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尼爾1900年10月7日,上午11時,蜜兒的家)
“蜜兒你要撐住啊!主人馬上就回來了!”
“水!去打水,快去!冷水不夠了!”
悲痛凝重的氣氛彌漫在並不寬敞的房間中,焦急的女人們守候在蜜兒嬌小的身軀旁。
生命的氣息從少女的身體中被抽離,點滴流逝著,並不為這些人們的祈盼而挽留。
幾經昏死,蜜兒的症狀越來越嚴重,女人們哭喊著,嘆息著,緊握著她的小手。
塞門遲遲不歸,作為事務統管的琳花也遲遲不現身。
這些蜜兒的部下,同時也是她的好姐妹們只能在絕望中徒勞失措。
“咳咳——”
躺在臨時鋪就的矮床,(蜜兒的那張床先前在塞門與琳花的淫戲中折斷了床腳)發著高燒的蜜兒劇烈咳嗽著,不時嗆出幾口鮮血。
神志不清的她,時而蜷縮成一團,時而左右翻滾,還大聲說著胡話——大夫說,這樣會加劇她體力的消耗,可若是勉強將她的身體用皮帶固定住,反而會因為她猛烈的掙扎而加快她死亡的腳步。
死亡——這是個大伙兒並不陌生的詞匯,但眼看著命運正在剝奪一位花季少女的生命,大家還是於心不忍。
最壞的結果似乎已是無可避免,接下來的事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此刻一切的努力與堅持,也只是為了讓蜜兒能在死前見上她戀慕已久的那位主人最後一面。
“救……不要……伊……”蜜兒一直試圖說些什麼,可不時涌上喉頭的鮮血一再從她的口中溢出,染紅了周圍的床單。
“蜜兒,別說了,我們都明白——你們還沒找到主人嗎?”
一位年紀與蜜兒相仿,淚眼盈眶的女子趴在蜜兒身邊,換下不久前才剛敷上卻已炙熱的毛巾,她一邊將之浸透在冰涼的井水中,一邊無助地向旁人求助,期冀著來自貧民窟外有關塞門的訊息。
“住手……不……不要……傷害……她……伊……芙……”蜜兒的話斷斷續續,但她總不時提到一個名字。
“伊芙?有人認識她嗎?伊芙是誰?是不是蜜兒剛收來的姐妹?快去找找!”
眾人一時緘默不語。
雖然大伙兒都沒聽說過這個在蜜兒彌留之際依舊掛在她嘴邊的女人,但她們都明白,蜜兒現在的每一句話都很有可能成為她短短人生中最後的遺言。
貧民窟里那幾位不頂事的本地大夫(倒不是這幾位徒有虛名,只不過他們在外科方面更加擅長而已)早已被打發了回去,此時蹲坐在房間的角落愁眉不展的,是連夜被漢娜派人去城里“請”來的一位中年大夫。
沐浴在眾人的視线中,無能為力的他在忍不住為自己的命運擔憂之余,下意識地逃避著周圍人們的這種眼神——這眼神,作為醫生的他太熟悉了,那是明知道錯不在他,卻依舊將悲傷與責難加諸於他,同時又確實令他無比自責的眼神。
經年行醫的經驗無時不刻地提醒他,這個女孩沒救了,就和那些在他眼前流逝的許許多多其他生命毫無區別。
有些事就是這樣,生生死死——可這次,就在他的理智每一次告訴他該放手了的時候,他體內的某個部分總是閃爍著警醒他,讓他幫這個姑娘堅持了一個又一個鍾頭。
在房間的隔壁,還有兩個症狀較輕的病人——同一時間,同樣的症狀,而且幾乎可以排除中毒的可能……
作為一個醫生,他很清楚,這在缺乏藥品,醫療與衛生又都極差的貧民窟中意味著什麼。
如果是在早年間,人們這會已經在開始准備柴火了。
到了這種地步,說服這群女人給三位病人一個痛快,然後把屍首和病人用過的器物歸置在一起點上火才是對所有人負責的無奈之舉——但這顯然不是對自己的生命負責的法子。
“那是什麼?”正盤算該如何開口的時候,大夫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先前為了診斷,同時也是為了給病人的身體降溫,大夫頂著眾人尖銳的視线硬著頭皮請旁邊的人幫蜜兒脫下了衣服。
此時,從擺放在一旁多時的衣物中,一縷細細的白煙升了起來——太細了,或許這股煙已經升騰了許久,只是大家都沒有發現。
“該不是什麼燒著了吧?”大夫將疊放的衣物掀開,眾人也因此注意到了這古怪的現象,圍看過去。
一只香包靜靜地躺在蜜兒的外套中,白煙正是從中升起。
“去……快去……保……保護……主人。”這時,蜜兒終於吐露出一句還算連貫的囈語。
屋中的空氣瞬間靜滯下來,所有人都陷入了沉寂。然後,他們三三兩兩地,一個又一個地都圍攏到蜜兒的身旁,靜靜矗立。
“保護……主人。”蜜兒再次囈語。
“是,保護主人。”
除了大夫,所有人異口同聲。
她們的臉孔一齊朝向了屋外的某個方向。
幾個人立即轉身走了出去,其余的人也跟在她們身後。
在蜜兒不斷地“保護主人”的呢喃聲中,她們頭也不回地離去,就像是忘記了這屋中發生的一切。
大夫眨了眨眼——出了什麼事?這些女人是怎麼了,剛才還不是哭得要死要活,可現在就這麼把病人拋下了?
