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血濺三尺寒
友情提醒:還沒注意到改革的淫民請注意大紅公告和自己的羊鞭。
此為詐屍,預計還會不定期詐屍,具體未知。
此後每次詐屍首詐羔羊,謝絕轉詐,其余各處詐屍點延後三天。
請體諒為生計發愁的青年男性苦悶的心態。
以上。
※※※
心事重重的人,往往無法安眠。
即使在董詩詩身上找到了些許莫名的心安,聶陽依然無法真正的好好睡上一覺。
天剛破曉,他就輕手輕腳的起身,被魚水之歡榨干了體力的董詩詩自然沒被驚醒。
院內朝露初凝,一片清冷。
嫩蕊新芽不過破壤,青石黃土猶遺夜寒,盡管朝陽將顯,仍沒有半點暖意。
他攏了攏襟口,四顧無人,輕輕一縱,飛身上了屋檐。
既然答應了花寡婦幫她看看魏夕安,史夫人來之前去調查一下總歸沒有壞處。
董浩然是個很圖自己方便的人,所有的小妾房間就在一間院子里圍了一圈,除了一間住著以前伺候三夫人的一個丫鬟,一間住著魏夕安,其余盡數空著。
出了這許多事情,董家院內也沒了起大早忙碌的傭仆丫鬟,護院也都不進內宅,按說此時這里不該有人。
但偏偏就有人坐在院內的角落里,看發上露冷清光,多半後半夜就已經在這里。
一雙眼睛痴痴的盯著魏夕安的房門,臉上半是甜蜜,半是茫然。
董劍鳴在這里做什麼?
聶陽自然想不出緣由,兜到屋後倒掛飛檐,效仿淫賊摸點往窗內窺視了一下,屏風擋的很嚴,只能借著他優於常人的耳力凝神聽到細細的呼吸聲,綿長平穩顯然還在熟睡。
並無異常。
思量了一下可能發生的事情,心中還是沒有頭緒,他索性繞回院門,大大方方走了進去,裝作驚訝的看見董劍鳴,走上去低聲問道:“劍鳴,你在這里干什麼?”
董劍鳴渾身巨震險些跳將起來,回頭看見是聶陽,才松了一口氣似的,“我……我沒干什麼。”
他似乎生怕被魏夕安聽到,慌里慌張的把聶陽拉到了院外,“姐夫,你……你起的真早。”
聶陽皺了皺眉頭,看出來董劍鳴應該是有話想說,不願與他多廢話,低聲道:“有話想說就直說,男子漢大丈夫,不要這樣婆婆媽媽的。”
董劍鳴一怔,青紅交錯的垂頭,沉默片刻才慢慢開口道:“我……我……昨天,壞……壞了……魏姑娘的……名……名節。”
這事倒確實出乎聶陽意料,那魏夕安雖然看起來頗有幾分姿色,卻也沒有美到會讓人為之發狂的地步,董劍鳴這種名門弟子,往往自視甚高,也不會強行奸淫,他轉念一想,問道:“是她勾引你麼?”
董劍鳴愣了一下,仿佛要點頭一樣把下巴仰起,旋即醒悟似的左右晃了起來,“沒……沒有,是我……是我把持不住。姐夫,我……我該怎麼跟爹說,讓他同意我們的婚事?”
聶陽察覺到什麼,抬頭看向院內,魏夕安剛打開了臥房的窗戶,身上只披了一件單衣,一雙無神的眼睛,冷漠的注視著這邊,他微皺眉頭,拍了拍董劍鳴的肩膀,“你最好先確定,魏姑娘打算嫁給你,之後再去找你爹……如果魏姑娘真願意和你成親,我可以替你去跟你爹說。”
董劍鳴見到過董浩然在聶陽面前幾乎是有些卑微的樣子,雖然心底不快,但現在聶陽答應替他去說,還是有些高興,回頭恰好看到魏夕安醒了,匆匆道了聲:“先多謝姐夫了。”
便過去了。
聶陽站在那邊看了一陣,隔著窗子背對他的董劍鳴似乎有些激動,雙手來回比劃著,而魏夕安只是略帶愧疚和自責,沒有半點兩情相悅失身於人的女子該有的羞澀或是不安。
看到董劍鳴突然隔窗跳進了魏夕安臥房,聶陽心理隱約感覺再看下去不妥,轉身離開向鏢局走去。
鏢局里已經少了很多膽小的鏢師,齊鏢頭沒有回來,董浩然閉門不出,剩下的也都群龍無首惶惶然度日等待出鏢的那一天來臨。
對於聶陽這個新的主事,門口的護院也沒有露出幾分尊敬。
不過無妨,他本來也不是來找這些尋常武夫的。
“喲,新郎官怎麼又來了?怎麼?當了管事的,連敲門也不會了麼?”
聶陽挑開門閂進去,屋內的韋日輝果然沒有在睡覺,而是拿著一把短槍坐在床上,右臂的繃帶已經拆下,看來痊愈得不錯。
“我是來問一些有關魏夕安的事情。”
聶陽開門見山的說道。
韋日輝握著短槍的手一緊,沉聲道:“你已經見過花姐姐?”
“不錯,我答應替她調查魏夕安的事情。”
“那你就去查,問我做什麼。”
韋日輝抓起一塊軟布,開始擦拭著槍身。
“有些事情不問清楚,很麻煩。”
聶陽淡淡道,“魏夕安品性操守如何?”
韋日輝沒料到他會問這個,反問道:“你問這個干什麼?”
“因為她的行為反常。”
“怎麼反常?”
“她勾引了一個男人。”
“不可能!”
韋日輝瞪眼道,“夕安……夕安她一直是個很穩重的姑娘,雖然……雖然有時候會衝動,但絕對做不出這種事情!我不信!”
聶陽閉上雙目,心中也猜不到魏夕安為什麼會突然和董劍鳴出現糾葛,至少他看得出來,那個女人絕對沒有愛上董劍鳴,半點也沒有。
“你怎麼不說話?”
