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瑤兩眼發直呆呆地瞧著水面,突然“哇”地一聲,吐出大口鮮血來,染得前邊亂石俱赤。
兜兜奔過來,扶住她急道:“你怎麼樣了,傷得重不重?”
沉瑤怔怔地流下淚來,喃喃道:“他……他不見了。”
兜兜也十分傷心,望向水面道:“他是為了救我,他要是不轉回來就……就不會……不會弄成這樣了,都是我……是我害死了他。”
沉瑤淚水一注注涌出,搖頭道:“是我是我!要不是我鬧他帶我到這兒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他現在仍好好的呆在家里,依舊錦衣玉食前程似錦,說不定將來還要做大官的,可……可如今……如今……”說到後面,已是泣不成聲。
兩人均覺是自己害死寶玉的,相擁痛哭。
片刻之後,沉瑤忽收了眼淚,對著水面平靜道:“寶玉,你別怕,我不會丟下你,讓你獨個兒留在這里的。你不是說如果回不去了,我們便留在這里做神仙麼?那好,你喜歡這里,我便留下來陪你。”說著立起身來,舉步往岸邊走去。
兜兜吃了一驚,忙跳起來追上抱住她,顫聲道:“小姐,你要做什麼?”
沉瑤淡淡道:“我要留在這兒陪他。”
兜兜死死抱緊她,哭道:“你別這樣,你不能這樣,我們還要去尋老爺和太太呢。”
沉瑤輕聲道:“已經找五年多了,連一點音訊都沒有,希望怕是不大了,如今他又離我而去,這世上還有什麼好留戀的?”
兜兜睜大眼睛道:“你們……你們……”
沉瑤道:“他幾次舍命相救,不管是有意還是湊巧,貪戀我的容貌或其它,在我看來,這便是緣份,他說過與我在一起,死也無妨,我也許諾來生要去尋他,現在正好踐諾。”她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與寶玉初遇的那一刻,他忽然從車廂里伸出手來,輕輕拿掉沾在自己頭上的楓葉,記得當時好羞好惱,如今回想起來卻覺得好甜好美,甜美得心頭陣陣發酸。
兜兜終於明了她小姐的心意,也止了哭,用手兒抹了抹眼淚,點頭道:“那好,小姐要陪他,我要陪小姐,況且他也救過我,我都應該服侍他的,咱們一起留下來吧。”
兩人不再言語,牽著手慢慢往水里走去。
寶玉被那條銀色巨怪卷住帶入水中,往深處一直沉去,神志已陷入半昏迷中,忽想起從前的一個夢來,他與可卿從仙闕中出來,攜手游玩到一條名叫“迷津”的黑色大河邊,當時也有一個怪物將他拖入水中,心里昏昏沉沉思道:“莫非這還是夢,又掉入了那迷津之中?老天爺呀,快點讓我醒過來吧!”誰知這次非但不能清醒,身上的壓力反而越來越重,仿佛給一條粗巨的鐵鏈緊緊地捆綁住,而且還在不斷地絞緊,箍得他骨頭似裂幾欲窒息。
原來這條銀色怪物並非是龍,而是一條數百年的巨蟒,原本生活在苗疆的沼澤之中,後被丁翊捕獲馴伏,放養在這地底守護寶庫,專門用來殺死一切入侵活物,它如其他蟒類一樣,習慣先將獵物絞斃,然後再整個吞食。
寶玉呼吸漸窒,眼前金星亂冒,種種幻象滋生而出,已至生死一线之際,正痛苦不堪間,突覺胸口一股暖流注入,頓然舒服了些許,神志也清楚了一點,好比那溺水之人在絕望中抓住了根稻草般,心神忙移去胸前,立覺那暖流又盛了一些,一縷縷由心口流往別處,充盈著肢體抵抗如山的壓力。
他之前幾次感受到那奇怪氣流,皆懵懵懂懂的沒留意是從何而來,此際被那巨蟒捆著,那塊通靈寶玉緊緊地壓在胸口上,仿佛與心髒直接貼在一起,彼此正交融呼應,腦海靈光一閃:“莫非是它?”當下凝神去感應通靈寶玉,立時有如氣脈通連,大股大股的暖流洋洋灌注過來,周身更是舒服,訝異又思:“這玉隨我與生俱來,的確有些蹊蹺,上邊寫著除邪祟療冤疾,難道真的是有這種奇效?”回想起來,果然幾次危難之時都曾得到那奇怪氣流相助,愈覺不可思議。
銀色巨蟒力量奇大,從前在苗疆時輕易便能箍死一些諸如野牛、巨蜥等大型動物,豈料此次不但許久沒能令獵物窒息,反而感覺到了抵抗,一種奇怪的力量正不可遏制地散發出來,驚惱之下,更使盡混身力氣,欲將寶玉絞個粉碎。
那力道何止千鈞,而且還有水底深處的巨大壓力,寶玉又從舒服轉為難受,急忙拼命凝思胸口的通靈寶玉,只覺暖流愈來愈急,也愈來愈熾熱,內里漸漸變得一團火燙灼烈,而外邊的湖水卻是冰冷透骨,無比的難挨。
