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邱潔早早起床，親自為父母准備了一頓豐盛的早餐。服侍母親吃完後，邱潔就被她催著替蘇南去探望他爸爸。

　　其實邱潔的內心還是有些抗拒的，因為她實在不想單獨去見蘇南的那位父親，但奈何又找不出像樣的借口，只能是有些無奈地踏出了院門。

　　路上遇到的每一個人，都遠遠認出她和她打招呼，詢問她母親的情況，似乎每個人都知道邱潔此次回來是為了照顧被車撞了的媽媽。

　　邱潔微笑著一一回應，心情也開始逐漸轉好。

　　她喜歡這里清甜的空氣，喜歡這里早晨的陽光，喜歡這里寬廣的稻田，喜歡這里沒有戒備的人們。

　　與大城市的冷漠相比，她在家鄉才能感覺到人心是有溫度的，那麼淳朴，又那麼親切。

　　她深愛著這個小鎮，也包括這里的每一個人，但是，不包括蘇南的爸爸——蘇眸。

　　踏上鎮子的主路，邱潔要沿著這條路穿過小鎮才能到達蘇南家的小旅館。一路上她采購了一些營養品和水果，還特別買了一束鮮花。

　　蘇南的家是一幢叁層樓房，長條形。

　　每層都隔出了許多小房間，看起來像是個宿舍樓。

　　樓門前的院牆被拆了，變成了一片挨著馬路的碎石場，充當簡易停車場，邱潔看到場地里還停了幾輛灰蒙蒙的車。

　　接近蘇南家，沒看到蘇眸的身影，邱潔腳步沒停，繼續向前走。

　　僅過一百多米，道路兩旁已經沒有房屋了，路邊是一道向下的斜坡，下面稀稀拉拉種了幾顆大樹，樹後就是成片的稻田了。

　　邱潔小心地走下斜坡，來到一棵樹前，將手中的那束鮮花擺放在地上，斜靠著依然有些焦黑印記的樹干。她直起身，雙手合十，默默祈禱。

　　“婭淑姐，依萍……你們好嗎？蓉蓉來看你們了……”

　　過了好一會，邱潔睜開眼，伸手摸上粗壯樹干，那焦黑處讓人感覺格外冰冷，像是在宣告著這里曾發生過的人間悲劇。

　　十五年前，婭淑和依萍，就是在這里離開人世的。經過目擊者報告和事故調查，當時婭淑開車從路上衝下來，就撞在這棵樹上。

　　劇烈的撞擊沒有立刻奪走她們倆的生命，可隨即而來的大火卻讓她們在劫難逃，兩條鮮活的年輕生命，就這樣隨著滾滾濃煙，飛上了天空，再也回不來了。

　　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一場單純的交通事故，警方最終也是如此認定。當時婭淑還沒有拿到駕駛執照，屬於無證駕駛，出事一下就變得理所應當了。

　　但是邱潔心里卻很清楚，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那個時候，她叫邱蓉，而自好友殞命之後，她不顧父母的反對，給自己改名為“邱潔”。

　　……

　　祭奠完畢，邱潔沒有爬回大路，而是在坡底直接朝蘇南家的方向走。

　　這里的坡度比較緩，可以走到蘇南家的後面。

　　那里是一大片菜地，架了幾排低矮的架子，種些番茄黃瓜之類的蔬菜。

　　邱潔知道，在菜地里更容易找到蘇眸。不過他不是在勤勞地種菜，而是另有所圖。

　　菜園和房屋基本上等寬，外面圍著一圈半人高的籬笆。

　　菜園里一道道竹子搭建的支架上綠葉密布，像是一堵堵緊密排列的牆，間或可以看見其中點綴著的各色果實。

　　蔬菜長勢好的時候，從菜園外面很難看出里面的人，還必須站在綠牆之間縫隙，順著支架延展的方向才能看見，而現在正好是這樣的時節。

　　邱潔的直覺告訴她，應該能在這里找到蘇眸。

　　小心來到籬笆外面，一排排濃綠色葉牆在眼前筆直伸展，朝向蘇南家的樓房背面。

　　她緩慢挪動腳步，探著頭一道空隙一道空隙查看，果然在其中一道空隙的盡頭處，看到了一個人影。

　　那人身材短小精瘦，穿著墨綠色短袖和軍綠色長褲，腳下踩著塊石頭，正趴在一扇窗戶前朝里看。

　　有這身衣服掩護，如果不是特意尋他，還真的很難發現他的存在。邱潔不禁咬緊牙關，皺起眉頭，怒氣漸盛，心想這蘇眸果然還是習性不改。

　　邱潔多年與蘇南相伴，從給他當家教開始，就經常出入這幢房子，自然知道蘇眸趴的那扇窗里面，就是一樓的女廁所。

　　除了蘇南他們家，整棟樓的十幾間客房都沒有獨立衛生間，而且樓上的女廁所就從沒修好過。

　　全樓共用的一樓女廁里，除了幾個半敞開式的蹲便器，還有四個淋浴噴頭和一長條水池，與大學宿舍里的水房設計十分類似。

　　當初邱潔第一次發現蘇眸在窗戶邊一條挺寬的縫里偷看自己上廁所時，著實嚇了一大跳，那條縫寬得能看清蘇眸的半張臉，而且從他的位置，正好可以將自己露出的陰部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尖叫聲引來當時同在水房的住戶姐姐一頓安慰：讓他看兩眼也無所謂啦，房租這麼便宜，別的地方哪里找得到？就當是給他補貼房錢了。

　　邱潔這才明白，原來這姐姐把自己當成新來的住戶了，而且似乎住在這里的人對此事都心知肚明。

　　她們對蘇眸暗中縱容，是為了保住這個便宜的落腳之處。

　　後來時間久了，她發現蘇眸的行為也僅限於偷看女住戶如廁洗浴，並沒有更過分的舉動，否則他早就被警察帶走了。

　　慢慢的，邱潔對此事也就看淡了，但是每一次要去上廁所時，她都會讓蘇南把他爸給看住。

　　邱潔不止一次在菜園里看到蘇眸，同樣的位置，類似的穿著，腳踩石頭，悄無聲息地趴在女廁所窗戶邊上，但是今天的情形似乎有點不太尋常。

　　因為邱潔聽到，蘇眸正在說話……

　　距離有點遠，邱潔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只是見他一邊說，一邊又是搖頭又是點頭的。

　　就在邱潔准備喊他的時候，突然見他跳下石頭，身子一閃就沒入了一旁的綠牆之中，不見了蹤影。

　　邱潔趕忙朝前趕了兩步，看清了他正沿著牆穿過菜架，朝著菜園入口走去，很快就閃身繞到房子正面去了。

　　他這是在干什麼呢？邱潔心里冒出一堆問號。

　　疑惑間，她沿著籬笆朝房子正門走去，經過菜園入口時，她轉頭望去，棚架貼著牆壁，竟看不出可供人出入的路徑。

　　她不禁疑問，蘇眸他是怎麼鑽出來的？

　　而就在此時，蘇眸房間，離她最近的那扇敞開的窗戶里，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