很明顯,就在剛才,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事發生了。
大夫只覺得一股涼意泛起,他望著那縷白煙,趕緊捂住了口鼻,趴到蜜兒身邊,想要再仔細觀察一下情況。
“保護……主……人”蜜兒的聲音細若游絲,眼中的神采也漸漸消散。
“……可,可是……我明白了。”
一陣短暫的暈眩後——大概只有幾秒鍾——毫無任何違和感的大夫急忙起身,向門外快步走去。
和剛才的女人們一樣,此刻的他眼中只剩下了一心一念的執著。
“天哪,我剛剛是怎麼了?”
大夫只覺得剛才的一切簡直有些不可思議,“傳染?病人?解藥?我真是失心瘋了,這些無關緊要的瑣事有什麼好擔心的?眼下最重要的事情——當然是保護‘主人’。”
一陣喘不上氣般的窒息後,大夫的腳步有些慌亂,他跌跌撞撞快步離去,就連伴隨自己多年形影不離的藥箱也忘了帶走——我的任務是保護“主人”,現在就要趕去,刻不容緩,毫無疑問。
(塞門家,地下室)
“哎呀呀,這可真是——”漢娜靈巧地翻轉手腕,短鞭在琳花的眼前交叉劃過,發出兩道呼嘯的劈響,“——那句話是怎麼說來著?‘日久見人心,患難現真情’啊,我的好‘姐妹’。”
先前,漢娜第一時間就遣人將蜜兒的病情知會了琳花。
對漢娜來說,這就夠意思的了,姑且也是看在同侍一夫的情面上,漢娜並不吝嗇這種人道上的“義務”。
可誰知琳花的回應是那樣決絕,那樣出人意料。
毫不夸張地說,過去的這些年月,自打和琳花相識的那天起,漢娜就從沒和她看對過眼。
從意見不合產生的拌嘴,到三天兩頭下套使絆(不過這種事多是漢娜挑頭),兩人之間爭執常伴,早就習以為常。
唯獨這一次,琳花的否決叫漢娜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當朵拉來報告琳花拒絕探視蜜兒,漢娜的第一反應就是給朵拉來了兩鞭子。
直到此時,漢娜才算明白——琳花這個賤人的嘴要比之前想的嚴實得多。
布置好埋伏後,漢娜簡短地權衡了一下,是留下埋伏那個神秘的伊芙?還是把這堆攤子留給朵拉,自己回去和琳花“過過招”?
這種選擇花不了漢娜幾秒鍾,她把一切都交托給朵拉,自己則帶了兩個手下火速趕回家中——賽門啊賽門,這次你可護不住這賤人了。
手銬、腳鐐和皮帶纏繞在琳花的身體上,將她牢牢地固定在刑床表面。
漢娜饒有興趣地親自准備了一切——幾只盛滿了鹽水的桶、爐火中紅得發亮的長柄烙鐵、大小長短不一的鋼針與鉗具。
如同是展示著珍視的瑰寶,漢娜將它們件件並陳於琳花眼前,她滿面獰笑,一臉期待,居高而下地俯視著眼前這位自己長久以來的老對手。
“……我自有我的理由,不用你在這里冷嘲熱諷。對了,主人現在在哪里?我有要緊的事——啊啊啊啊啊啊啊!”