過不一會,寶玉通體如焚,那通靈寶玉所發的真氣仍如江河決堤般從心口洶涌灌入,不能自主地充盈全身,四肢百骸似欲脹破,整個人如陷夢魘之中,心智又漸轉模糊。
銀色巨蟒也感覺到了異樣,只覺緊捆住的獵物居然變熱了起來,這可是它從未遇過的經歷,在水中一擺長尾,又往更深處潛去,直至觸到湖底方止。
此時已深達數百米,水壓奇大,加上巨蟒那重逾千鈞的絞力,若是別人早就四分五裂屍骨無存了,但寶玉體內的通靈真氣卻反而愈來愈盛,始終充盈身體的每一寸地方,幫他抵御著體外的一切壓力。
寶玉咬牙死忍,終於挨不過這煉獄般的煎熬,只覺天地間再沒有什麼會比這一刻更加難受的了,心中迷迷糊糊地大叫:“不要了!不要了!就讓我死掉吧!快讓我死掉吧!”殊不知,他在這絕無僅有的情況下已到了水火求濟、龍虎交會的大關頭,正是武林中練氣之士突破任督二脈的最關鍵的時刻。
銀色巨蟒只覺所捆獵物越來越熱,周圍的水都有些滾燙起來,絞縮也越來越感吃力,正在駭異,倏地一股巨力從中心爆發出來,烈如火藥炸開,登時震得它腑髒似碎,怪嗷一聲甩開了身子,搖搖晃晃地慢慢伏到湖底的沙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寶玉正在痛苦的極限上掙扎,驀感一道巨流閃電般貫穿了身體,所有煩悶焦灼皆隨之消逝無蹤,心神忽似進入了另一個神秘天地,某種無比奇妙與動人的莫名感覺油然而生,緊接著身上一松,銀色怪物已放松漂開,整個人頓被水的壓力擠托升起,迅速往上浮去……
原來天造地設機緣巧合,寶玉已無意中打通任督二脈,終於同與生俱來的通靈寶玉真正地融為了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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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榮偷偷溜進萬花結界,憶著凝露所教之法,轉過無數面花牆,終於到達了花陣中心的琳宮華室。
此時正值午後,四下皆安靜無聲,他躡手躡足悄然進入,偶遇看守的道僮,便閃避繞開,查探了近十間房屋,卻無絲毫收獲,心中思忖:“妖道布下奇陣把守此處,必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只是這里房屋甚多,一間間查探需時太多,待到妖道回來,那便麻煩了……”旋又念道:“反正就要逃出宮去了,捉個小僮來拷問又何妨?”
正在猶豫,忽聽有人道:“長老在宮中布下這個大陣,狗皇帝不生疑麼?”
接著另一個女聲嬌滴滴道:“那蠢物如何曉得內里玄機,我師父完成此陣之時,曾請他過來游玩,結果迷得他如痴如醉,還連夸我師父博學多廣巧奪天工,為他宮中添多了一道奇景哩。”
世榮正在一間大屋中,聽腳步聲似往這邊過來,眼見避出不及,趕忙閃身躲到屏風之後。
聽得推門聲響,兩個齊步進來,先前那人哈哈笑道:“看來那蠢物氣數已盡,龍椅坐將不久矣。小紅蓮,你師父急著要本座入宮,卻怎麼還不現身?”
世榮暗暗奇怪:“紅蓮?她方才不是去迎駕了麼,怎會這樣快就回來?”
紅蓮道:“聖使莫怪,狗皇帝適才突然過來,帶了一幫新采選的幼女,要我師父幫他品鑒,因此師父只好命我來見您了,你……你不樂意麼?”說到後邊,語氣中竟露出一絲曖昧。
世榮聽到這里,心中突地一跳:“聖使?莫非就是上次在藏錦塢跟妖道說話的那個龍象聖使?無怪聲音似曾聽過。”
原來那男子正是白蓮二使之一的龍象聖使平擎岳,聽了紅蓮的話,哈哈笑道:“樂意樂意,樂意極了,回頭我定好好謝你師父。”
世榮悄悄從屏後探頭望去,正見一個道袍男子笑嘻嘻挨近紅蓮,年紀約在四十左右,國字臉,虎背熊腰,身型十分高大。
紅蓮神情嬌媚,雙手似要推他,笑道:“那也不用,聖使請站穩,若是一個不小心跌倒在奴家身上,那可受不了呢。”
原來宇文長老這三個淫浪女徒在未入宮前,早已同教中許多人有染,平擎岳便是其中之一,此時哪會吃紅蓮那一套,一把強行抱住,把嘴往她臉上亂香,哼聲道:“你這小妖精莫不是忘了厲害,倒跟本座正經起來了!”
