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半空的血紅在如血殘陽的渲染下,連楊存獨坐院中小酌的俊顏上也帶著一層陰晴不定的紅。
老人說,這樣的天氣隔天必定會變天,楊存不知真假,但說不定一個不留神,這大華的天可真就要變了。
聖旨、楊家還有身邊這些人。
雖然的的確確動了要避開風頭的想法,但是楊存知道,那個年頭充其量也只能在自己的想象中存活而已。
就算老皇帝不曾搞這些小動作威脅自己,單憑“楊家”這兩個字,楊存便知自己其實根本無法離開。
從很多年前自己睜開眼睛,發現身邊一切滄海桑田時,一切就都已經注定好了吧?
自己是圓滑的,經過一世的拼搏,看穿世間的冷暖,又怎麼還會有些這同齡人的衝動熱血?
可是這具身體上流淌的畢竟是楊家的血脈,里面帶著與生俱來的驕傲。
就算識時務,做所謂的烏龜俊傑想要離開,恐怕血脈之間、骨髓之中的楊家驕傲也不會允許。
而且現在這具身體與自己是那樣的契合,就像它本來就是自己的一樣,那些千百年之後的事情反倒是恍然若夢。
自己就是楊存,楊存本來就是楊家人,而且還是世襲敬國公,江南楊家的當家!
所以,雖然不忿,在心底深處的理智還是讓楊存知道所謂的聖旨,不過就是為自己心頭又加了一把火,將自己的後路給斷掉,如此而已。
楊家?楊家!
夕陽西沉,逐漸隱藏視线所及之處。
那些如血般的晚霞開始逐漸熄滅,成了沉悶的壓抑。
黑暗開始慢慢吞噬著一切。
其實沒有源頭就沒有風雲變幻,只要定王不在,一切就會終止。
而殺掉定王雖是難上加難的事情,卻也並非絕無可能。
可惜楊存不會做。
各種緣由皆因人家可是親王、皇帝的兒子,不是自己這個國公、楊術那個外姓王可以比擬。
就算一時之間看不出來老皇帝的厚此薄彼,但是……曾經發生在京城中的事情也說明一些別的東西。
還有蕭九欲說還休的秘密。
“老皇帝、趙元清、趙元明、楊術……”
仔細咀嚼著這些單純的人名,楊存的臉色開始變幻莫測。
最後古怪地笑了一下,仰頭將杯中物一飲而盡。
“爺,您有心事啊?”
早就過來悄然站在一邊的李彩玉不敢出聲,生怕打擾楊存的沉思,現在見他笑了,方才上前屈膝行了一禮,伸出素手為楊存空掉的杯子斟酒。
“嚼。”
楊存簡單應了一聲,隨意地問道:“安巧她們呢?”
李彩玉臉上閃過一絲受傷的表情,但沒有顯露出更多東西,依然恭敬地答道:“巧巧她們為公爺熬湯,奴婢先來伺候著。若是公爺……公爺信不過奴婢,奴婢這就換她們回來。”
“你知道我信不過你?”
對李彩玉的話,楊存倒是沒什麼好驚訝。
眼色變得深沉,臉色不變,繼續拿起酒盞,語氣如常,就像說著什麼尋常的話題一樣。
李彩玉的手抖了一下,望著撒到桌上的酒滴,連忙擦拭干淨,才將頭低了下去,答道:“奴婢不敢再奢求什麼,也不敢請求爺相信。奴婢只能說一句,若是爺有任何不測,奴婢必定以身殉主。”
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看來,你一早就知道我必定會死?”