對漢娜來說,耐心永遠是奢侈品。沒等琳花說完,漢娜就抄起一支鋼針,對准她的腳心,毫不留情地扎了進去,力透腳背。
“呵呵呵,咱們的好主子可真是低估你這騷貨啦,先前那些花樣……想必是不夠刺激吧?好吧,小瞧了你啦,原來你挺有那方面的潛力的嘛……不過我現在可沒心思玩。”
全然不顧琳花的哀嚎,漢娜俯身趴下,指尖抵上琳花高聳的乳頭,慢慢地向里戳,她緊盯著琳花緊皺的眉頭,一直摁到肋骨附近,可以感受到琳花逐漸加速的心跳為止,“要說這貧民窟里,我最看不透的三個人,琳花你算一個。你瞧,都這麼多年了,你還是能給我驚喜。我承認,你是個聰明人,但是我也不傻——說正事,現在鬧到這個地步,你總該說點什麼了吧。”
“……”琳花雙唇微啟,她靜靜地望著漢娜身前盛放大小刑具的盤子,欲言又止。
“喜歡嗎?”
漢娜轉身用指尖依次拂過一排插在牛皮卷包中的鋼針,“這里的每一根我都‘品嘗’過,我向你保證,它們個個都是‘好孩子’。”
“漢娜……聽我說,這件事非同小可。”琳花語調沉重,“雖然還只是推測,可一旦捅出來,那可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漢娜雙肩聳動,嗤笑一聲,隨手抄起一支較細的鋼針。
她看也不看,指尖一捻,針尖就像是長了眼般,徑直鑽進了琳花的腳趾甲縫。
她望著掙扎中的琳花,似笑非笑,一直等到琳花的慘叫聲告一段落,她又對著不住喘息的琳花猛啐一口,然後破口大罵。
“去你的,你這成天自抬身價不要臉的臭婊子!我真看不明白,以前市長和羅伯斯那樣的大人物可沒少光顧你下面的這口爛穴,你不也從來沒把他們放在眼里?怎麼著,這兩年嘗了幾根查隆人的雞巴,就他媽不知道自己的屁股有多髒了?呸!我說了,我沒功夫陪你玩文字游戲,要說就說,少跟老娘玩這套!就算這事大到能把貧民窟給點著了,大不了咱們拍拍屁股走人!賽門那小東西,嘖嘖,也算是個爺們,跟著他的話——”
“對,這就是問題所在。為什麼?你想過嗎?為什麼會是賽門?為什麼一定就得是塞門?”
即使有傷在身,琳花的語氣一如既往,無論好事或壞事,從她的口中道來就如同是一個唱書人的開場白那樣淡漠靜雅。
這是漢娜再熟悉又厭惡不過的口吻了,這種故作姿態的調調。
但這一次,漢娜本能地聽到了弦外之音——有些恐懼,似乎還有些無可奈何般地絕望。
“……什麼意思?”二人相視幾許,漢娜忍不住先開了口。“說來聽聽。”
為什麼會是塞門——這算什麼問題?
自從塞門為自己處理傷口的那天起,自從他沒有用像其他男人那樣的眼光來看待自己的那天起,不,也許更早,記得從來到貧民窟的那天,第一眼看到海婭身邊的塞門的時候……
那時候他還是個小崽子吧?
漢娜不禁失笑。
回想起從前,自己初來乍到便遇到那個日後會成為自己冤家的小東西,當時……
還忍不住戲弄了他幾下……
說不定後來海婭對自己從來沒好氣也是因為……
真是逗趣兒,明明趟過這許多花天酒地的歡樂場,什麼樣的男人都見識了,卻偏偏栽在這個小壞蛋手里……
為什麼是他?
真是個好問題。
“你到底想說什麼?”
漢娜再看看琳花,原本探向第三根針的手指也收了回來。
琳花的意思當然不是想造反,更不可能是厭倦了賽門,這點漢娜還是有把握的。
“你,聽說過‘煉金師’嗎?”琳花又猶豫了一下才開口。
“……知道,芬特人的故事,玄乎的很。然後呢?”
“故事……你覺得,那些故事是真的嗎?”
“真假摻半吧,應該還是假的居多……道上把那些人傳得神乎其神。‘煉金師’里不是些邪魔鬼怪,就是以一當百的神人,你該不會是想告訴我,那些都是真的吧?”
“是真是假,我也不清楚,但當年‘煉金師’在登上權力巔峰時慘遭芬特政府的血洗是確有其事。”
“繼續。”
聽起來故事還很長,漢娜便找來椅子,她斜靠在椅背上,她伸直雙腿,把雙足墊在琳花的小腹和胸口,不時用腳趾撥弄她之前不久才剛被貫穿的乳頭,不斷提醒著她自己的耐心有限。
“……嗯,一,一年前,我得到了……一份情報,啊啊啊啊啊啊!你在做什麼?放開!”