韋日輝有些生氣,握著短槍的手也微微抬起。
聶陽嘆了口氣,淡淡道:“我已經沒話要說。我還有事,再見。”
將要走出門口的時候,聶陽頓住步子,道:“如果小石頭回來這里,替我告訴她一句話。”
“什麼?”
“有多遠就走多遠。不然她一定會後悔的。”
交待了門房護院,一定把史夫人留住,聶陽找到慕容極,尋了一個僻靜所在商量了一下,但對魏夕安的事情依然考量不出頭緒。
雲盼情一夜未歸,也讓人有些擔心。
現在唯一有頭緒尋找的,大概也只有董清清一人,只是要想能抓住吳延的蹤跡,只有靠史夫人才能可靠的辨認出來。
所以聶陽只有等。
漸漸天色大亮,丘明揚許鵬連同殷亭曉和不淨和尚在鏢局等待還有可能過來幫忙的正道人物,慕容極身為鏢主,在旁作陪,順便開始商議耽擱了許久也沒有進展的走鏢詳細事宜。
董浩然這次沒有再缺席,像是剛從外面回來一樣恰好趕上,看他容貌憔悴干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讓許鵬詫異不已連聲詢問,他卻只是含糊應對。
鷹橫天看聶陽在場,心情有些不快似的,離開巡視去了。
聶陽在董浩然身後聽了這些人七嘴八舌一陣,看時候不早,史夫人應該要到,董詩詩多半也已經起身,便耳語交待了董浩然讓他按慕容極所說的做,自己先行離去。
去和董詩詩打了個照面,董二小姐雖然對於自己夫君如此忙碌有些不滿,但知道相關自己姐姐,倒也乖順的沒有多說,只是趁綠兒背身迭床,拉著聶陽在他臉上輕輕親了一下,臉頰紅撲撲的叮囑了一句,“小……小陽子,救姐姐雖然要緊,你……你也不是什麼絕世高手,可、可不要玩命。”
聶陽起身笑了笑,輕輕捏了一下她的嘴巴一下,“放心,我不會讓你做寡婦的。”
走過內院門口,恰好看見董劍鳴面紅耳赤的斂著衣襟從魏夕安房里出來,臉上雖然有掌印,但表情看起來卻十分滿足和羞澀。
駐足等待片刻,魏夕安開門走了出來,除了臉頰有些不自然的紅潤,其他看起來都十分自然,只是神情帶著一種淡淡的悲傷。
聶陽看董劍鳴走後四下無人,想了想,走過去直接開口道:“魏姑娘,你是逐影的人吧。”
魏夕安聞言大震,一手竟然扶住了門框,她喘息了幾下,快步走了過來,擔心的低聲道:“你……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知道我的事?”
聶陽看她神情滿是懷疑,道:“我見過花寡婦了。”
魏夕安立刻抬頭道:“她在哪兒?”
她有一肚子話要問花可衣,為什麼一直沒人來找自己,為什麼她給的光雷閃最後沒有任何效果……
聶陽搖了搖頭,“可以見你的時候,她自然會來見你。你這些日子究竟遇上了什麼事?你是怎麼從摧花盟那里逃脫的?為什麼會認識董劍鳴?”
魏夕安戒備的後退兩步,道:“我再問一次,你是什麼人?”
聶陽不打算表露身份,正在考慮如何回答,就聽見門房處一連聲的叫喚由遠及近,“姑爺!姑爺!出事了!”
“怎麼了?”
那護院慌張的很,連說話也不利索,結結巴巴的說道:“石……石柳,石柳回來了!”
聶陽心中一顫,立刻往鏢局趕去,身後那護院猶自不敢相信一樣自語道:“……那石柳,竟然……是女人……”
正廳雖大,多人商議仍然會覺得氣悶,因此椅子全部擺在了練武場上,閒雜人等向外一趕,也不用擔心被人偷聽。
丘明揚發出的信件,回應者又到了幾個,凝玉莊來了兩名弟子,看起來像是少年情侶,峨嵋派雖然近年一蹶不振,但還是派來了新掌門了塵師太的俗家師妹,鎮岳堡的少堡主和隨從正在路上,今日也將到達。
大概尋遍武林,也再找不出比這更奢華的一隊鏢師。
所有人都相信,即使摧花盟或者什麼別的敵人有什麼企圖,也不會選在這樣高手雲集的時候。
所以當兩個守在外面的護院口吐鮮血打橫飛進院子當中的時候,大多數人都吃了一驚。
不淨和尚微一挑眉,慕容極不動聲色,董浩然面無表情,其余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那個走進來的女子。
柳婷沒有再穿男裝,身上是干練的裙褲窄腰小褂,方便行動的同時,也盡顯了她曲线玲瓏的身材,沒再刻意收束住的青春胸膛驕傲的挺高。
她的刀就在腰間,手就在刀上,從進門開始,她的視线就沒離開過董浩然。
她已經不想再等邢碎影出現,她已經無法再忍耐不殺夏浩。
“你是誰?來做什麼?”
丘明揚打破了練武場上的沉默。
浩然鏢局的鏢師都在詫異柳婷的女子身段打扮,沒有人作聲回答。
柳婷冷冷道:“我是來報仇的。我姓柳。”
不淨和尚看著她腰間的柳葉刀,笑道:“施主莫非是江南柳家莊的人不成?”
柳婷盯著董浩然木然的臉,握著刀柄的手一陣發緊,“不錯,我就是寒斬流雲。”
殷亭曉板起臉道:“這位姑娘,這個笑話不好笑。”
稍有點年紀的人都知道,寒斬流雲柳悅茹早已經過世多年。
柳婷慢慢拔出了刀,“這不是笑話,姑姑死後,我就是寒斬流雲。寒斬流雲,柳婷。”
殷亭曉微笑了起來,摸著下巴道:“那柳姑娘,你來找誰報仇?”
柳婷慢慢舉起刀,刀尖指著董浩然,“他。”
不淨和尚盯著她道:“這位女施主,老和尚和這些施主都是你指的人的座上賓,若是沒有證據,怕是不好交待吧?”