晃晃酒盅,看著其中的水波蕩漾,楊存繼續抓著李彩玉話中的重點。
“爺,誰都會死,不過是遲早的事情而已。”
這樣的回答倒讓楊存訝異一下。
雖然聽起來是模棱兩可忽略重點,但也不無道理。
重要的還是李彩玉此刻的語氣,不再是那種膽戰心驚的卑微,仿佛帶著奇怪的勇氣。
楊存的直覺是對的,當他揮揮手道:“你下去吧,我這里不需要伺候”時,李彩玉便跪了下去。
“爺,奴婢只是一個丫鬟,身份卑微,死不足惜。所以請爺在送走安巧她們的時候留下奴婢。奴婢發誓,再也不會做有損爺安危的事情。”
炎龍之事,有一半是因李彩玉而起,在楊存為炎龍所困擾的那些時日中,李彩玉可說是罪責難逃。
可是,即使在知曉其中的蹊蹺之後,楊存卻並未以此事對李彩玉有過任何懲罰。
這一點,讓甚至已經做好赴死准備的李彩玉意外至極。
“爺,奴婢什麼都不能說,什麼都不能做,唯一能祈求的便是請爺容許奴婢生死相隨。”
聲淚俱下,情真意切。
跪著的李彩玉對楊存磕下一個頭。
額頭與地面相撞的聲音是那樣的清楚。
這是今天第二個人對自己說想要與自己生死與共。
這應該是很值得高興的事情不是嗎?
可惜楊存還真輕松不起來。
在她們眼中,自己真就躲不過這一劫了嗎?
自己與趙沁雲的差距果真那麼大?
還真他媽的郁悶啊!
“匡當”的一聲,瓷器打碎的聲音傳來,楊存抬頭望過去,便看到安巧拉著安寧一起奔過來,挨著李彩玉也跪了下去。
“巧巧,你這是做什麼?”
楊存一驚,試著拉她起來。
但安巧避開楊存伸過來的手,依舊紋風不動地跪著。
“你們這是做什麼?寧寧,拉你姐姐起來。”
好好的沒事一個兩個都跪下來做什麼?楊存不懂了。
安寧望了楊存一眼,又看著身邊的姐姐,沒動。
倒是安巧開口,聲线悲憤:“爺要是嫌棄我們姐妹累贅,直說就好,這就攆我們姐妹出去,也不要勞爺費神。”
“呃……”
楊存完全摸不著頭惱,大驚失色看著安巧藏著水霧的大眼睛,連忙問道:“誰說要攆走你們了?巧巧不准胡思亂想,好好跟著爺就好。”
“可是,爺打算送我們走。想來是我們姐妹無用,只會拖累爺,爺才會這樣做。”
安氏姐妹的性子,安巧溫順乖巧,安寧活撥可愛,但是今天安巧這一番下來,楊存才知道原來安巧寶貝的骨子里也是帶著堅強。
楊存不曾見過這樣的安巧。
見過了,憐惜之心也越來越深厚,嘆息道:“巧巧,並不是你想得那樣。爺不是嫌棄你們,想送你們離開,也是為了你們的安全著想。”
“可是,我們不想走。我們只想在這里等著爺,哪里都不去。”
這次出聲的是安寧。
一開始小丫頭還沒意識到什麼,直到姐姐的一番話下來,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別看她平日平時有些不怎麼對頭,但小腦袋瓜可也是靈光著呢,明白楊存對她們姐妹的重要性,也知道姐姐的心意,故才有此一說。
連安巧也沒想到妹妹會說出這樣的話,一時欣慰不少。
再看楊存,眼中的堅定越來越濃厚,重重地“嗯”了一聲,表示自己和妹妹的意見一致。
楊存突然有些頭疼。
都說最難消受美人恩,眼前這三個美人加上朧月就是四個,一句“生死相依”輕飄飄的就能說出口,可是它所承載的意義卻是那般不同。
罷了,這也算是自己難得的福氣。
楊存向著她們三個伸出雙手,說了一聲:“起來。”
小姐妹對視一眼,居然一致搖搖頭。
弄得楊存啼笑皆非:“好了,爺答應你們,不送走你們就好。起來吧。”
“真的?”
