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你消息還蠻靈通的嘛。”見阿叔連吳總名字都知道，雪兒笑了。
在這里做生意，無論大小有哪家能躲得過治安總隊的管轄。
連頂點會所這麼大的場子都懼他叁分，更別說處於城鄉結合部的這片地界了，各種見不得光的買賣比比皆是，是治安隊重點關照的地方，所以黃毛阿叔知道吳總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霜兒看著黃毛阿叔那副又吃驚又落寞的神情，卻是疑竇叢生。
她還從來沒見過他這副模樣，哪怕被街上流氓欺負，或是店里失竊、有人買東西不給錢，他都不曾這樣過，像是震驚中隱約帶著恨意，腮幫子被他咬得一鼓一鼓的。
“黃毛阿叔……你怎麼了？”霜兒小心翼翼地問，把他的魂給慢慢拉了回來。
“你們，是不是被逼的？可以不去嗎？”黃毛阿叔的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了一貫的和藹與沉穩，驚慌來的突然，活像個毛頭小子。
“為什麼？”霜兒。
“因，因為，他……不是個好人。”黃毛阿叔眼珠子轉來轉去，變得結結巴巴。
“……”兩個女孩，茫然對視，又同時投去疑惑的目光。
“你們不知道，我來此地之前，和他在同一個城市。”
黃毛阿叔終於恢復了一些平靜，接著說道，“我老早就曉得他的，他的名聲……不太好……”
“哦！”雪兒像是松了口氣，恍然大悟，笑著說，“你是說和他女兒的事吧……我們早知道啦……呵呵……那算啥呀？”
霜兒她們第一次見吳總那天，就已經知道他和他女兒的關系不一般了。
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原來這事兒早就流傳開了嗎？怎麼會連黃毛阿叔都知道？
卻見黃毛阿叔並沒有表現出更多的驚訝，只見他頓了頓，沉聲說道，“不，不止這個……”
“還有什麼？”霜兒好奇追問。
黃毛阿叔並沒有正面回答，沉思良久後才說：“…………反正很危險的，阿叔勸你們，能不去就別去做他女兒。”
“……”霜兒看了看雪兒，見她也是一臉的茫然。
“切！做他女兒怎麼了？做誰女兒不是做啊，真是的，廢話真多！趕緊啦，算賬算賬！”雪兒打破沉默，指揮起阿叔。
霜兒沉默不語，黃毛阿叔也不再多說什麼，但明顯心里有事，連算賬都算的磕磕絆絆，掃碼器都用不利索了。
霜兒刷卡結賬，怔怔看了看櫃台上那個大紙箱，皺著眉頭盯著黃毛阿叔，而後者仿佛正魂飛天外。
“阿叔，好大一箱啊，你幫我送回去吧，我們倆還要出去玩呢。”
黃毛阿叔身子一震回過神來，“……哦！好的，我放你門口好了。”他忙不迭點頭答應了下來。
雪兒拉起霜兒，跨出大門時還回頭扔下一句，“以後要是有人欺負你，就報我的名字，有菲菲罩著你！哈……拜拜！”
十足的流氓氣。
霜兒朝他揮揮手，目光閃動，面帶微笑，“黃毛阿叔，再見了。”
她心中泛酸，不知道這一別，是不是還有機會再見，這個一直很照顧她的溫和阿叔。
“……”黃毛阿叔也擺擺手，勉強擠出些笑容。
……
兩人出了巷口，並肩朝自家相反的方向走。一個是昂頭挺胸笑容滿面，一個是低頭不語若有所思。
“童童，你開心點兒嘛……”雪兒搖了搖霜兒的小手，她已經這麼稱呼霜兒很多天了。
“嗯。”霜兒抬起臉，只笑了一下下，敷衍了事。
“走走，昨天跳舞太累人了，姐姐今天帶你去泡吧，再找個小猛男陪你，哈哈……老天開眼，咱們也過上大小姐生活了。”
要不是還拉著霜兒，雪兒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了。