紅蓮身子發軟,顫聲道:“壞人,你在外頭逍遙自在,可曉得人家宮里邊有多苦麼?”
男人把她抱在懷中輕聲哄道:“知哩知哩,這不是來陪你了麼?長老已跟狗皇帝說我是他的師弟,最近雲游至此,往後我十天半月便能入宮一次,會你的時候可多了。”
紅蓮粉臂猛摟住他脖子,驚喜道:“真的?”
平擎岳抱著她往太師椅中一倒,笑道:“哄你是狗兒,嘖嘖嘖,我的小紅蓮身材越來越好了。”一手捏握她蠻腰,一手已摸到她粉股之上。
紅蓮從前面首極多,入宮後除了宇文長老一月一次的“講經傳道”,余下便是皇帝那半飢不飽的偶爾臨幸,內里早已如飢似渴,此際被老情人一撩,周身立時欲火如焚,但因牽掛著師父交待的要事,只得強駑心猿意馬,嬌喘吁吁道:“先辦正事要緊,師父要我拿兩樣東西交與你帶回教中去。”
世榮一聽,耳朵立豎了起來,心忖:“龍象聖使在白蓮教中地位極尊,須由他親自帶回去,必非尋常之物。”
平擎岳色迷迷地繼續尋幽探秘,放在婦人後邊的那只手隔著羅裙深深陷進股心里去,心不在焉道:“除了‘九轉千瓊丹’,還有一樣是什麼?”
紅蓮微感花底黏濕,心知這般鬧下去,便難再做其它,奮力從男人懷里掙逃出來,風情萬千地扶了扶頂上烏雲,膩聲道:“你等會兒,我去拿。”
男人著惱,坐在椅中氣喘呼呼道:“急個啥,待會再去取不成麼?”
紅蓮蝶兒般飛向里間,掀簾時猶回頭妖媚地撩了男人一眼,嬌笑道:“待會就不知東和西了。”
屋中一時靜了下來,只余男子粗濃的喘息聲,世榮心知此人的大力龍象功獨步武林,立在屏後閉息凝氣,不敢弄出絲毫聲響。
不過片刻,便聽紅蓮從里間出來,走至男人身邊道:“師父再三叮囑,這兩樣東西重要之極,萬萬不可有失。”
龍象聖者接過,見是一只深紫色葫蘆和一只卷軸,他將葫蘆放在旁邊桌上,拿起卷軸問紅蓮:“這是什麼?”
紅蓮道:“你瞧瞧不就知了。”
男人將她拉在腿上坐了,拉松絛帶打開卷軸,瞧見起首題字,愕然道:“西南密奏?”再瞧了稍許,神情漸漸凝重,又道:“是馮左庭的軍報?”
紅蓮嬌聲道:“對啦,是不是好東西?”
世榮心頭遏不住地狂跳起來,當下聚功於耳,凝神聆聽。
龍象聖使道:“這麼絕密的東西,長老是如何弄到手的?”
紅蓮道:“說來話就長了,簡而言之,馮左庭因為西南壓力漸大,屢次上書朝廷,要求增強西南駐軍的實力,在牛清那幾個老家伙的鼎力支持下,時至年初,狗皇帝終於答應給馮左庭增加五個營的編制,從各省征募了六萬多軍士調去西南供他指揮,又從各種稅賦中抽出三百八十萬兩銀子撥與他使用,於是馮左庭整部在西南重新布置,直到兩月前才大致完成,兵部催促他把最新部署呈報上來,因此便有了這一份西南密奏。”
平擎岳只覺不可思議,宇文長老雖被皇帝尊封為國師,但國師並非事朝大臣,不可能接觸到這等絕密的軍報,奇道:“難道兵部有人肯把這份軍報送與長老瞧?蓮華丹的威力有這麼大?”
紅蓮笑道:“雖然兵部有許多人想要蓮華丹,但這誅連九族的大罪還是無人敢犯的。”
龍象聖使手捏美人腰肢,催促道:“快說快說,莫急你男人!”