安寧果然沉不住氣,一聽楊存松口,便趕緊站起,抱住楊存伸出的胳膊問道:“爺說的是真的?”
“爺幾時騙過你了?”
輕捏那枚精致的小鼻子,楊存看向安巧:“巧巧?”
安巧終於笑顏逐開,卻不敢像安寧一樣,在外面肆無忌憚地和楊存有肢體上的接觸。
她默默站起身,乖乖站在一邊。
還是楊存伸手將她攬進自己懷中,然後看著她的臉紅了起來。
一左一右,小姐妹倆各有千秋。
這可是真正的左擁右抱啊!
望著還跪著的李彩玉,楊存想了想,還是說道:“彩玉你也起來吧。”
李彩玉抬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確定楊存的話確實是對她說的之後,滿面欣喜,重重點頭:“嗯。”
“彩玉,在年齡上,你比她們都大一些。在未來的一些日子里,爺會很忙,所以將巧巧和寧寧托付給你,沒問題吧?”
就算李彩玉的來頭不簡單,也不會是趙沁雲的人,這一點楊存知道。
至於再深入一些的東西,就等順利度過這次難關再說吧!
李彩玉望著楊存如冠玉般的臉龐,久久回不過神來。
“嗯?有問題嗎?”
楊存挑眉。
“沒……沒問題……”
帶著受寵若驚的難以置信,李彩玉連忙回答。
配合著搖頭的動作,語氣中像是帶著立軍令狀一般堅決:“爺您請放心,奴婢必定會將巧巧她們照顧得妥妥當當,絕不會出任何問題。”
“嗯,那就好。”
最後張開手臂,楊存將三個女人一起摟進自己的懷里。
然後便察覺到自己的衣裳似乎逐漸濕了。
難道自己真做了什麼值得感恩戴德的事情,才會讓李彩玉哭成那樣?
自己這件衣服可是很值錢的……呃……好吧,美人淚,能沾到也是一種福氣。
“對了,爺,”
被楊存摟著,安巧的聲音有些嗡嗡作響,努力將自己的頭抬起來,說道:“我過來的時候,動叔他們說要事情要同你商量呢。現在……”
楊存轉過視线,果然看到站在樹蔭下一臉糾結的兩個人。
“少爺……”
“公爺……”
王動、楊通寶在楊存的視线看過來之後依次出聲,垂下自己的視线,盡量不望向楊存這邊美人在懷的場景,將非禮勿視詮釋得非常貼切。
聽到這里還有別人的聲音,三個女人如同受到驚嚇一般,趕緊離開楊存的懷抱,在看清來人之後,皆是滿臉窘迫。
在外面這樣摟摟抱抱的,對方雖然是楊存,可是這可也算得上淫蕩了。
三個女人忐忑不安各懷心事,皆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楊存知道她們不好意思,笑著替她們解圍道:“你們先下去吧,我和動叔他們還有要事要談。”
“是。”
三人如蒙大赦,匆匆朝眾人屈膝行禮之後,也不敢將頭抬起,便趕緊離去。
待三人走了,兩人才走上前來。
“少爺,杭州城……”
王動的表情很復雜,一上來就對楊存開門見山的說道。
“出事了?”
話被楊存截斷。
本是隨意一問,不料王動瞬間猶如明星般璀璨的目光就跟發現再世諸葛一樣。
“少爺明鑒,你怎麼知道的?杭州城內似乎真的有事發生。”
什麼怎麼知道的?
那還用問?
你用那種眼神和語氣提起杭州,如果不是出事了是什麼?
別搞崇拜,其實爺真的就是一個傳說。
“嗯,你說。”
杭州有事?
會有什麼事?
現在整個內城皆在趙沁雲他們的掌握中,城外更是有余姚帶著兵馬駐扎,還能發生什麼?
莫非是趙沁雲按捺不住,又想耍些什麼花招?
