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照影仍舊沒有等來郁離的消息。

　　她找了團隊里的每一個人，每一人都給了她否定的回答。

　　沒有一個人知道郁離此時在哪里。

　　池照影此時才意識到，她和郁離的聯系有多匱乏。

　　這幾年來，她們之間的紐帶就只有為她服務的團隊。郁離曾把想把她介紹給郁繁、也曾問她要不要去見見她的生母。

　　都被她一一推拒。

　　那時的自己甚至在慶幸於與郁離關系的疏遠，可到了如今這樣的境況，她又開始埋怨當初的自己。

　　如果自己當時應下郁離那些安排，那她也不至於現在……問個郁離的下落也這般為難。

　　越想越覺得心慌，池照影問了一圈，最終又回過頭去問小妍。

　　她不再打字，直接撥通了小妍的電話。

　　“照影姐，大小姐還沒到嗎？”伍妍的聲音依舊輕快，活力滿滿。

　　“嗯，我很擔心，想問問你有沒有能很快聯系上大小姐的方式。”池照影捏著手機，聽著自己的心跳一聲一聲，愈加慌亂。

　　“等一下啊，我想想。”小妍沉吟幾秒，而後揚聲道，“啊我想到了，我去問問顧大哥。”

　　“他可以聯系上郁總。”

　　池照影對顧彼不熟悉。

　　實際上，團隊里的人，她也就和小妍打交道較多，另外的人她或許名字和臉都對不上，不過顧彼作為團隊里的重心，池照影自然有所耳聞。

　　一聽可以聯系上郁總——郁離的姑姑，郁離曾說過的。

　　池照影舒了半口氣，連聲應下小妍。

　　可這通電話一等就是一小時，不說郁總了，就連顧彼也是杳無音信，池照影再也坐不住，心口像是被幾千只利爪反復抓撓，讓她心慌到直打冷顫。

　　她看了看時間，想要回公司看看，也許能見到郁總。

　　正在此時，已經被她握得發燙的手機推送了一條消息，池照影被驚得一顫，只見手機屏幕上顯示了一條來自微博的新聞推送。

　　因為是本地的新聞，所以自然而然推送到池照影的手機上。

　　霞豐路進上昌大道的路段發生一起嚴重車禍，一黑色轎車無故失控撞停在道路防護欄上，致其後貨車追尾。

　　目前車禍原因不明，轎車車主已送往急救，追尾車輛無人傷亡。

　　許是她滿心滿眼的想著郁離，心慌感讓池照影愣了愣神，看了這則新聞，她忍不住就往不好的方向聯想。

　　事故現場的照片並不清晰，就算看清了，她也無法確定那是否是郁離的車。

　　但報道上的確是來藏露苑的路线。

　　池照影咬了咬唇，難掩心慌，她指尖顫著，把這則報道轉發給了小妍。

　　【小妍，你看到這個了嗎？這太湊巧了，我有點擔心。】

　　伍妍：

　　【我知道照影姐的意思，別擔心，不可能是大小姐的啦。】

　　【顧大哥也聯系不上大小姐，他已經給郁總留言了，郁總如果有大小姐的消息，會給你打電話。】

　　【不要擔心啦。】

　　小妍的話沒有安撫到池照影，她越來越心慌，難挨到想要嘔吐。

　　餐桌上的菜肴早已涼透，那盤紅菜苔在燈光下好似結了一層淺淺的膜。

　　毫無食欲。

　　池照影干脆坐起身，她想要去公司找找看，而此時，有一個陌生的電話打了過來。

　　不是郁離。

　　是郁總，池照影接通了電話，里面女人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你好，池照影。”

　　“我是，請問您是……郁總？”

　　這聲线有幾分耳熟，以往在公司里聽見過幾回，池照影把這聲音和郁總對上了號。

　　“顧彼說你剛剛在打聽郁離的下落。”

　　“對，郁離說今天來見我，可她已經遲到了五個小時，一直聯系不上，我才想要問您。”

　　池照影捏緊手機，總算聯系上郁離的姑姑，她總算安穩幾分。

　　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握住手中的手機，企圖能從聽筒里聽見讓自己安心的消息。

　　“她出車禍了。”那道女聲依舊不冷不熱，鎮靜到無情的地步。

　　轟隆——

　　池照影睜大了眼，似乎聽見天塌的聲音。

　　“您…您剛剛說了什麼……？”池照影聲线含著顫，她腳下發虛，艱難地扶住桌沿。

　　“郁離出了車禍。”郁總的聲音依舊不起波瀾，好似審判一般，一字一句，重復給池照影聽。

　　“那……那，是霞豐路那個車禍？她在哪家醫院，我現在過去。”

　　池照影發覺自己的感冒似乎又嚴重了，視线有些發虛，她用力眨了眨眼，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緊掐著虎口，她對電話里的女人說。

　　“她死了。”

　　郁知春——郁離的姑姑，用著無比淡漠，無比直白，似乎不想多加一言的語氣，輕輕吐出三個字。

　　被電子信號一濾，輕飄飄地流進池照影耳朵里。

　　或許是女人的聲音太過沉靜，池照影不禁懷疑其自己的耳朵，她繃著下唇，小心翼翼地再問，“郁總……剛剛說了什麼？”

　　“沒搶救過來，已經死了。”聽筒里的聲音更添一抹涼薄。

　　發音清晰，語氣冰冷。

　　池照影一時無從反應，只剩那一句“她死了”，在腦中轉圜不停。

　　郁總的語氣太過薄涼，就像是刻意說給自己聽。

　　啊對了，一定是她故意的，身為郁離的姑姑……

　　她知道自己和郁離的關系，一定知道郁離對自己這幾年的錯付，所以……

　　她故意這麼說，就是為了徹底斬斷自己與郁離的聯系。

　　印象里的郁總總是帶著明媚的笑，語氣從沒如此冷淡，冷淡到刻意的地步。

　　她在騙人。

　　一定是這樣的。

　　池照影扶著餐桌，再站不住身子，她貼著桌角，一點一點地滑落下去。

　　她找盡所有理由來說服自己，剛剛所聽見的消息都是假的。

　　郁離死了。

　　騙人的。

　　池照影對自己說，騙人的，都是假的。

　　縱使她一遍一遍告訴自己，不會是她剛剛聽見的那樣，但郁離死了這個消息，那三個字，一遍又一遍在她腦子里旋繞。

　　久久不息。

　　手腳早已發軟，渾身的血液似乎頃刻間涼透。

　　怎麼會呢？

　　池照影縮在桌角，抱著手機一點一點地蜷起身子，似乎這樣，就能讓她找到些許溫度，讓她不至於忘了呼吸。

　　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忽然彈出來推送消息，方才池照影為了找人，登陸了所有的通訊工具。

　　是一張生日明信片。

　　生日快樂歌兀自播放起來，在客廳里回蕩不息。

　　郁知春掛斷電話，她看著手術室的燈熄滅，看著郁離被推至觀察室，輕輕松了一口氣。

　　她一直寵著這個侄女，但這一次，她想替她做一次決定。

　　有些東西不該留，只會擾人清靜。

　　就得當斷則斷。

　　更何況，郁離的身體千瘡百孔，好在這次車禍沒有傷及根本，正好給了一個能好好休養的機會。

　　小家伙太累了。

　　隔著觀察室的玻璃，郁知春靜靜看了不久，郁離正昏睡著，呼吸平緩，安安靜靜的，招人疼得緊。

　　她打了個電話。

　　“把郁離出車禍的消息擴散下去，你們懂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