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還沒停穩，蘇南就開門跳下，發瘋一樣擠進圍觀人群。只見小巷里，赤紅色的火焰仍在燃燒，在深夜的天空中升起一道黑色煙柱。
成人用品店外，幾名消防員正在朝破碎的窗門里噴水，熊熊火光照映在牆壁上如同鬼魅舞蹈，刺鼻的焦味隔著老遠都能聞到。
蘇南看清了，著火地點正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啊！！！”他大叫著就要朝里衝，但立馬被身邊的吃瓜群眾給攔住了。
“衝什麼衝，你瘋了吧？！別進去添亂！”
圍觀的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說道，“就是就是，看看就好了！”
“這火真尼瑪夠大的啊！咋會燒起來的？阿叔又進啥新鮮貨了？”
“靠，誰知道啊。”
蘇南只覺天旋地轉，像是被人打了一記悶棍，耳邊嗡嗡作響，眼前金星直冒，糊成一片。
這是怎麼回事啊？！怎麼會這麼巧？！！！
他挺直身子，顫抖著舉目四望，努力分辨著每一張陌生的臉孔，“阿叔！！黃毛阿叔！！！”
呼喊聲撕心裂肺，有些沙啞，充滿了恐懼與絕望。
他多希望能聽到黃毛阿叔的回應，多希望他已經逃出生天。
“誒誒，你別叫了，阿叔沒在外面。”
阻止他衝入火場的男人沒好氣地說。
旁邊幾個人搭茬道，“對對，他絕對在店里，我剛才還去買過東西。”
“哎……多好的店啊，可惜了……哎……”
蘇南崩潰了，抱著頭蹲下，淚水瞬間決堤。
不可能是巧合！
一定是我害死了他！
十五年前黃毛阿叔逃過一劫，但是今天，那個姓吳的還是成功了！
一定是他干的，一定是！！！
阿叔對不起！我真的不該來找你啊！！！
就在蘇南滿腔悲憤、失聲慟哭的時候，突然一只大手把他給拎了起來。
“跟我走！”聲音沙啞，語氣堅定，態度不容置疑。
蘇南心頭一驚，擦了擦眼睛，終於看清身前站著的男人竟是肖法。
他怎麼會在這里！
難道是一直暗中跟著自己嗎？
肖法沒有給他時間提問，像提溜小雞仔一樣把蘇南塞進了車里，關上門發動汽車。
“你干什麼啊！我不走！我要去找黃毛阿叔啊！”蘇南瘋狂拉著車門。
“他死了！”肖法大吼一聲，震得車內安靜了三秒。
“你怎麼知道！”蘇南哭著喊著，“他也許逃出來了，他在等我啊！他還有重要的東西要給我啊！”
“你冷靜點！”肖法冷冷地說，“他沒逃出來！”
“……”蘇南沉默了，倒在座椅上，空洞的淚眼看著街對面的混亂場面。
雖然他不願相信，但是現場的一切似乎都在證明一點——黃毛阿叔已經命喪火海了。
就在蘇南抽泣間，肖法問道，“他要給你什麼東西？”
“是十五年前拍的視頻，”蘇南哽咽著回答，“他用手機拍的。”
肖法眉頭一皺，鷹隼般的目光斜了過來，“昨天他沒說過嘛，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今天，中午。”蘇南。
“在電話里說的？”
“嗯。”蘇南點頭。
肖法聽罷搖著頭說，“……真特麼找死！白痴啊！”
語氣變得極為不善，像是在責罵下屬辦事不力一樣，“你也不想想，如果他要對付你，會不監聽你手機嗎？”
“……”蘇南一怔，雖不情願，但還是很快接受了這個說法。
只怪自己不小心，竟然沒想過這一節。
同時他心中的罪責感，正進一步加深。
黃毛阿叔的死，完全就是因為自己的一通電話！
胃里開始翻江倒海，身體里像是存不住東西一樣，所有液體都在往外涌。
特別是淚水，此刻又是止不住了。
“哭啥！娘們唧唧的……”肖法一臉的嫌棄，松開手刹，車開始移動。
“我不走！”蘇南拍著車窗大叫。
他只看到了大火，但沒有看到黃毛阿叔本人。
雖然希望渺茫，但他還是沒有徹底絕望，畢竟黃毛阿叔的手中還掌握著那部至為重要的N95手機。
肖法橫了蘇南一眼，“你不想要證據了？！”
“……？！”蘇南懵了。
證據？肖法也有證據？蘇南一時之間根本就反應不過來，只是傻愣愣地盯著他看。