敏感部位的傷口不斷被漢娜觸動,琳花剛剛聚起的氣息頓時散亂。
“別·說·廢·話,直接說結果就行,我對你怎麼用屁股換情報的部分沒興趣!”
“那個‘伊芙’是‘煉金師’的後人。”
“什麼?”
“所以帝國和芬特方面都在拼了命地找她,艾爾森市長也沒閒著,他先是委托海婭找她,卻又派了自己的人到貧民窟來。”
“那——”
“我一刻也不敢大意,這個小女孩是從查隆突破層層攔截逃到拉姆的,尋常人光靠一兩個貼身保鏢不可能辦到這點。”
“那她——”
“根據情報,保護她突圍的三個保鏢,一個死了,一個落到了市長手里,還有一個下落不明。”
“那她到底——這跟塞門有什麼關系?你能不能先閉——”漢娜幾乎跟不上琳花的速度。
“我們的主子,塞門。他有可能——”琳花深吸了一口氣,“——塞門的身世,恐怕和‘煉金師’脫不了關系。”
“你能不能先閉嘴,讓我問一句!那個小妞到底……你剛才說什麼?”
“……我,我開始懷疑,會不會……啊啊啊啊啊啊!”
琳花的話語再次被打斷,漢娜用足跟重擊她的小腹位置,大罵起來。
“放你的狗屁,竟敢誆老娘?好啊,琳花你行啊,看來你是真不把我的手段放在眼里啊,你當真以為塞門那兩下子沒給你手下留情嗎?要不要老娘我幫你開開眼,先幫你把奶子上的那幾個洞眼給糊上?”
漢娜的理智一度被這些令人震驚的情報所吞沒,但很快便反應過來的她,咄咄逼人地指著插在牆角火爐中的烙鐵,怒視著琳花的雙眼——這是她用來判斷一個人是否在說謊的最後手段。
漢娜本來打算,如果琳花那對叫人生厭的藍眼珠子里還是充斥著那種令人作嘔故作姿態一樣的冷淡,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用最狠的那些招兒來招呼她——把當年自己遭的罪拿出一半來就夠她受的了。
可此時此地,眼前這個和自己作對了差不多半輩子的琳花,卻和自己想象的樣子一點兒也不一樣。
琳花竟然在哭泣,顫抖——她既悲傷又恐懼,這是從未在琳花身上看到的東西。
“……暫且饒你一回,把知道的都說出來。”
對這差強人意的審訊結果,漢娜也不願再過分訴求,她慢慢地抬起腿,用腳掌扳住琳花的臉頰,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睨視著這位不久前尚能與自己平起平坐的女人,一字一句地宣告著她的勝利:“嘖嘖嘖,這個樣子可真不像你,不過我喜歡……慢慢來,我要知道全部,一切。你是什麼時候和查隆人勾搭上的,怎麼勾搭的,哪怕是查隆人操你的花樣,漏了一個字,我就要塞門這輩子都不再想抱你!”
“蜜兒!我來了,蜜——”一腳踹開房間的門,心懷愧疚的少年完全不顧瑪格麗塔博士的告誡,將“傳染”、“隔離”全數拋諸腦後,撲向了始終在他心中占據一席之地的少女。
可就在塞門撲倒在蜜兒身旁,試圖捧起她的身子時,他終於發現了房間內,不,是整幢屋子內的異樣。
除了在病魔中飽受折磨的蜜兒,再加上房間一角還有另外兩位症狀稍較的女人,這房子里居然沒有其他任何人。
塞門本能地警覺起來,他四下掃視一番後,把手臂伸入蜜兒的身下。
“蜜兒,你一定會沒事,我們先離開——”
“停!放下!想要她沒事救趕緊把她放下——哎喲!”
一陣腳步傳來,瑪格麗塔和她的學生們終於趕上了因實在按耐不住而先行一步趕來蜜兒家中的塞門。
他們中第一個衝進房間的是一位男性學生,他看到塞門的舉動,立刻衝上前來按住了塞門的肩——然後被塞門反手掰住手腕,向一旁翻倒過去。
“塞門住手,他沒惡意!”門外的瑪格麗塔見狀大喊,她快步上前,用力扳開賽門因憤怒而不住顫抖的手指,將自己的學生從擒制中釋放出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芭堤雅!蜜兒這邊的人呢!怎麼一個人都不見了?”