紅蓮“哎呀”一聲,打了男人的手背一下,嬌嗔道:“放手!你是誰的男人?這份軍報是從狗皇帝那兒搞到的。”
龍象聖使道:“這就更奇了,狗皇帝竟昏庸至此?長老要看,他就給了?”
紅蓮道:“當然不是,但狗皇帝的確昏庸無明,那日在上書房,他只聚精會神地玩看我師父送的采補經書,而這份事關重大的軍報卻隨手丟在案頭。”
平擎岳笑道:“長老便給他來個順手牽羊?”
紅蓮點頭道:“我師父連夜抄下了這一份副本,第二天悄悄把正本送回去,狗皇帝居然半點不知,直至昨日兵部尚書親自請奏,狗皇帝才記起有這麼一個奏報,看沒幾眼便草草批閱,丟還兵部去了。”
龍象聖使展軸又看了一會,見馮左庭在南疆的兵力、建制、補給等部署無不記述得詳盡備至,後邊還有數幅地圖相輔,標明軍營、兵種、糧倉各部位置,越瞧越是心喜,連聲叫道:“好!好!好!笑鎮南天馮左庭是朝廷不多的幾根頂梁柱之一,我教欲謀天下,遲早要與他較量,這份軍報到時定能幫上大忙,長老又立一大功矣!”
世榮聽得渾身皆熱,原來聖門早就在南疆發展實力,暗中組建了一支近十萬人的軍隊,由聖門中的另一個不世奇材陳見羽經營統領,數年來,已悄然吞掉了當地幾個較強的土著族群,而馮左庭擁重兵坐鎮昆明,眼下已成了最大的絆腳石。
紅蓮嬌聲道:“你如能將這兩樣東西穩妥地帶回去,功勞自然也不小,到時候可別把人家忘了。”
龍象聖者大笑道:“忘不了!忘不了!小蓮兒,本座先賞樣好東西給你。”
把卷軸放在桌上,起身將婦人反壓入太師椅中,一手探到下邊松衣解褲。
紅蓮嬌軀酥軟,如何不知他要賞什麼東西,吃吃笑道:“不要!誰稀罕那壞東西!”雙臂卻如蛇般纏上了男人的脖子……
世榮赤眼盯著桌子上的卷軸,心中突突狂跳:“見羽雖然用兵如神,但因兵力懸殊,始終不敢去碰馮左庭,若能得到這份絕密軍報,說不定見羽便能憑此撼動馮左庭,在西南打開局面,為我聖門問鼎中原打下根基。”
此時,太師椅上的男女已顛鸞倒鳳起來,紅蓮外邊的玄葛道袍滑落下來,露出半邊滑雪雪的削肩,貼在男人頸間不住揉動,聽她哼吟道:“這椅子硬梆梆的好……好硌人,抱人家到……到里邊去吧,有……有床……快……快啦……”
世榮心中急催道:“快去快去,但那只卷軸千萬要給我留下來!”
誰知男人嘴里應了,卻仍按著婦人大開大合地聳弄,絲毫沒有把她從太師椅上抱起來的意思。
紅蓮嬌聲不住:“你壞!你……你壞!弄死人了,噯呀,腿……腿要……要斷了!”
世榮偷眼望去,原來男人正把她那對瓷器般的美腿大大分開,用肘緊緊壓在兩邊的扶手之上,真似要將之拗斷一般,瞧著瞧著,不由有些口干舌燥起來。
平擎岳喝道:“別喳喳呼呼!先丟一泡出來,爺若爽了便抱你進去。”但見他胸臂上的肌肉塊塊墳起,抽聳之勢如那猛虎下山,真似欲將婦人洞穿方快。
紅蓮嬌軀越滑越低,整個人幾陷在椅內不見,只聽她婉轉嬌啼道:“不丟不丟,就……就不丟!你……你有……有本事就把人……人家弄出……出來,哎呀!頂著了,就……就那兒呀……哎呀!我……我……”
又熬了一會,世榮心中愈來愈是焦灼,暗忖道:“這對狗男女怎麼還不進里間去!再等下去,弄不好妖道也趕回來了,到那時,就連脫身都成問題。”思量片刻,險念漸生,終於暗下了決心,默默調息數周,待得真氣盈然流蕩全身,倏地足底一頓,人已無聲無息從屏後飛出……
太師椅上兩人正難解難分,你吁我喘間眼角似有什麼閃了一下,那龍象聖使極為機警,扭頭朝旁邊的桌上望去,猛見卷軸同紫葫蘆皆已不見,登時驚得蹦了起來。
紅蓮突覺男人抽身離去,頓覺一陣極度難過,大發嬌嗔:“做什麼呀?恨死你了!”如絲媚眼順著男人的目光乜到桌上,刹那也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