柳婷冷冷道:“來報仇的只是我,我知道他是誰,已經足夠。”
殷亭曉一向好斗,從來不管輩分年紀,起身走過去笑道:“柳姑娘,你這口氣像是來打架的,我喜歡打架,咱們來一場好不好?我讓你一只右手,免得被人說我以大欺小。”
柳婷心中憤懣本就已達極限,目光一寒刷的一刀劈了過去,“不用你讓!你來便是!”
殷亭曉本只是想試試柳家碧波刀法的招式,並沒把柳婷放在心上,沒想到這一刀蘊而不吐,後續綿長,熟練老辣讓他心中一驚,不由得向後退出半步。
柳婷隨之踏上半步,刀鋒一轉卷向殷亭曉右手。
殷亭曉連忙把右手背到背後,向左側一躍右腿一彈攻中帶守擊向柳婷肋下。
沒想到柳婷不閃不避,刀勢由卷變斬,手臂大開大闔,打橫緊隨殷亭曉的身形而去。
縱然這一腳踢中,對方也不過受點內傷,殷亭曉自然不會這般硬拼,在空中一扭腰,左手運起太極勁在刀背上一按一引。
一個旋身落地,刀尖微偏卻仍擦著他的衣帶斬過。
“好刀法!”
那刀的招式竟好似絕對不會用老一樣,剛剛滑過就再次一轉劈了過來,真如船入靜湖所漾碧波,波波不絕,殷亭曉一邊贊嘆,一邊出掌反攻,不敢再托大任她進擊。
不淨和尚看著二人打斗,沉聲問道:“董施主,你沒話要說麼?”
董浩然咳了兩聲,沙啞道:“是非自有公論。”
柳婷攻了兩刀,刀勢一變左掌拍出,使出了雲絮掌。
掌隱刀中,刀寒掌外,柳家莊的家傳功夫,便以這套配合碧波刀法的刀中式最為難練,一旦練習不成,反會自己的刀砍掉自己的手。
但一旦練成威力也不可小覷,殷亭曉單手防備這輕靈飄逸的單刀還算可行,多了那飄如棉絮卻內力不俗的掌風,立刻吃力起來。
刀刃一轉一挑,逼向殷亭曉左臂必救之處,同時那輕靈掌風無聲無息的攻向他小腹。
“好!”
殷亭曉贊嘆一聲,右臂疾伸,雙臂在身前畫了一個圈子,一股柔勁如封似閉把刀掌盡數排向一邊。
柳婷知道對方開始出盡全力,一咬銀牙,開始源源不絕的把內力附在刀掌之上,攻勢越來越猛。
只是柳家的刀法掌法本就不是凶悍霸道的流派,再加上武當太極守御冠絕天下,殷亭曉雙掌陰陽互濟,在身前行雲流水一樣圓轉運行開來,不管柳婷刀斬掌劈,總是被那股陰柔的太極勁激蕩到另外的方向。
“奇怪,這位女施主好像身上有內傷一樣。”
不淨和尚微微皺眉,看出柳婷的內息運轉並不自如,原本與殷亭曉不相上下的功夫現下漸漸落入下風,“年紀輕輕能練成這樣的功夫,實在難能可貴。這麼傷到實在可惜,可惜。”
慕容極微笑起身,道:“既然可惜,那在下去把他們分開如何?”
雖然面上帶笑,但那雙眼中卻滿是惱怒。
柳婷今日一鬧,還不知道要對走鏢造成什麼影響,如果她真要不顧大局,也怪不得他了。
不淨和尚打量了一下慕容極,哈哈笑道:“後生可畏,後生可畏,施主請。”
“慕容極!親眷之仇不共戴天!”
柳婷聽到了慕容極的話,突然吐氣開聲,叫道,“你今日若是攔我,我不會放過你!”
這一分神,殷亭曉驟然欺近一步,一擠一靠,一招平平無奇的進步搬攔錘打進柳婷刀光之中,正中胸肋。
柳婷竟然只退了半步,刀鋒回轉一掌揮出,從殷亭曉進擊時那稍縱即逝的破綻里攻了進去。
一聲悶響,殷亭曉後躍數尺,穩穩站住,左臂留下一道血口,面色古怪。
柳婷站在原地,刀鋒染血,雙唇緊抿嬌軀微顫,唇角似乎有血絲垂下。
殷亭曉怔了片刻,一拱手道:“姑娘武功高強,殷某無話可說。”
說罷一面搖頭一面走回座位,柳婷深吸了幾口氣,方才她硬吃了殷亭曉兩下重擊,胸中氣血翻騰。
她硬吞下嘴里一口鮮血,轉身面對董浩然,舉起手中柳葉刀,咬牙道:“還有人要妨礙我麼?”
在座都是正道中人,看她齒縫都盡是血絲,心中不忍,沒人作聲,紛紛開始懷疑的看向董浩然。
“姑娘……你是柳家的後人?”
一個溫柔的聲音從院門處傳來,一個面色淒苦眼中噙淚的中年婦人站在那邊,雙唇不住顫動,正是董夫人。
柳婷看著她,面色稍有緩和,但依然恨意不減,“彭欣慈!你來告訴他們!你的丈夫是什麼人!”
在座的人大多第一次聽見董夫人閨名,都是一怔,但聽到柳婷這麼叫了出來,不免又多信了幾分。
如果董浩然真的就是夏浩,這里九成九的人是不能干涉柳婷報仇的。
“不許對我娘這麼說話!”
怒斥聲中,董劍鳴飛身而至,掌中青鋒直取柳婷。
“父債子償,我便先拿你開刀!”
柳婷殺氣上涌,一刀磕開董劍鳴長劍,踏步上前反斬他腰側。
董劍鳴長劍連劃,雖然惱怒之下失了圓轉如意,但長年功底所在,劍尖連絞,依然撩開了柳婷刀鋒。
柳婷毫不放松,招招進逼,仿佛要逼董浩然出手一樣,刀刀不離董劍鳴手腳五官,對要害之處卻不管不顧。
董劍鳴第一次遇上強敵,也是第一次感受到那股令人心寒的殺氣,長劍渾不若平時練功那般自如,被柳婷的刀風卷的如攪泥漿,愈發沉重滯澀。
“不要傷我兒子!他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啊!”