“我們太小了，酒吧進不去的……”
“哼，我看誰敢攔咱們！”
雪兒攥緊拳頭，伸出拇指朝自己比了比，身後射來的燈光在兩人身前拉出長長的影子，她一扭頭，驚喜交加：“……誒！有車有車，攔住他！”
只見身後一輛橙色出租車，正從她們家的方向緩緩開來。
…………
……
就在兩個女孩在成人用品店里掃貨的時候，蘇南早已下車站在路邊，直勾勾地看著街道對面那幢二層宿舍樓。
而他面前的出租車，和他一樣，一直停著，像是沒有要開走的意思。
“你怎麼不開車？”蘇南看了看司機，他搖下車窗點了根煙，慢慢抽著。
“你怎麼還不過去？”司機瞥了他一眼。
“我……我等人。”
“小兄弟，這里不好叫車啊，我等你吧。”司機笑眯眯的眼神似乎在表達，我很清楚你是來干啥的。
蘇南抬起頭，掃了掃二樓的那排窗口，黑乎乎沒一個亮燈的。
他想了想回答說：“不用等了，你走吧。”
現在才九點不到，蘇南認為霜兒應該不會這麼早就睡覺，只能是還沒回來。
他決心已定，不管等到多晚，今天必須向霜兒坦白一切，不論她是不是相信，也不管她會不會理解和原諒自己。
蘇南並不想跟霜兒發生些什麼，但他受不了心里總有個疙瘩，哪怕只是個未成年少女，他也不希望對方一輩子都認為自己是在騙她。
司機抽完煙，把煙頭朝窗外一彈，有些遺憾地啟動，調轉車頭開走了。
看著遠去的尾燈，蘇南不禁開始琢磨，他一定以為自己沒找對地方，這才等著看還能不能給他介紹其他生意。
也不知拉個皮條到底能賺多少錢，老老實實開車不好嗎？
他小心翼翼地穿過街道，盡量不去靠近那扇敞開的卷簾門。
那里面亮著白色燈光，機器聲此起彼伏，蘇南眉頭越擰越緊，因為隨著他不斷接近，那股膠皮味也是越來越濃重。
像做賊一樣，他慢慢從小樓一側的樓梯走上二樓，看到的是空無一人的走廊。
走廊頂上的燈，只有兩盞還亮著，把這里搞得像是恐怖片拍攝現場似的。
蘇南穩住心神，憑記憶來到霜兒屋子門口，深呼吸，篤篤篤敲了敲門。
果然沒人。
哎……只能等了。
蘇南心中長嘆，趴在欄杆上看星空。
還好這里空氣不錯，夏夜的晚風隱約帶來股菜田的味道，這讓蘇南感覺到熟悉和放松。
他老家房子背後就有片菜園，小時候他常和邱潔在里面玩捉迷藏。
黃花爬藤，蜜蜂飛舞，小果累累，草葉嫩香，那是他童年的味道。
甚至剛施過肥的松軟泥土，在蘇南聞起來都不覺得惡心，反而還相當刺激…………
他突然想到了米小白，和她的小菊花。
掏出手機，他猶豫了。他相信，如果電話打出去，米小白應該會很快出現。
蘇南不是沒想過拉上米小白一起來找霜兒，或者是讓米小白叫霜兒去她家。
興許米小白在一旁敲邊鼓，不僅能讓霜兒放下戒備，還能為他做個旁證，事半功倍。
但是他最後還是決定，要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完成這件事。
他就是這麼倔強。
對待工作，他總有一股子不服輸的干勁兒，遇到再復雜的程序難題，他不吃不喝不睡覺也要想法解決。
而面對生活，自從蘇南從米小白那里獲得感悟，開始主動改變自己以來。
他慢慢開始相信，自己需要的不僅是忍耐眩暈的能力、擊退女巫的辦法，更有和異性相處和交流的能力，關照和愛護她們的一顆心。
對霜兒，對小白，更是對邱潔。
這事只能靠自己，靠不了別人。
剛塞回手機，他就聽到，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
嚓……嚓……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