在四周看不見的角落中,都有一些身手非凡的人守著,可以確保楊存他們的談話不被人隨意聽到。
而在接下來的講述中,不管王動和楊通寶說什麼,楊存臉上都是一片沉靜,看不出明顯的變化。
除了眼色越來越深沉之外。
“既然如此,那我們親自看一眼好了。畢竟我們的人不曾親眼看見,還是親自去確認一下為好。”
講述完畢後,眾人忐忑的心思中,楊存緩緩說出自己的想法。
“難道少爺想要自己去?”
王動開口,明顯表示不贊成,道:“此事有我和通寶呢。也就是來請示一下少爺,只要您應允,剩下的事情我們來。”
“動叔說得是,現在的杭州城不像以前,公爺還是別去的好。有動叔在,您想知道什麼,屬下都幫你打聽。”
楊通寶也出聲附和。
心知自己是使命所在,絕對不能讓楊存出任何事。
楊家本就人丁稀少,若是眼前這位再出個意外,王爺那邊恐怕很難交代吧。
楊存並不著急,等他們都說完了,才一邊說話一邊攤開自己的手掌,說道:“杭州城的情況我又怎能不知道?但是終歸還是要去,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就算這次不去,下一次呢?能避到何時?”
而隨著他的動作,四顆內丹在掌中虛浮環繞,一白一紅一金,還有一顆透著隱隱水藍。
與上次又是不一樣的顏色,看得王動差一點一頭栽倒,口中喃喃低語,不成語調:“這……這,少爺,您這……”
內丹的顏色,一旦定了就沒有變換的可能,除非是意外中的意外。
楊存倒好,基本上內丹每出現在眾人面前一次,就是換一次顏色,完全不顧及王動老爺子的承受能力。
楊通寶倒是鎮定許多,將內丹的顏色忽略掉之後,又看出一些東西,對楊存拱手,面露欣喜之色,說道:“恭喜公爺。”
眼前這個少年,自己初次遇到他的時候他是三丹,而自己是四丹。
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他便提升一丹,與自己一樣。
而現在更有突破之勢,准備超越並晉升五丹。
這種匪夷所思的提升速度,有生之年除了王爺之外,還真沒見有誰還能這麼幸運過。
但是他還是做到了,不僅如此,與王爺的地奴相比,他更擁有金剛印與火靈。
這個少年……楊通寶看著楊存,神色變得復雜起來。
“現在,我可以去了嗎?”
雖然都不說,楊存還是知道自己受傷這件事情一直是他們幾個人最擔心的。
既然現在自己已經無事,那他們也該放心了。
“沒想到少爺恢復得如此之快。”
王動忍不住嘆息,喜上眉梢。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們這就去杭州。”
表達完自己想讓幾人知道的意思,楊存一句話就結束此次談話。
“嗯?現在?”
楊通寶有些驚訝。
“嗯,速戰速決,都回去換衣服。”
楊存命令得斬釘截鐵,阻斷剩下的反對理由。
既然要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那就穿身見不得人的衣裳好了。
穿著夜行衣出門,楊存也沒什麼顧慮,既然現在動叔他們已經知道自己傷勢恢復就會放心。
只是不知道那個引起杭州躁動的人會是誰呢?
思索間行走,楊存被突然出現的一道聲音止住腳步。
“公爺,您能帶我一起去嗎?”