彭欣慈在一邊高聲呼叫,苦於身上武功不在,無法幫忙分開二人。
“董老哥,你他娘的怎麼了?說話啊!”
許鵬不明所以,急得雙手亂搓。
丘明揚也皺眉道:“就算是家事,也不該鬧成這樣啊。”
董浩然依然不發一言,只是愣愣的看著斗的越來越快的兩人。
本來兩人都是緩中帶疾的柔綿功夫,此刻一個年輕氣盛,一個報仇心切,竟都用的一招快似一招,刀劍相擊不絕。
慕容極很想下去阻止,只是心中隱隱覺得身邊的董浩然不太對勁,又緩緩坐了回去。
武當畢竟是玄門正宗,柳婷有重傷在身,盡管武功高出董劍鳴許多,此刻出招卻愈發無力,漸漸被太極綿勁反激回來,手上力道越發軟弱。
董劍鳴吃力的維持劍網防御,感覺到壓力漸輕,自然不會放過機會,長劍一掛一撩,崩向柳婷胸腹之間。
柳婷勉強回刀一架,內力不繼,反被那柔中帶剛的太極勁震得虎口發麻,渾身一陣悶痛,柳葉刀險些脫手。
蹬蹬退開兩步,一個踉蹌坐倒在地。
胸腹中如有千萬根細針攢刺不停,痛得翻江倒海。
董劍鳴看她口唇中又是溢出一抹鮮紅,皺眉停住追擊,抱劍於側朗聲道:“這位姑娘,我不知道你和我爹之間有什麼誤會,但希望你能解釋清楚的好。”
說著便伸手去拉她。
柳婷一掌將他的手拍開,一口血霧猛地噴在他面前,揮刀橫斬過去。
董劍鳴臨敵經驗不足,眼睛被血迷住,慌亂的後退半步,恰好避過了要害,但刀尖也在他的肚腹上拖出了一道長長的傷口,衣料皮肉盡皆外翻,猶如開膛破肚一般。
肚上一陣劇痛,觸手一片溫濕,董劍鳴驚叫著向後退去,啊喲一聲坐在地上,呆呆的捂著肚子上的傷口。
彭欣慈驚叫一聲,軟倒在一邊椅子上。
董浩然眉頭微皺,卻仍然沒有任何反應。
“竟用如此手段傷我武當弟子!好歹毒的女子!”
殷亭曉大喝一聲,縱進場內,幾個武當弟子連忙上去喚著小師叔把董劍鳴架到了後面上藥療傷。
柳婷傷重力竭,但還是咬牙揮刀擋開殷亭曉一拳,叫道:“董浩然!你以為你換了名字就能逃過血海深仇麼!”
她挺起胸膛,不再閃避格擋殷亭曉的雙拳,“你們這些瞎了眼的名門正派!他就是夏……唔!”
並不是殷亭曉的攻擊打到了柳婷,柳婷喊話之時,殷亭曉便放緩了拳速。
就在柳婷要喊出最後的話時,慕容極鬼魅一樣擠進了兩人之間,右掌飄飄忽忽的擊出對上了殷亭曉,左掌推出一道掌風逆住了柳婷氣息,憋回了她最後的話。
殷亭曉大驚,沒想到竟會被這樣欺近身前,下意識的雙掌齊出,身形向後飄開。
慕容極背對著他一掌拍出,和他對了一掌後借力抓住柳婷肩頭,帶著她向遠處退開數步,趁勢低聲道:“柳姑娘,你當真不想找邢碎影了麼?”
柳婷咬牙道:“我……我一個也不會放過!我……不是聶陽!”
說話間又是一口血吐了出來,武當內功厚積薄發,殷亭曉這看起來不重的一下,竟讓她連神智也有些不清起來……不對!
她甩了甩頭,隱約發現自己的丹田似乎有一股熱流在蠢蠢欲動。
慕容極不知道她體內的變化,看她臉色紅白交錯,擔憂的拿出一顆藥丸,“柳姑娘,你冷靜一下,先吃了這顆藥。”
柳婷倔強的搖了搖頭,退開一步,喘息道:“我……我還會再來的!”
“慕容兄弟!別讓她走了!”
“小老弟!留下她!”
許鵬和丘明揚同時喊了出來,身為參與鏢局的領導者,他們不敢放過任何可能導致麻煩的事情。
但慕容極沒有理會,既沒有抓住柳婷,也沒有推她離開,而是怔怔的看向了柳婷身後。
那里不知道何時出現了一個瘦削的中年男人,五官看起來依稀還有幾分往日風采,只是斜掛面中的一道刀疤顯得凶悍幾分。
那男人面無表情地站在那兒,就好像剛才他就在那兒了一樣。
卻沒有誰注意到他是什麼時候,如何站在那兒的。
柳婷順著慕容極的視线回過頭去,面露喜色,低叫了一聲:“東方前輩!你來了!”
那男子微偏視线,緩慢生硬地說道:“你昨日為何失約?”
柳婷訝異的睜大眼睛,“我……我昨日明明……”
她話未說完,那男子已經把臉轉走,一副本就對她失約與否不感興趣的樣子。
他看著慕容極,慢慢問道:“幽冥九歌在哪兒?”
“奪鏢?”
許鵬低叫一聲就要起身。
丘明揚卻一把拉住他,低聲道:“鏢還沒開始保,不要管他。”
許鵬壓低聲音道:“廢話,鏢沒了咱們還忙個屁!”
丘明揚眼珠一轉,起身揚聲道:“這位大哥問我們要保的鏢是何用意?莫非是想要奪鏢不成?”
沒想到那男子根本毫無反應,好像丘明揚根本沒有張過嘴一樣,仍然平板無波的看著慕容極。
慕容極遲疑了一下,似乎在考慮這人是誰。
那人掃視了一下,在座的人只有許鵬是鏢頭打扮,董浩然一身便裝,丘明揚則是書生長袍。
許鵬就覺眼前一花,衣領突然一緊,整個人竟被提了起來,一陣飄然之後,竟發現自己被那中年人提到了慕容極身前,把坐的椅子都帶倒在地。
“松手!”
