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前曲池流水,楊柳依依,使這座位於邊塞的庭院,有了些許江南風光。
蘇妲己換過一襲白色的絲袍,並膝跪坐在一方淡綠的茵席上,左手挽著寬長的衣袖,右手持壺,慢慢斟著茶,那種淡雅的氣質與昨晚的騷媚仿佛換了個人似的。
青瓷制作的茶盞晶瑩純淨,猶如冰玉雕成,杯中的茶葉形如瓜子,翠綠的色澤仿佛剛從枝頭采摘下來。
沸水沏入杯中,氤氳的水霧蒸騰而起,清香四溢。
蘇妲己將壺放在手邊的紅泥火爐上,持杯淺飲一口,在舌尖慢慢品著。
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凝羽沒有告訴蘇妲己自己買下阿姬曼,並且試圖逃跑的事,這讓程宗揚的擔心少了幾分。
他奔走了一上午,這會兒聞到茶香,不由得感覺口干舌燥。
但他現在身分是商館的奴仆,只能擺出一副老老實實的模樣,垂著手站在旁邊。
一盞茶飲完,蘇妲己似乎對程宗揚老實的樣子很滿意,嫣然笑道:“這是妾身新得的齊山雲霧茶,香蔻兒,賞他一杯。”
小婢答應一聲,給程宗揚沏了一杯清茶。
程宗揚雖然口渴,捧著這杯滾燙的茶水也喝不下去。
蘇妲己見狀笑道:“妾女身卻忘了,讓香蔻兒給你取一盞酸梅湯吧。”
小婢斟了一盞酸梅湯,雙手奉給程宗揚。酸梅湯在井中湃過,涼涼的又酸又甜,口感近似於果汁類飲料,一口喝下去,頓時滿口生津。
程宗揚本來提心吊膽,怕這妖婦吃過虧後來報復自己,沒想到她言笑晏晏,滿臉的溫和柔順,不禁憂心盡去。
蘇妲己笑吟吟看著他,吩咐香蔻兒再給他倒上一盞,然後親手拿起細長的銀羹,從一只陶甕中取了些冰塊,調入湯中。
這次滋味更佳,一盞冰涼的酸梅湯下肚,渾身的汗意都消失無蹤。
程宗揚放下瓷盞,贊嘆道:“沒想到這麼熱的天氣夫人還藏有冰,真是難得。”
蘇妲己笑咪咪道:“也是沒法子的事。冰蠱只有在冰里才能活,一旦冰融了也就化成了水。瞧,為了養這些冰蠱,妾身可是費了好大力氣呢。”
說著蘇妲己用銀羹取了一勺碎冰,遞到程宗揚眼前。
陽光下,每一塊晶瑩剔透的冰晶中,都盤著一條細小的蟲子,透明的蟲體仿佛與冰塊融在一起,如果不細心觀看,怎麼也看不出這些普普通通的冰塊中竟然暗藏玄機。
程宗揚臉頰抽動了一下,他就知道這妖婦沒安好心,可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在冰里下蠱。
雖然不知道冰蠱是什麼東西,但只要帶個蠱字就沒有好事。
這下可狠狠栽了個跟頭,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運氣再爬起來。
蘇妲己微笑道:“冰蠱最不耐熱,失去寄身的冰塊便會四處游動。冰蠱游動時冰寒刺骨,一不小心就會讓它凍了心髒、腦漿……”
說著她屈指一彈。一股寒意立刻從程宗揚手臂涌到指尖,手指像冰凍般變得僵硬,皮膚上顯出冰塊的光澤。
蘇妲己伸手一撫,程宗揚冰凍的手指恢復原狀,她風情萬種地抿嘴一笑,柔聲道:“還有些被它凍住了陽物,輕輕一敲就變得粉碎了呢。”
想到那種慘狀,程宗揚立刻打了個寒噤,感覺腹內沉甸甸仿佛塞了一個會游動的大冰砣子。
程宗揚凜然道:“我生是商館的人!死亡是商館的鬼!夫人有什麼要求,奴才就是拼上命也一定給夫人完成!”
蘇妲己笑道:“真乖。”
也不理會他說的大話,一面吩咐道:“凝羽,帶他去采石場挑選些奴隸。你去知會祁遠,讓他在商館挑些護衛的人手,備上車馬錢帛,兩日內准備齊全,一同往南荒去。”
“等等!”
程宗揚連忙道:“夫人是不是先給我解了冰蠱?如果半路上被凍成冰塊,我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怕誤了夫人的大事。”
“誰讓你不小心,連冰蠱都敢吃?”