“去了就知道了……”肖法說著，不等蘇南有所反應，迅速加速離開。
……
……
……
十五分鍾之後，頂點大廈八樓辦公室，蘇南、呂明亮、尤耀鵬和肖法四人站在電視機前。
屏幕上顯示著一段監控錄像，記錄的正是當晚早些時候小巷里的情形，而且還拍得格外清晰。
“這是……”蘇南盯著快放的視頻，眉頭緊鎖看了看肖法和呂明亮等人，“這是從公安局里弄出來的？”
蘇南留意過小巷口的監控設備，還曾暗嘆這年頭是個路口都有公安監控，哪怕連這小小的巷口也是全覆蓋不留死角，真是錢多了沒處花。
“不是，”肖法回答說，“公安的監控靠不住，特別是今天晚上……”
“？”蘇南。
尤總解釋道，“他們不想公開監控，就會碰巧發生『設備故障』，你懂？”
蘇南點點頭，看了一眼屏幕，疑惑道，“那這監控是？”
“是亮哥讓我裝的，”肖法回答，“昨天聽了黃毛的話，我們預感到他要出事，只是沒想到事情來的那麼快。”
“……”蘇南暗自吃驚，看來呂明亮他們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而就在此時他看到一道身影出現在小巷中，是個身穿便裝的中年男人。
只見他步履帶著小心，瞻前顧後，顯然對這個巷子並不熟悉。
“他就是吳卓培？”蘇南問。
除了知道對方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蘇南對他還一無所知。
“對，是他。”尤總的回答，讓蘇南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
他完全沒想到，吳卓培會親自前來找黃毛阿叔，似乎一場凶殺案即將上演。
如此清晰的視頻，絕對是一個無可辯駁的證據。
十分鍾過後，吳卓培走出成人用品店，迎向攝像頭的臉被拍得格外清晰。
蘇南看了看時間說，“九點二十五分……店內監控有沒有？”
“沒有。”肖法回答。
“呃……他進去十分鍾就出來了……”蘇南眉頭越皺越緊，“沒著火啊？！”
“再等等。”呂明亮要蘇南沉住氣繼續看，視頻快進到接近十點半時，又有一道身影在小巷中出現，而且也是一副小心謹慎、瞻前顧後的模樣。
男人身穿跨欄背心，手里提著一個黑袋子，腦袋上戴著一頂棒球帽。
“他是誰？”蘇南眯起眼睛。
從時間上來看，他應該就是最後一個走進店里的人。
幾分鍾過後，棒球帽走出店門，站在門口從袋子里取出一個瓶子，直接朝著店里砸了進去……緊接著，火光和煙霧就冒了起來。
男子駐足看了一會，便朝小巷外面走來，他走著走著猛一抬頭，蘇南立刻就發出一聲驚叫，“啊！是虎哥！！！”
蘇南眼睜睜看著火苗竄出門窗，但卻始終不見黃毛阿叔跑出來，想必他現在應該是動不了了……或者說，是已經死了。
監控視頻看完，呂明亮問，“蘇南兄弟，你怎麼想？”
“報警吧。”
蘇南目光堅毅。
對他來說，虎哥簡直就是吳卓培的走狗和打手，所以虎哥殺人就等於吳卓培殺人，虎哥放火就等於吳卓培放火，沒有區別。
卻聽尤總不屑地說了兩個字，“天真！”
呂明亮拍拍蘇南肩膀，語重心長道，“兄弟，報警沒用的……還是我給你指條明路吧。”
“是什麼？”蘇南問。
呂明亮將兩段視頻平鋪陳列，一左一右，左邊是吳卓培，右邊是虎哥。
“你看，這監控拍的足夠清楚了，你只要把他，”他指著虎哥，又指了指吳卓培說，“換成他，就行了。”
“啊？”蘇南當場就驚呆了，“那，那不是偽造證據嗎？！！”
呂明亮含笑說道，“你的目的是換出霜兒，又不是上法院去告他，目的達到不就行了？”
“……”蘇南無言。
“而且，他確實在現場出現過，這件事能和他沒關系嗎？你只不過是把事實拼湊出來而已。”呂明亮說。
“……”蘇南繼續無言。
“用你那套移花接木的系統處理這個監控視頻，我想應該不難吧？”呂明亮像是陶醉於自己的計劃，語氣都顯得都有些得意了。
蘇南弱弱地說，“偽造證據……是，是犯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