許鵬驚怒交加,一拳揮出,沒想到拳到中途,一股內勁從他被提著的頸前猛地侵襲進來,喉頭一陣腥甜,雙手無力的垂下。
“你是護鏢的?”
那男人緩慢地問道,一雙暗灰色的眼睛冷冷的看著許鵬。
“你……你是誰?”
被那雙沒有任何感情一樣的漠然眼眸看著,許鵬竟然渾身一陣發抖,連問話都結結巴巴起來。
慕容極的臉色有些發白,他剛才看到了這個中年男人那詭秘的步法,雖然沒有清楚地看見每一處落點,但加上剛才柳婷的話已經足夠判斷這是誰……
“孤……孤狼前輩?你為什麼會在這兒?”
孤狼東方漠根本沒有聽見一樣,把許鵬又提高了半尺,手上加力提的他臉色紫紅幾乎要爆開似的。
許鵬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連忙勉力點了點頭,從牙縫里擠出自己的回答:“是……我是護鏢的……”
撲通,許鵬高壯的龐大身軀被垃圾一樣丟在地上,東方漠微微低頭看著他,問道:“鏢在哪兒?”
“管你是什麼狼!想奪鏢先過我這一關!”
殷亭曉大喝道,雙足貼著地面倒踩七星施展小擒拿手抓向東方漠右臂。
看到董劍鳴受傷的怒氣此刻撒了出來。
狼魂名動天下之時廣為人知的也不過是其中幾個人而已,孤狼東方漠名號並不響亮,遠比不上他那夫人凌絕世人盡皆知。
但殷亭曉也不敢托大,剛才那凌厲飄忽的身法可不是像狼魂的名號一樣虛不可見,右手抓過去的同時,左掌已經運起太極勁蓄勢待發准備回護。
東方漠抬起右手一格,向後退了半步。
殷亭曉心中微喜,心道不過如此,左掌疾探後招傾瀉而出。
小擒拿手招式並不繁復,沒有許多花哨虛招,勾抓點捏皆是直截了當,他多年修為使了出來,把這平平無奇的小擒拿手用的既穩又快,幾個武當弟子忍不住低聲叫起好來。
只是不管殷亭曉如何變化擒拿,東方漠只是簡簡單單的右手一格,小退半步,就讓他招招落空,頃刻間三十六路小擒拿手已經走了兩遍,東方漠已經退著繞了一個圈子。
殷亭曉的額上微微出汗,半是急躁,半是內力催動過猛。
這東方漠不向他出手,他最拿手的太極功夫便可以說是全無用處,看對方的身法也知道靠太極能纏擠崩靠的機會幾乎沒有。
第三遍小擒拿手用到一半,殷亭曉愈發焦急,看對方面不改色,心里打了個突,不再搶攻,攻向對方的右手毫無痕跡的變爪為掌,輕輕一抹,變幻成了武當綿掌,攻中帶守穩扎穩打起來。
這一下變化自然而然,可以說全無破綻,硬要說有,也僅僅是強攻待守轉變為攻守各半時,緊繃的神經本能的稍微松懈。
這微不足道的松懈,已經足夠。
東方漠看似毫不著力的平平伸出右掌,與剛才格擋擒拿手時的手法完全一致,殷亭曉看了不下百次,對接下來的變化了然於胸,綿掌八卦步相輔相成,左足一抬斜踏坎位,一掌追劈過去。
招式使出,心中驟然一驚,殷亭曉暗叫一聲不好,硬要收住身形已然不能。
東方漠的右手果然沒有再一格即走,而是驟然沉肩頂肘一掌推出,收勢不住的殷亭曉,就如把自己綿掌保護後的胸前空門送了過去一樣。
一掌擊中,殷亭曉只來的及力貫胸腹,打算硬吃下這一掌。
沒想到東方漠的一掌竟然毫無力道,不過在他胸前輕輕一觸,旋即變招一握,抓住了他胸前衣襟,拇指正抵住他胸前要穴,一把舉到了頭頂。
殷亭曉穴道被制,四肢無法使力軟軟垂下。
東方漠看武當弟子飛身來救,一把把殷亭曉扔了出去,青灰色的身影一閃,那些疾奔過來的弟子穴位被點定在了原地,殷亭曉卻直直向院牆撞去。
不淨和尚臉色大變,搶過身去,但那一拋力道甚大,根本追之不及!
無法抬手自救,殷亭曉只有閉起雙目等死。
哪知頭將觸牆之時,拋擲之力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手腳也恢復自由。
他連忙雙手一撐牆壁,一個翻身站在了牆邊,頭上都已經蹭上了泥灰,冷汗流了一背。
“孤狼?聽稱號,施主也是狼魂中人吧。”
不淨和尚緩緩走向東方漠,口中說道,“這次走鏢是如意樓的托付,也算和施主有些淵源,這樣橫生枝節,怕是不妥吧?”
