉皇以美色為誘餌,四處招攬良才,他這麼做,有考慮過被他拿來做籌碼的女子心里怎麼想的嗎?這難道就是正義?當然不是!為什麼沒有人去詰問玉皇?因為花廷的實力擺在這!”
“你剛剛說的其實全是一些謬論!”
白素青渾身都在發抖,搖著頭,目光痴痴地看住了一條:“我看的出來,就算花廷沒有把柄落在你們手里,就算沒有九太子,你們也一樣不會放過這個擁有‘財神玉盂’的神獸行會!你們是在給自己找借口,好讓自己不覺得虧心!”
“我真的好怕……你現在追隨的那個老板……我經常會看到他的眼神中閃過一抹邪惡的光芒,那種隱藏在目光底處的血腥和獰厲讓我真的好怕……”白素青輕輕靠在了一條的胸口,仰起淚眼哀求道:“極光,我很怕你也會變成那樣。”
“我們倆生活的世界已經完全兩樣了。”
一條的心里真是五味雜陳,他真不知道該怎麼再往下說了。
或者說他有很多感覺和理解,卻無法歸納成語言來說服自己的心上人與自己看齊。
“或許你是對的,但我還是維持我現在的看法。”
一條沉默了一下:“老板曾經說過,任何原始資本的積累都是血腥的!這一點我們也不例外!但是翡冷翠從建立到發家,我是一路看過來的,我不否認老板做事有時候比較功利化,他的頭腦一向就是直來直去,不喜歡繞彎子,喜歡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但老板他也有原則,你有把柄落在他手里,他才會動你!至少我從未看到他對哪個正人君子下過手!這一點你可以說他是替天行道,也可以說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干淨人!”
“憑什麼你干壞事我就不能動你?憑什麼?就憑大陸的分別嗎?你沒看到老板長什麼樣嗎?他也是黑眼睛黑頭發,我一直懷疑他就是我們絲綢大陸的人!”
一條摟住了白素青,鼻息粗重,語氣也開始激動:“至於正義和邪惡更是扯淡!這世上哪有什麼正義和邪惡!有的就是立場!你是你看法我是我看法,大家還不是站在個人角度為自己著想?”
“自己的角度?呵呵……”白素青冷笑連連。
“素青我敢向你對天發誓。我們翡冷翠的確沒有任何打算,想依仗自己的勢力從絲綢大陸掀開無盡的戰火,撈取什麼利益,我們只是來報仇!法寶是順手牽羊!”
“這是多麼可怕地強盜邏輯。”白素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終於承認了,你們是為了法寶而來的!”
“花廷是花爵中人組建,以玉皇和四大花仙的所作所為,身為花王的老板是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
一條聳聳肩膀:“翡冷翠要和誰解決問題,就是劍與火,這一點無論你說我們是強盜也好,不是強盜也罷,都是事實!”
“以後要是有更厲害的人來搶你們呢?你還能這麼理直氣壯嗎?”
“沒有本事保護自己,被搶還不是活該?你難道還指望哪個正義先鋒站出來,來保護你?”
一條悲涼地大笑:“你又要說我講的話是強盜邏輯了!可這是事實!你想把善良寄托在別人的性格上,本身就是一種鴕鳥謬論!就連苦行僧侶都知道,這世界上不可能人人善良!與其哭訴強盜的凶殘,為什麼不先把自己武裝好?哭訴和指責並不能挽回尊嚴!想要尊嚴,還是靠武力來說話!”
“……”
“素青,我也並不是想向你灌輸什麼強盜理論,更不是想說仗著塊頭大去搶別人的寶貝就是合法的真理!”
一條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算是看出來了,白素青在心里還不知道怎麼誤解他今天說的話呢:“基本的善惡觀念我認識的人每個人都有!我們都知道維護正義是應該的,但有時做起來,落在別人眼里,未必人人都能看懂都能理解,你有你的角度,我也有我的角度,每個人的立場和世界觀都不一致。”
看到心上人明顯有點不耐煩,一條有句話想想還是沒說出口。
老板其實也在保護弱者,他如果沒有同情心,又為什麼把億萬穴居人從墮落精靈的手中解放出來?
不過白素青還不知道什麼是穴居人,說也白說。
更何況,就算這麼說,也不是不能挑出刺——你們翡冷翠趕走墮落精靈,還不是想繼續奴役穴居人,還不是看中了那個地底免費糧倉?
你們和墮落精靈根本就是一個貨色!
奴役談不上,想要地底糧倉倒也算是事實。老板沒有否認過這一點。
有點迷惘的一條掏出了骨聯,撥通了老板的坐標。
他想解開自己的心結,更想挽回自己的愛情。
“自己覺得對的事為什麼不能做?顧及別人怎麼想?靠!我為什麼要顧及?別人做事先顧及我了嗎?”
劉震撼在骨聯里哈哈大笑:“一條,別的傻B愛怎麼想就怎麼想,我們該干什麼還干什麼,從來不用給任何人先做思想報告取得諒解備忘錄!”
“媽勒B!”劉震撼惡狠狠說道:“風乍起,吹皺我的包皮,干別人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