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學校的作息時間,但是張一鳴估計既然是文武學校,早上的晨練肯定是很重要的環節,所以第二天他起床後,先是吃了一碗當地的米粉做早餐,然後又刻意溜達了一下,待時間已過八點,這才往學校去。
龍騰文武學校在當地很有名,確實不難找,不過就是遠點,在縣城的老外面。張一鳴問清楚後,花了10塊錢讓一輛摩托車送自己過去了。
聽說要找校長,接待張一鳴的教務主任——應該算是教務主任吧——奇怪地打量了他兩眼。
看張一鳴這年紀,肯定不是自己想來學校學武習文,但是看他這年紀,也不像是有適齡的孩子可以送來學校的。
不過奇怪歸奇怪,教務主任還是相當客氣,“校長不在,你有什麼事情?”
張一鳴也不想跟他這多繞,便道:“說起來,我是龍校長的晚輩,他是我的……姨父。”
張一鳴也不管這樣的表達對不對,自己的女人的師叔的男人,該怎麼稱呼?
“哦——”
教務主任更熱情了。
“我是來看看姨和姨父,但是多年不見,我不知道他們住哪里,所以……”
“沒問題,我帶你去。”
教務主任滿口答應下來。
黃師叔家住在離學校不遠的山腳下,自家建的房子,三層樓房,有很大的院子,不遠處還有菜地。
張一鳴看著這棟房子,呼吸著周圍的新鮮空氣,心里便想這人老往大城市里鑽真不知圖個什麼,就像眼前這樣一棟庭院小樓,擱北京那叫別墅,不起碼得千八百萬的?
很多人沒准就是從家鄉的這種小樓里出來,一頭扎進北京的人海里,拼死拼活,為嘛?
還是為了掙這麼一棟小樓。
進了院子,教務主任叫了兩聲校長,一個婦人出來了。
張一鳴看著她,實在沒想到鄉土之間的這個婦人舉手投足竟然有一種雍容之氣。
憑直覺,張一鳴覺得這就是黃師叔,雖然她看上去沒有歡歡說的六十多歲。
“嫂子,你家外甥來看你了。”
教務主任年紀也該有五十以上了,而且跟婦人似乎很熟,因此叫她嫂子。
婦人看了張一鳴一眼,臉上有一絲疑惑,但很快消失了,露出得體的笑容,也不置可否,先對教務主任道謝:“喲,難為你帶他過來,進屋喝杯茶吧?”
教務主任知道人家親戚來訪,自己不該久留,因此連忙推辭,說學校還有事,趕緊就離開了。
“你是……”
教務主任走後,婦人這才正式轉向張一鳴,眯起眼盯著他,疑惑地問道。
張一鳴看見婦人的眼里有凌厲的眼光一閃,這眼光讓張一鳴立刻想起武俠小說中常見的一個詞——身懷絕學,沒錯,一般人眼里是閃不出這種光芒的。
“黃師叔,我叫張一鳴,是歡歡的……男人。”
張一鳴本來想說“男朋友”一想又覺得這稱呼似乎太文縐縐了,在這老婦人面前,是不是用這種鄉土特色的稱呼更加得當一些?
張一鳴一句黃師叔,婦人心里已經明了八分,待聽到歡歡二字,便全部清楚了。
黃師叔“哦”了一聲,臉上露出笑容,忙招呼張一鳴進屋。
2一邊進屋,黃師叔一邊說,她那老頭子一大早就被接到鄉下去給人看病了,還不知道今天能否回來。
進了堂屋,屋里放著一個火盆,燒了一盆炭火,紅彤彤的,人看著先就覺得暖和了。
黃師叔讓張一鳴在火盆邊坐下,又給他泡了一杯熱茶,這才自己也在張一鳴的對面坐了。
“冷吧?烤烤火,喝點熱茶,一會就好。”
黃師叔對張一鳴說。
“還好。”
張一鳴含笑答道。
黃師叔仔細看了看張一鳴,道:“也是。我看你這氣色,底子應該還不錯。”
張一鳴不清楚黃師叔說的只是泛泛指他的身體底子,還是看出了他的內功底子,也不好怎麼回答,只好又笑笑。
“你這是從哪來?”
黃師叔又問道。
“北京。”
“哦,歡歡在北京嗎?我可是有好些年沒見到她了。”
黃師叔一邊說著,一邊似乎在回想最後一次見到歡歡是在什麼時候。
“沒有。歡歡正好有些事情在外面,不然這次她也會和我一起來看您了。”
黃師叔微笑起來,語氣中又似乎有些擔憂和愛憐,“歡歡這孩子,擔子太重了,壓力大,你以後多替她分擔些才好。”
停頓了一下黃師叔接著說:“你剛才叫我師叔,那肯定是歡歡把桃李結的事情都告訴你了?”
張一鳴點點頭,心里猶豫著要不要開門見山地把來意說明了,從剛才黃師叔的語氣,她是很愛惜歡歡的。
“你這次來是有什麼事吧?”
黃師叔一點不像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偏僻小縣城里的老太太,張一鳴突然冒昧地只身前來,而且直接以桃李結門內的輩分相稱,不會是簡單地拜訪。
張一鳴看得出來,黃師叔不是一個拖泥帶水的人,既然她已經問出來,張一鳴決定便直說了。“師叔,歡歡一直跟我說,想重振桃李結……”
張一鳴話還沒說完,黃師叔便已明白過來,伸出手抓住了張一鳴的一只手腕。
這樣的經歷張一鳴已經有過多次,他知道黃師叔這又是要探究一下他的功力,便平心靜氣,意聚丹田,任由黃師叔那道細微的內力開始在自己周身游走。
令張一鳴奇怪的是,黃師叔的內力中只有一點桃花內力的影子,總的來說卻是一種張一鳴不熟悉的內力。她不是丁字桃花的執花人嗎?