東方漠瞥了慕容極一眼,回視著不淨和尚,冷冷道:“妥不妥,和你少林禿驢無關。”
不淨和尚不再開口,每一步邁出越走越慢,一身破舊僧袍無風自動,獵獵飛舞起來,干枯如柴的手臂猛地凸起盤錯的筋肉。
上一代狼魂與少林派之間的關系本就十分緊張,三四個羅漢堂達摩院高僧命喪於那場動亂浩劫之中。
不淨和尚本就是那一代的弟子,而且對那次劫難始終未能超然釋懷,此刻雙臂貫注真力,金剛伏魔拳蓄勢待發,真氣鼓蕩在袍袖之間。
那兩個凝玉莊弟子方才一直嬉笑的看著殷亭曉搶攻,不時指指點點,直到現在才收起了笑容,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場內,凝視著不淨和尚向東方漠一步步走近。
丘明揚一手緊握著椅子扶手,一手抹著額上的汗滴,袖中飛刀不知是否應該拿出來。
慕容極皺著眉頭看那兩人相距已經不過三步,四下打量,才發現聶陽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就站在遠遠照顧董劍鳴的彭欣慈身後。
正打算趁東方漠與不淨和尚對峙之時過去找聶陽商量一下,哪知道足尖還未抬起,一股勁風撲面而來,他雙臂往上一架,硬接下東方漠無聲無息劈來的一掌,胸內一陣翻涌,蹬蹬連退數步。
“一起上吧。”
東方漠沉聲說道,一掌撥開不淨和尚的拳頭,向慕容極踏上兩步,中宮直進擊向慕容極胸口。
不淨和尚吐氣開聲,大喝中右拳揮出,飛身直搗東方漠後心。
這一拳風聲激蕩力道驚人,東方漠不敢托大,側步運起狼影幻蹤平平移開。
慕容極得到空隙,深吸一口氣平順了翻江倒海的經脈,雙掌一錯也攻了過去。
現在如果顧忌對方的身份,很可能死的就是他。
不淨和尚雖然老邁,但幾十年內功修為精純深厚,東方漠剛剛穩住身形,他干瘦的拳頭已經緊追而至。
慕容極身法並不出奇,雙掌卻飄忽繁復,看起來猶如雲霧繚繞輕飄飄不著痕跡。
一邊開碑裂石,一邊飄忽虛無,任誰也會選擇格虛避實,東方漠卻目光凝向慕容極,臉色似乎微有變化,上身一擰堪堪避過不淨和尚的金剛伏魔拳,雙手齊出迎向慕容極。
慕容極掌勢變幻愈發飄渺,尋常鏢師已經看不清他的手掌究竟拍向哪里。
一旁驚魂未定的殷亭曉也面上變色,看不出慕容極的掌法究竟要攻向何方。
東方漠卻認的這掌法一樣,迎過去的雙手一翻一晃,飄忽如煙的漫天掌影頓時不見,四只手掌無聲無息的對上。
慕容極臉色一白,被對面壓來的洶涌內力逼的雙臂酸麻,丹田刀割般一陣劇痛。
不淨和尚一拳打空,旋即轉身橫臂攔腰磕去。
東方漠左腿一抬,硬接下這一拳,他單腿站立雙掌與慕容極相拼,這一下吃的實了,渾身一震打橫飛出數尺。
“少林神拳,孤煙掌,果然名不虛傳。”
東方漠輕巧一翻站住,緩緩贊了一句。
不淨和尚旋身錯步再度搶上,雙拳虎虎生風籠住東方漠身周方圓,干瘦的身形越走越快,青石板上灰布僧鞋猶如凌空飛舞,足不點地。
慕容極撫著胸口緩緩退開兩步,他終究年紀尚輕,內力不足,這一下被震的氣血翻涌提不起勁。
轉個不停的圈子中,驟然嘭嘭嘭連聲響起,最後霹雷般一聲巨響,不淨和尚僧袍崩裂,四下飛舞,人也連連向後退去,每退一步就在石板上留下一個淺淺的足印!
一連退了十幾步,不淨和尚才勉力站住,面如金紙發抖不止,竟已說不出話來。
東方漠曲起食指蹭掉唇角的一絲血跡,緩緩向慕容極走去。
這時柳婷突然指著董浩然大叫了一聲,“東方前輩!他知道幽冥九歌在哪兒!”
她心里打定主意,只要東方漠把董浩然擒走,自己就能尋到機會殺掉他!
東方漠順著柳婷的指尖瞥了一眼,右足一點大鵬般掠起,直撲向一直端坐不動的董浩然。
“不許傷我爹!”
“不要傷他!”
董詩詩尖叫著跑向董浩然,彭欣慈雙臂一張擋在了董浩然身前,不淨和尚強提一口真氣,一拳打了過去。
東方漠一掌格開不淨和尚的拳頭,順勢一引一撥,讓他收力不住轉著圈子閃到一邊,同時一腿踢出,踢向彭欣慈肋下。
這一腿比格向不淨和尚的那掌還要快上幾分,卻並沒有打中,而是被人用腳跟勾住,向旁一帶偏了開去。
董詩詩看到東方漠的攻勢被人架開,正要松一口氣,卻發現擋在東方漠身前的竟是聶陽,頓時心頭一緊叫道:“小陽子!你不要命了麼!”
剛才那些打斗從半途起她就看在眼里,那根本不是尋常鏢師能去較量的對手。
聶陽無暇分神回答,他猶豫了很久才決定出來和東方漠正面較量,拼盡全力也不能讓東方漠打亂了一切步調。
剛才那一勾一帶,幾乎使出了他影返的全部功力,卻也只能把那一腿引到一邊,而無法反撥回去。
“小子……”
東方漠皺起眉頭,但話未說完背後不淨和尚已經再度攻上。
聶陽微一躊躇,心知現在不是多說的時候,孤狼一意孤行慣了,不把他擊退今日麻煩定然不少,此時也顧不得隱藏本家功夫之類,展開狼影幻蹤一晃搶過身邊一個鏢師佩劍,一劍刺向東方漠後頸。
東方漠雙臂一封擋住不淨和尚的拳頭,順勢向後一倒,讓聶陽長劍幾乎擦著他的面頰刺過,手指閃電般在聶陽劍柄上一彈,想要震得他收勢不住。
凝力偏開劍鋒,聶陽順勢手肘向下磕向東方漠胸口,變招急速竟比不淨和尚還要老辣幾分。
東方漠回掌拍向地面,千鈞一發之際將自己彈向一邊,順勢向不淨和尚踢了一腿,把他逼開半步,自己穩穩站在一旁。
聶陽如影而至,長劍丟到一邊掌風直逼東方漠面門。
東方漠冷哼一聲,雙足微分,一掌迎上。
雙掌相交無聲無息,只因聶陽運足十二分功力施展影返把那排山倒海的內力卸向雙足。
東方漠出掌如風連出三掌,聶陽凝神聚力對上三次,只聽腳下一陣裂石之聲,石沫飛濺陷下了一對如刀刻斧鑿般的足印。
他雙臂愈發酸麻,東方漠卻依然面不改色的出掌襲來,不淨和尚壓下胸中濁氣,從背後再次撲上。
這時忽聽彭欣慈董詩詩同時驚叫,緊跟著便是柳婷一聲驚呼!