深沉濃郁到化不開的夜色中,這般幽幽的聲音,猛然聽起來還真有嚇唬人的意思。
楊存回頭,便看到那抹藏在陰影下的單薄身影。
極致的慘白,不僅僅是衣服的顏色,連臉色也是如此。
不過是一段時間不見,原本風華絕代的容顏滿是憔悴之色,嫵媚的氣質不只銳減一半。
倒是黛眉之間深藏在憂傷中的風情,依稀看得出這曾經也是一個絕代佳人。
“攬月……”
楊存淡然出聲,面對仿佛是林妹妹附身的曾經杭州第一花魁攬月,腦海中突然就浮現出一句詩。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楊存心知肚明,自己並非值得攬月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伊人”可是再怎麼說,兩人之間也有過一夜激情。
不論出於什麼樣的目的,對憔悴如斯的攬月,楊存終究心生不忍。
再加上初見時的驚魂一瞥,這個帶著明顯目的接近自己的女子,還是在心中占了一席之地。
“好,你要是想去就一起去吧。不過會很危險,到時……”
踱步過去,楊存伸手替攬月順了一縷亂發之後,點頭應道。
蒼白的嘴唇顫抖著,攬月以貝齒緊緊咬住。
這個時候提出這樣的要求,攬月知道楊存決對不會認為自己是想幫他的忙。
想見誰,彼此之間心知肚明,可是他還是答應了。
五味雜陳的心情難以言喻,攬月盯住楊存的俊顏,半晌之後方才平復自己激動不已的情緒,淒然道:“奴家明白,若真有危險,奴家也可以自保,絕不會拖公爺的後腿。”
操,難道老子天生就是一個做後備的料?
如果不是還有安家兩個寶貝和憐心美人,自己此刻到底有多麼挫敗啊!
突然之間,楊存對攬月那分不是為了自己的幽怨感到厭煩,轉身就走。
“那就走吧。”
“公爺,攬月此生最遺憾之事就是結識公爺的時日太遲,若是有來生,攬月必將鞍前馬後侍奉於公爺身邊。”
剛走出幾步,楊存便聽到身後那道帶著萬分悲涼卻又無比堅定的聲音,伴隨著的是攬月跪下去的窸窣聲。
知道攬月是對自己磕頭,這一次,楊存不曾回頭。
“公爺……”
前方站著也是一身黑的楊通寶與王動,還有剛從津門回來的李成。
望著欲言又止的王動,便知道他是見著跟在身後的攬月。
這老頭子自從上次攬月一舞導致自己昏迷之後,就對攬月懷著濃烈的敵意,現在見她跟著,自然沉不住氣了。
“算了,走吧。”
楊存不以為然地揮揮手,心中卻開始顯得煩悶起來。
“公爺。”
倒是李成快步上前與王動對視一眼,方才低聲回道:“屬下幸不辱命,已將公爺所交代之事查明了。”
“哦?說吧!”
楊存應得十分簡潔,並未停下腳步。
“回公爺,魔門之所以與定王府之間有瓜葛,是因為魔門現任掌門與定王之間曾曖昧不清。”
李成將未曾隨著楊存一道回來,留在津門辛苦打聽而來的消息二道出,未了還加上一記重量級炸彈:“據說他們之間有一個女兒,不過屬下慚愧,並未查明。”
當初留李成在津門,除了監視榮王之外,還有就是查清定王與魔門之間的內情,若是單純的利益關系,還能動動看能不能離間他們關系的腦筋。
如今看來:“有奸情?”
摩擦著下巴嘿嘿奸笑,楊存想起津門那個看不出年齡美人的冷眼,也無一例外地想起小妖女靳冰。
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等定王這事一了,說什麼也得將人接過來才好。
也許是楊存的樣子實在太過猥褻,跟著的三人對視一眼,一致推選王動上前,小心翼翼開口道:“小少爺,您……是不是想到什麼應對余姚手下兵將的好法子?”
“呃……”
楊存一怔,神色變得不太自然,以手握拳擱在唇邊掩飾性地咳嗽兩聲,才整整神色道:“天機不可泄漏,先去看看情況再說。”
笑話,要是被他們知道自己到這種時候還在打女人的主意,不曉得王動那麼大的年紀會不會直接氣到吐血?
還是玩點神秘好了。
至於說到應對的法子……大叔,人家手中那可是真槍實彈的兵馬,你要我這個孤家寡人如何對?