沒多久黃師叔便放開了張一鳴的手,連著點了幾下頭。“歡歡是想叫你出來重振桃李結?”
“是的。”
張一鳴點頭。
黃師叔的表情有些欣慰,“沒想到終於叫她找到了這樣的人,至少從內功來說,你確實是一個難得的合適人選。我剛才說歡歡這孩子擔子太重,就是指的這個,從她師父開始就一心想著重振桃李結。當年我曾勸過,何必呢?這種事情可遇不可求,而且有多大意義也不好說,可是她師父很執著。”
聽到黃師叔後面那半截話,張一鳴不禁心里有些不踏實起來,似乎黃師叔對重振桃李結的事情並不熱心。
“師叔,我聽您的意思,您並不贊成歡歡的想法?”
張一鳴將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如果連最喜歡歡歡的黃師叔都不贊成,那張一鳴做門主的事情可就真有點任重而道遠了。
3“黃阿婆,你在嗎?”
一個張一鳴有點熟悉的聲音恰在此時在院子外面想起,打斷了張一鳴和黃師叔的談話。
張一鳴心里不禁覺得有一點奇怪,難道這里還有自己的熟人不成?
“在呢。是翠翠吧,你怎麼來了?”
未及張一鳴多想,黃師叔已經在屋里回答了,一聽到翠翠二字,張一鳴立刻知道了來人是誰,原來是昨晚買姜糖時候聊了好一陣的翠翠。
她怎麼來了?
真是巧了。
張一鳴心里不由得有一絲驚喜,腦海中立刻浮現出翠翠那巧笑倩兮的面龐。
昨晚本來就有些意猶未盡,沒想到這麼快便又遇上了。
這時翠翠已經走進屋里,一見到張一鳴,臉上便露出笑容,“你真在這里,我還擔心找不到你呢。”
翠翠這話讓黃師叔一陣意外,張一鳴自己也摸不著頭腦,感情翠翠竟是來找自己的?
張一鳴和黃師叔面面相覷了一下,轉頭向翠翠問:“你找我?”
“是呀,我給你送東西來了。”
翠翠把手向張一鳴面前伸去,張一鳴這才注意到她提著兩個盒子,“你昨晚在我店里買的姜糖,你忘了拿了。”
張一鳴頓時恍然大悟,然後不禁啞然失笑,自己這是怎麼了?真被這個璞玉般靈秀的女孩子迷住了?犯下這等傻傻的懵懂小子一樣的錯誤。
“可是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
“你昨天不是問龍爹爹的武校嗎?我猜你要去武校,今天就追了過去。是武校的教務主任說有這麼一個人來阿婆這里了,他講了你的樣子,我估計就是你。”
黃師叔這時也大概聽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拉了張椅子到火盆邊,對翠翠道:“這孩子,真難為你了。來,快坐下,烤火。”
翠翠愉快地坐下來,前傾了身子,把手伸往火上烤著。炭火很旺,火光映上她的臉,有一種美麗的桃紅色。
4“沒想到這麼巧,你們昨晚碰上了。”
黃師叔笑容滿面地對著張一鳴說,然後又轉向翠翠,“翠翠,中午就在阿婆這里吃飯。龍爹爹到鄉下看病去了,龍伯伯中午在學校也不回來,阿婆正覺得冷清呢。”
翠翠看了一眼張一鳴,似乎覺得黃師叔這里有客人,不知道方不方便。
黃師叔看出了翠翠的心思,笑道:“你們不是見過嗎?也不算生人了。他是阿婆的外甥,從北京來看阿婆的。”
聽到張一鳴是從北京來的,翠翠的心已經動了。
翠翠還沒去過那麼大的地方,但是那是她的夢想,到大城市,進大公司,做一番事業,所以翠翠想聽張一鳴講講北京的事情。
張一鳴這時也向翠翠微笑了一下,翠翠受到鼓勵,便點頭答應下來。
黃師叔滿意地笑了,看了看時間,便道:“那你們先聊一會,我去做飯。”
黃師叔走後,翠翠有點不好意思地看看張一鳴,想開口,欲言又止。
張一鳴笑笑,便先開了口。“你跟阿婆很熟?”
翠翠點點頭。
“那你昨晚沒說。”
翠翠笑,“這有什麼說的,我又不知道你是干什麼的。”
停了一會兒,翠翠問了,“你在北京工作?”
張一鳴點點頭,“有機會到北京玩的話,你可以去找我。”
翠翠的神色便有些落寞,“我本來是有機會去北京的……”
話到一半,翠翠停了下來,不往下說了。
要是對別人,張一鳴也就不問了,但是對著翠翠,張一鳴竟是忍不住想知道她的心里究竟有著什麼事情,“那怎麼沒去呢?”
“我本來考上了北京的大學,不過……”
翠翠還是沒把話說完,不過不用翠翠說完張一鳴也猜到了,她肯定是沒錢去讀。
猜到這個答案不需要什麼想象力,這種事多了。
張一鳴心想,一個社會總有很多人的不幸是一樣的,是不是應該說這個社會是有點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