眾人看去,卻是柳婷趁眾人注意打斗之際強撐著挪了過去,凝著最後一口真氣壓住胸腹內的驚濤駭浪,奮力飛身一刀斬向端坐不動的董浩然。
驚叫聲中,彭欣慈猛地轉身護在了董浩然身前,此刻柳婷已經無力收招,丘明揚手上的飛刀射出去的同時,那一刀已經結結實實的砍在了彭欣慈的背上。
柳婷驚呼聲中,飛刀正中她的右腕,也不知是身上的傷痛還是心底的承受到了極限,她晃了一晃,癱倒在了地上。
“你去死!”
董詩詩淚流滿面地急奔過來,抄起地上的刀便往柳婷脖子上斬去。
聶陽連忙急縱過來,一指點住董詩詩,旋即蹲下身子出指如風封住彭欣慈傷口附近血脈,一掌抵住她後心,用真氣幫她護住心脈。
董詩詩身不能動,口不能言,淚水不斷涌出,偏偏模糊的視线卻又看見了極不可思議的事情——她的爹爹董浩然竟在這時從腰間抽出了一柄血紅色的軟劍,毒蛇一樣刺向了自己!
聶陽余光一瞥,大驚失色,這一下變故的太過突然,就算是這人是摧花盟的人易容而成,此刻為什麼去刺殺的不是他反而是董詩詩?
他也來不及細想其中緣由,起身抬肘在董詩詩臂彎一撞,讓她握著柳葉刀的手被他的影返勁力一帶,當的一聲把軟劍架到一邊。
無奈董詩詩身無半分內力,這一架震的她虎口開裂,刀也掉在地上。
那“董浩然”也變招極快,腳步一溜滑到董詩詩斜後,揮劍順勢一轉抹向她的脖頸。
但這一偏一轉已經足夠讓很多人醒過神來。
丘明揚雙手一揚,十幾把飛刀齊射而出,殷亭曉踏步而來,大喝聲中武當長拳直逼那人背後空門。
沒想到那假扮成董浩然的人怪叫一聲,不要命了一樣仍不收手回避。
眼看董詩詩將血濺當場,聶陽正要撤掌放棄彭欣慈性命救援時,一塊木板呼的一聲飛了過來,比丘明揚的飛刀後發先至,啪的一聲把那血色軟劍從中打斷。
那人帶著不甘大聲慘呼,中了一身的飛刀被殷亭曉一拳打飛了出去,無論如何是沒有命在了。
聶陽心神稍定,知道強援已返,連忙凝神聚氣繼續搶救彭欣慈的傷勢。
這一刀傷可見骨,可以說生死全在他此刻的真氣存續。
他自然大可收手不管,此刻強敵當前,沒有人能說他什麼。
他既可以報仇也不必愧疚。
如果有人能指責他,也只有一個。
因為他答應了那人要保護董家余人。
而那個人此刻已經回來了。那塊救命的木板,自然就是她的傑作。
“那個木頭一樣的大叔,這里這些亂七八糟是你害的麼?”
雲盼情看起來尋找得很不順利,一直嬌軟可喜的聲音此刻聽起來很有幾分火氣。
東方漠已經把不淨和尚打到牆角無力再戰,悠然轉臉看著她道:“有何指教?”
雲盼情掃了一眼滿場狼藉,微笑道:“指教不敢,就是打算請你去另一個大叔那邊吃兩年牢飯。”
果然那邊鷹橫天也已經回來,幫不淨和尚吃下一顆藥丸,替他推拿著胸口中掌之處。
“很可惜,我要走了。”
東方漠淡淡說道,略帶疑惑的看了聶陽一眼,仿佛有什麼不太確定。
雲盼情道:“不可惜,因為你走不得!”
清風古劍一挺,嬌小的身影已經風一樣卷了過去,青光森森頓時帶起了寒影陣陣。
這不是她在聶陽面前演練過的清風十三式。
這是真正滿含了殺氣的,殺人的劍法。
或者說,這才是真正的清風十三式!
東方漠無心戀戰,低頭彎腰腳下一滑,從一個十分巧妙的空隙鑽出了劍風交織的天羅地網,身上的要害之處幾乎緊貼著吹毛斷發的劍氣擦過,青灰長袍上都留下了幾道裂口。
“中!”
萬般變化中的那一道空隙隨著這聲嬌喝驟然變成了劍氣噴薄的生門,就好像這唯一的破綻是故意留下的一樣,漫天青光瞬間聚為一道,雷霆萬鈞勢不可擋的轟向東方漠的背後。
東方漠神色一變,暴喝一聲,雙腳下石板迸裂,身影驟然幻為數道,令人眼花繚亂的閃向四處……
劍氣雖斂,青光仍寒。
雲盼情持劍而立,微訝道:“狼影幻蹤果然名不虛傳。竟被你躲了過去……”
東方漠足下有些踉蹌,緩緩道:“若不是和尚那一拳,你傷不到我。”
雲盼情雖然有些不甘,還是拱手道:“你功夫比我好,我不如你。”
東方漠不再多言,轉身向門外走去。
鷹橫天曲掌為爪,蓄勢待發要去攔他,雲盼情道:“鷹大叔,不要。”
鷹橫天猶豫了一下,緩緩收回雙手,過去扶起了不淨和尚。
東方漠走後,雲盼情身子晃了一晃,撫著胸口咽下了一口鮮血,沒想到剛才那樣危急的時刻,對方依然能反擊到她身上,這一掌力凝如山,著實讓她受傷不輕。
她走到倒斃的屍身前,伸劍在那死人臉上胡亂挑了幾下,露出的果然是赤練蛇那張蛇一樣的惡心面孔。
聶陽無暇分心,一直運功到彭欣慈不會有生命之危,才擦了擦汗長出了口氣,站了起來。
柳婷被鷹橫天帶走,場內的凌亂也處理完畢,董詩詩和綠兒淚眼婆娑的護著擔架上的彭欣慈董劍鳴回了董家,一個問題不可避免的被提了出來。
——董浩然在哪兒?