“我懂了,小少爺……”
完全不知楊存內心獨白的王動則和另外兩人一起露出欣慰的激動,就好像順著楊存的背影,已經看到勝利的光芒萬丈了。
與受傷離開之前比較,現在的杭州城完全用得上風聲鶴唳形容。
在這樣嚴峻的時刻還能找到一處不被染指、順利保護自己後顧之憂的莊園,即使明知道這是她背後那個人的能耐,但對朧月郡主,楊存還是滿心感激。
現在進城不能說是不科學,簡直就是腦子進水。
站在距離城外較遠的地方,楊存看著城門口鎧甲加身,隨時都准備拼個你死我活的士兵們,頓覺頭大。
城門外方圓幾里的地方被已被清理過,顯得格外空曠。
在冷清的月光渲染下,有一種悲涼的寂寥,藏身在城外夜色中,眼力奇好的楊存清楚捕捉到,不論是城牆上還是城門口的士兵,沒有一個眼神和善。
這種時候,甚至不用懷疑若是自己就這樣上前去,那些人會不帶任何猶豫地將自己戳成刺蝟。
楊存看著與自己初來杭州時截然不同的場景,臉色逐漸變得凝重。
所有的擔心悉數成了現實,果真一出問題,身為整個江南重要核心的杭州被趙沁雲成功算計。
這便是他當初尾隨自己而來的終極目的吧?
再加上一個老奸巨猾、偏還頂了一張正義臉龐的白永望,杭州城的形勢即使不用進去親眼查看,楊存也已經心知肚明。
戰爭中,無人敢稱無辜。
雖然真正的對決尚未開始,那股緊張的氣氛也讓尋常百姓的心倉惶起來。
放眼望去,與昔日的繁華相比,半天不見一人出入的城門冷清得如此獨特。
不過楊存始終覺得哪里不大對勁,就算尚未到夜深人靜之時,那既然這麼緊張,為何不干脆關了城門?
顯然對此有所察覺的人不只他一個。
“公爺,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楊通寶率先開口道,緊皺著濃眉。
因為他們現在身處的位置和城門尚有不短的距離,所以此刻就算他們大聲喧嘩,那邊也未必有人聽得見。
即使如此,楊通寶還是壓低嗓音。
他們這次來的是杭州北門,唯——處不曾駐扎兵馬的城門,否則在重兵把守之下,根本就接近不了。
但是風險也是最大。
四座城門,唯有這里兵馬最少,也不難斷定,此處許是被設下陷阱以作為誘敵之用。
“是啊,小少爺。現在京城帝師尚未有所行動,可是他們……”
王動也跟著附和道。
而李成保持沉默,不遠處的攬月更是神游太虛的樣子。
經過他們兩人的提醒,楊存很快就明白剛才是哪里覺得怪異。
並沒有明確的消息說有任何威脅前來,但守城的士兵明顯一副警戒萬分的樣子,細看下,城樓上甚至還有箭頭的寒光折射。
在這時候,是不是顯的緊張過分了些?
他們……到底在防些什麼?
“公爺,不然屬下前去查看究竟如何?”
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楊通寶自告奮勇,等著楊存一句話便要飛身而出。
“等等。”
楊存一邊拒絕一邊在由遠至近的馬蹄聲中,看著兩、三匹駿馬自城中疾馳而出。
“有人出來了。”
王動壓低聲线道:“待老夫把他捉來,先將城中的情況打聽三。”
“嗯。”
楊存隨意應道,看著王動三人尾隨著那三匹駿馬而去。
這麼鬼鬼祟祟啊……好歹自己也是一個敬國公,落得這麼一個偷偷摸摸的下場還真是郁悶,難怪會說亂世中的官都不值錢。
自己倒是無所謂,他本來就對那些尊卑觀念不是很重視,就是為難了他們吧?
回想起楊通寶一開始因為自己不甚光明的作為而義憤填膺的樣子,再看看現在的他,楊存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