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早些時候,中午時分,邱潔送走了蘇南和米小白,獨自一人在家休息。
她沒有預約去做SPA,因為她渾身上下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以至於到了非要去找小七做按摩的地步。
關鍵是,她害怕對方當面問她,會不會參加他的生日派對。對於這個問題,邱潔還沒想好該怎麼回答。
是如何婉拒?又或者是,去還是不去?
她決定采用拖字訣,還有兩周時間考慮,在這段時間里還是能不見就不見面吧。
洗衣機工作結束,唱出一陣悠揚曲調,她取出衣物來到陽台上晾曬。
當她拿起一條蘇南的平角內褲,攤開來准備夾到夾子上時,又不禁思緒翻涌起來。
有一個疑問,困擾她好幾天了——蘇南換下來的內褲,近來有些不太對勁。
邱潔是在無意中察覺到蘇南內褲異樣的,感覺好像就是從蘇南說,看見了小楠姐赤身裸體的那天開始的。
自從那天起,蘇南不僅常常挺硬著下身回家,還會跑到床上主動求歡。而且,他的內褲上也會殘留幾處發硬的痕跡,像是干涸的莫名液漬。
這種情況之前從沒發生過。
邱潔很高興看到蘇南的變化,但她更好奇,小楠姐為什麼能讓蘇南發生如此巨變。又或者是,她們家里,有什麼別的東西刺激到了他?
那會是什麼呢?
她默默思索,繼續晾衣服。
驕陽似火,蟬鳴聲聲,外面的世界白亮一片,晃得人睜不開眼。
沒過多久,邱潔心里一緊,突然察覺到了有些不太對勁。
四周不知何時開始,變得是一片寂靜。蟬鳴消失了,樹葉的沙沙聲也停下來了,仿佛連風都徹底凝結。
她疑惑間凝眉抬頭,卻是用余光看到,陽台正對面的那棵樹上,有異樣!
凝神望去,邱潔不禁大驚失色。
有人!
樹上有人!
一個年輕女孩,手扶樹干,正站在和四樓齊平的高高樹杈上,面帶微笑盯著她!
那女孩身穿緊身牛仔褲,白色T恤在腰間高高扎了一個結,亮出一截雪亮肚皮,發梢齊頜,妹妹頭烏黑發亮。
秀麗精致的臉龐,那雙明亮的眸子,甚至壓過了刺眼的陽光,即便距離如此之遠,也能清楚看到她眼中的晶瑩閃動。
邱潔頓時感覺自己無法呼吸了,她在夏日午後的陽台上感覺到了徹骨寒意,宛如身處冰天雪地,渾身的雞皮疙瘩成片成片冒了出來。
我的天呐!……依萍?!!!
她,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十五年前那場車禍!她和婭淑姐一起被燒成了灰燼啊!這……這怎麼可能!
邱潔攥緊衣物的手僵在了半空,瑟瑟發抖。她被嚇壞了,完全不明白眼前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是來帶我走的嗎?因為那句義結金蘭時的鄭重承諾,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嗎?
可是我沒有苟且偷生啊!我不是為了自己才多活了這十五年啊!
是催我報仇嗎?可是這個仇,我該怎麼報啊?!我做不到啊!依萍,這本來就是我們的錯啊!
邱潔雙目圓睜,眼中凝出淚花,他張口結舌發不出聲音,可猛烈跳動的心中卻是心潮澎湃,奮力呐喊。
然而就在這時,毫無征兆地,依萍突然燒起來了!
火焰不知從哪里冒出來,很快就裹住她全身,她一動不動保持著姿勢,橙黃色烈焰迅速吞噬了她的衣服,頭發,以及那依然保持微笑,並開始慢慢融化的美麗面容,露出里面的黑色焦骨……
邱潔“啊”的喊出聲,猛地坐起,呼吸短促,冷汗直冒,胸口撲通撲通狂跳。
四下一看,原來自己是在沙發上,而剛才的一切,不過只是一場噩夢。
……
她已經很多年不做這樣的夢了。時隔多年,今天再次夢到燃燒的依萍,她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癱軟在沙發上,邱潔感覺很糟。全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光了,連給蘇南和米小白做飯的心情都沒了。
不斷深呼吸,又休息了很久,她扭頭看了眼西斜的金色陽光,費力爬起身,給蘇南發了個信息。
她決定今晚不燒飯了,讓他們兩個上完課去商業中心步行街找她,一起吃完飯再回家。
好久沒有一個人逛街了,正好可以找個人多熱鬧的地方,喝杯咖啡放松放松心情。
……
邱潔乘車來到步行街,找了家人不算多的咖啡館,坐在窗邊,一邊嘬著拿鐵,一邊看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
耳邊是咖啡客嗡嗡的輕談和笑聲,眼中是街上的人們悠閒而幸福的笑容,邱潔感覺自己就像是人群中的異類。
似乎除了她,所有人都在盡情享受著幸福生活,為了自己快樂地活著。
而她則背著重重的殼,負重前行。
此時此刻,仿佛每個看向她的眼神中都藏著好奇和嘲笑。
夢中依萍那雙閃亮眼眸和燃燒的身影揮之不去,她低垂眼簾,思緒萬千。
依萍,婭淑姐,他是無辜的。他當年還只是個孩子,是受害者啊!他不是你們復仇的對象啊!
我們也有錯呀!
我們對他犯下的錯,不知道用這十幾年償還夠不夠。
他雖然不記得了,但是真的受傷了。
但是我感覺,他快要走出來了,真的快了,再給我點時間好嗎?
等到他能獨自面對這個世界,找到了屬於他自己的幸福,我願意隨你們而去。
如果你們實在放不下這怨念,那就請現在帶我走吧,我心甘情願下去陪你們。但是,請你們放過他吧,求你們了!
……
眼角淚水無聲滑落,一线溫熱流過臉頰的感覺,讓邱潔回過神來。
她取過紙巾擦拭,又探身去拿桌上的咖啡杯。
而就在此時,她又是眼角余光瞥見,窗外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朝她迎面走來。
那是兩個並肩而行的女孩,越走越近。
邱潔心中一驚,身體僵硬,目光死死盯在其中一個女孩身上。
她身穿緊身牛仔褲,白色T恤在腰部打了個結,齊頜妹妹頭,發梢微卷反射著道道陽光,目光犀利。
天呐!依萍?她真的來了?!!!是來帶我走嗎?!!!
另一個女孩又是誰?肯定不是婭淑啊!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是我的死期到了嗎?
邱潔後脊梁發麻,脖子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此時,那個“依萍”像是發現了邱潔的驚恐眼神,走過時,隔著櫥窗瞥來一眼,嘴角一勾,像是在冷冷地笑。
邱潔像是身處夢中,光影迷幻,鬼哭神嚎,萬般空靈;眼前像是突然冒出個漩渦,把她的靈魂往里吸。
神志恍惚間她嚇得手一抖,馬克杯鐺啷一聲傾倒,咖啡瞬間流了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