命令眾鏢師四散尋找後,門外護院報告,史家夫婦姍姍來遲。
聶陽草草客套了幾句,便開門見山的說明了這兒現在的情況。
有吳延相助的摧花盟,實在需要史夫人這樣的人。
“自當盡綿薄之力,只是有一事向求。”
史夫人死水一樣的面孔上已經沒了半點波動,她平淡無波的道,“吳延,你一定要活生生地交給我。”
聶陽點了點頭。
史夫人有些疲憊的靠進了丈夫懷里,雙目一陣森寒,輕聲道:“我一定要讓他後悔他活在過這世上。”
董家的人全部離開,浩然鏢局可下令的人,自然就剩下了聶陽。
剛才他與東方漠動手時那真刀真槍接下的幾掌技驚四座,再加上方才露了驚人絕技的雲盼情言語間一幅為他馬首是瞻的態度,聶陽不知不覺便成了三大鏢局的發號施令者。
慕容極臉色一直陰晴不定,向聶陽使了個眼色後就悄聲離去。
事已至此聶陽也不想再隱瞞什麼,便把董清清被擄的事情說了出來,對眾人關於柳婷所說的話的疑問草草帶了過去。
“莫不是他們想用董大小姐來換幽冥九歌?”
殷亭曉的話也是大多數人的想法。
聶陽不置可否,安排了鏢師四下去找董浩然,讓雲盼情去和史夫人商議如何抓到吳延,前來幫忙的這些武林中人,也被他幾頂高帽子安排到了各處負責巡視,走鏢的事宜他推說不懂,代表浩然鏢局全權交給了許鵬和丘明揚。
不到午時,一切已經按部就班的開始進行。
一直到董詩詩來叫聶陽回家吃飯,慕容極依然沒有回來。
飯間一向多話的董詩詩沉默了許多,聶陽也心神倦怠,正午陽光下的董家院中卻如子夜般沉寂。
“小……”
董詩詩收拾起碗筷遞給綠兒,低頭開口說了個小字,後面的兩個字卻莫名喊不出口,低聲改口道,“相……相公,我……我爹他……”
聶陽擠出了一個微笑,摸了她鬢邊一下,“乖乖的,去照顧好你娘和弟弟。其他的交給我。”
董詩詩終於放松了一些似的,雙腿一軟撲倒在他懷里,悶聲哭泣起來。
他拍著她的脊背,還沒來得及撫慰片刻,就聽到院中衣襟風聲,門外旋即傳來鷹橫天有些焦急的聲音,“聶陽!找到董總鏢頭了!”
城西周瞎子一直都是一個讓人注意不到的人,唱的小曲兒也入不得大多數人的耳朵。
在鄰里眼中他應該是個一直為了生計而發愁的人。
周瞎子現在不必再為了生計和小曲兒擔心了。
他已經死了。
小院內的茅草上濺滿了血,血已經凝成褐色。
周瞎子的傷口並不大,僅僅是喉嚨上四指寬的一道劍創。
那這是誰的血?
推開周瞎子那間破落屋東倒西歪的木門,來到這里的人就看到了答案。
一具高壯的屍體正吊在房梁之上,隨風微微搖晃。
屍體上全是劍傷,星星點點數不勝數,但沒有一劍傷在臉上。
就像怕人認不出死的是誰一樣。
看血跡凝結的程度,鏢局中大家和那假的董浩然說話的時候,真正的董浩然已經斷氣多時,像風干的臘肉一樣,被人吊在了這間陰森的房子里。
是誰殺的?為了什麼?
仿佛為了解答一樣,在屍體前面的地上,一塊青磚壓著一張宣紙,上面潦草的寫了四個大字——浮生若塵。
聶陽注視著董浩然的屍體,突然覺得一陣寒意從脊背擴散到全身。
這些劍傷實在並不陌生,雖然有些似是而非,但加上那四個字就很輕易的可以讓人想到什麼。
不淨和尚仔細的看了看那些傷口,瞪了一眼地上的宣紙,緩緩吐出四個字:“聶家劍法。”
浮生若塵,便是聶家劍法的絕招。
殷亭曉神色復雜的看著聶陽,半晌才開口說了一句話。
“聶兄弟,聶家劍法的聶,是不是你那個聶?”
聶陽看著董浩然的屍體,點了點頭。
“不錯,是我那個聶。”
乳硬助性:第22章
(一)
“我是來問一些有關魏夕安的事情。”
聶陽開門見山的說道。
韋日輝握著短槍的手一緊,沉聲道:“八十四,六十一,八十八。”
“嗯……不錯。很火辣。”
(二)
殷亭曉板起臉道:“這位姑娘,這個笑話不好笑。”
稍有點年紀的人都知道,寒斬流雲柳悅茹早已經過世多年。
柳婷慢慢拿出一本書,“那這個笑話呢?‘從前有個老頭……’”“……”
(三)
董劍鳴臨敵經驗不足,眼睛被血迷住,慌亂的後退半步,恰好避過了要害,但刀尖也在他的肚腹上拖出了一道長長的傷口,衣料皮肉盡皆外翻,猶如剖腹產一般……
“董劍鳴罷演了……”
(四)
鷹橫天曲掌為爪,蓄勢待發要去攔他,雲盼情道:“鷹大叔,不要。”
鷹橫天猶豫了一下,抬頭道:“你用日語再說一遍。”
雲盼情:“……”
(五)
城西周瞎子一直都是一個讓人注意不到的人,唱的小曲兒也入不得大多數人的耳朵。
在鄰里眼中他應該是個一直為了生計而發愁的人。
周瞎子現在不必再為了生計和小曲兒擔心了。
他中彩票了。
(六)
是誰殺的?為了什麼?
仿佛為了解答一樣,在屍體前面的地上,一塊青磚壓著一張宣紙,上面潦草的寫了四個大字——請找柯南。
“因為真相只有一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