塞門跑到窗邊,他拉起有些生鏽的窗栓,把頭從二樓探出去,將自己滿溢的憤慨傾灑向在外守候的眾人。
可還沒等一臉不解的芭堤雅與諸位部下有所反應,塞門突然注意到不遠處絕非尋常的景象。
——至少四十人(大多是蜜兒手下的姑娘)正潛伏在附近,同時,在肉眼可見的范圍內,還有更多人正在向這里包圍過來。
“竟然中埋伏了——她們這是要造反嗎?”
“不好!大家散開!散開!”
樓下眾人中,芭堤雅第一個反應過來——可惜還是有些遲了。
只是轉瞬間,沒等芭堤雅將隊形拉開,數量超過她們兩倍的人就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
“切,被耍了。”塞門在二樓看得真切,這個包圍圈十分嚴實,而且部署得很快,很老練,只給芭堤雅留出了屋子四周的一小片空當。
一切都發生得那樣迅速,塞門吹響口哨,三個事先留在外圍待機的部下飛馳而去——她們分別奔向魯克、歐涅與自宅的方向,去通風報信。
包圍圈外,與塞門尖銳的口哨聲一齊響起的,是幾聲低沉的“嗤嗤”聲響。
伴隨著幾道白煙,數個冒著煙的小陶罐被投進了芭堤雅臨時拉開的陣型中。
芭堤雅天生性格陰沉,平日做事向來冷靜,即使不知這些白煙為何物,也絲毫沒有慌張。
她立刻下令讓大伙兒掩住口鼻,然後拖下外衣把罐子摔碎後在地上留下的一灘白色粉末給蓋住。
其他人或依樣相仿,或取出隨身水罐將水澆在上面,以止住煙霧的蔓延。
“這些傻瓜,風向對我們有利!”
塞門鎮定自若,在二樓發號施令。
蜜兒家的選址巧妙,除了右手方的一條巷道,周圍棚戶林立的復雜環境使得屋前其余方向均是海風的下風處。
芭堤雅心領神會,她撿起一個沒有摔碎仍在升騰著煙霧的罐子朝逐漸逼近過來的人群丟了出去。
幾聲脆響後,不少罐子在不遠處的地面摔碎。
望著白煙在包圍圈中升起,芭堤雅不禁冷笑。
不管這些罐子里頭裝的是什麼,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總是沒錯的。
但很快,芭堤雅就發現自己的如意算盤就落了空,因為這些白煙似乎並未給對方帶來太多不便,她們的步伐只是遲緩了片刻,身形也不過略有搖擺不定的跡象,而且很快就恢復了。
反倒是自己這邊的人手,盡管海風迅速吹散了煙霧,但還是有不少姐妹已經已經癱倒在地,甚至還有兩個正在抽搐不止。
“看來不是什麼傳染病啊。”看到這個症狀,塞門頓時明白過來,他回頭看了看蜜兒和其他兩位正在痛苦中掙扎的女人,暗暗捏緊了拳頭。
“要是能取一些那種粉末的話……”同樣探頭觀望的瑪格麗塔自語道,她轉向塞門,“賭上瑪格麗塔的名譽!不管那是什麼毒藥,只要有我和學生們在,再加上帶來的工具,我有信心當場做出解藥!”
幾個學生正要衝出去,塞門立刻出聲攔住了他們——此刻,屋外的雙方已經交上了手,打斗聲嘈雜一片,實在太過危險。
“芭堤雅!”塞門對著人群大喊,“包一些那種粉上來,快點!”
“別拿太多!”瑪格麗塔在一旁趕緊補充道。
“是——啊呀!”
芭堤雅話音剛落就掛了彩,一個自己昔日的部下用短刀砍傷了她的手臂。
芭堤雅俯身一腳放倒了那個女人,同時撿起自己之前脫下的外衣抱在懷中。
她用力對著倒地的女人一腳蹬去,踢在那女人的脖頸處,自己則趁勢退向屋門——沒等塞門下到一樓,瑪格麗塔的一位男性學生奮不顧身地為芭堤雅開了門,衝出屋外將她攙扶了進來。
“主人!蜜兒家里有地道!”芭堤雅進屋後,來不及包扎就對著塞門跪下,“外面堅持不了多久!請主人先走一步,姐妹們會死守住入口。”
“我知道,就在一樓的樓梯下,剛才已經用家具堵住了——動動腦子!她們當然會在地道的另一頭等著!快把衣服給我!”
屋外戰況不利,塞門有些惱怒起來,他一把搶過芭堤雅緊緊抱在懷中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外衣,快步返回二樓。
留在一樓的幾個男性學生怒視著塞門的背影離去,之後他們一齊圍到芭堤雅身前,搶著為她處理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