蘇妲己笑著寬慰道:“不過你放心,這些冰蠱上都加過禁咒,一時三刻之內不會發作,只要你安心辦事,從南荒回來再理會不遲。好了,磕過頭謝賞,就去做事吧。”
這次乘的是商館的馬車,車簾上白湖兩個字讓程宗揚想起自己脖頸中的奴隸標志。
自己的逃走大計這下算是徹底泡湯了,不必有人看守,只要肚子里冰蠱一日不除,自己就跑不出那妖婦的手掌心。
想起蘇妲己那副妖媚的艷態,程宗揚就恨得牙根發癢。
被按摩棒干的時候那妖婦又乖又聽話,一轉臉就給自己下了蠱,擺出一張晚娘的臉,把他當成奴才使喚。
早知道就不拔出那根按摩棒,免得她有閒心算計自己。
程宗揚看了看周圍,並沒有見到凝羽的影子。
這個冰美人似乎總有辦法隱藏自己的蹤跡。
昨晚的經歷讓程宗揚見到另一個凝羽,一個沉浸在肉欲歡欣中的女人。
他自己揣測,即使有搖頭丸的催情效果,凝羽也不應該發情到那種地步。
在自己射精前,她至少高潮了三次。
想起凝羽濕濘的蜜穴,程宗揚不禁一陣心動。
她身體反應的熱烈程度遠遠超乎自己的想像,看她的動作,肯定有不少性交的經驗。
虧她還裝出一副冷漠的神態,其實要上手比月霜可簡單多了。
程宗揚暗自猜測,不知道她對昨晚山洞里的經歷是否會有印象,知不知道自己已經占過了她的便宜。
如果能把她收過來,此去南荒也不會太寂寞。……
想到這里,程宗揚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從什麼時候起,自己也開始滿腦子想著要收女人了呢?
以自己目前的處境,這些雜念非常危險啊。
白湖商館的采石場占了一整個山坳,穿著葛衣的奴隸散在山間,錘鑿的敲擊聲不絕於耳。
凝羽沒有露面,她先到了采石場交代了夫人的指令,程宗揚一到,采石場的執事──一個管家打扮的壯漢就迎上來,領著他挑選場里的奴隸。
這里的奴隸分為兩類,掄錘的奴隸大多體型高大,身材強壯,為了防止他們逃跑反抗,不少人手腳都帶著沉重的鎖鏈。
相比之下,持釺的奴隸身材就瘦弱了許多,他們蹲在要開采的石頭上,一手扶著鐵釺,掄錘的壯漢一錘砸下,鐵釺“鐺”的一聲巨響,濺出火花。
隨著鐵錘的敲擊,石屑四處紛飛,岩石的裂縫越來越大,一名持釺的奴隸躲閃不及,被紛飛的碎石劃破臉頰,臉上頓時多了一道血淋淋的傷痕。
開采岩石最累的是掄錘,將近三十斤的鐵錘每天要掄上數千次,身體稍弱一些,就難以支撐。
而最危險的,則是持釺。
鐵錘數千次的掄擊中,有一次落點不准,就會砸在持釺人的手上,輕則斷指,重則整個手掌都會被鐵錘砸扁。
程宗揚看了看,檢著幾個受過傷、身體虛弱的奴隸要了。那執事心里奇怪,但這些殘疾的奴隸留在采石場也是累贅,有人願意要自然最好不過,當下無有不允。程宗揚挑一個,他便叫一個,不過片刻就挑了十幾名奴隸。”咦?”
程宗揚游目四顧,看到一名高大的漢子正蹲在岩石上,兩手扶釺,他手腳帶著沉重的鐵鐐,身上覆了一層厚厚的石粉,兩眼都是瞎的,不是戈龍還能是誰。
執事道:“這廝原本是商館的護衛,誰知他吃里扒外,被夫人廢了眼睛,送到這里來采石。”
說著“呸“了一聲,“挨刀的孬貨!”
只一夜工夫,那個生龍活虎的漢子就仿佛被人抽干了所有的精氣,隨著鐵錘的敲擊,扶著鐵釺的手掌不住顫抖。
這樣的下場比一刀殺了他還痛快幾分,程宗揚心里總算出了一口氣,說道:“不用再挑了,有這些就差不多了。”
執事拎起皮鞭,在空中虛抽一記,喝道:“你們幾個!都過來!”
那幾名奴隸惴惴不安地走過來,在程宗揚面前站成一排。
程宗揚倒是一片好心,想借這個機會讓他們脫離苦海。
可一說要去南荒,幾個上了年紀的奴隸就露出懼意,似乎南荒比這隨時都會被人砸斷手臂的采石場還可怕。
程宗揚低聲道:“怎麼?他們都不想去南荒?”
執事二話不說,掄起皮鞭一個個抽了過去,打得那些奴隸滿地亂滾,然後笑呵呵道:“你問吧。”
程宗揚苦笑道:“不用問了吧。”
執事也不客氣,粗聲道:“商館要派人去一趟南荒,挑了你們這些挨刀的死奴才,往後你們就聽他吩咐,明白了嗎?”
和預料中一樣,那些奴隸一個個都把頭點得飛快。
執事滿意地收起皮鞭,對程宗揚說道:“一共十三個,到外面按了手印,就讓他們跟你走。”
執事住的院子在山腳下,外面是光禿禿的石山,烈日幾乎把鐵釺都融化掉,這里卻是濃蔭蔽日,山風吹來一片清涼。
一進院子程宗揚就本能地退了一步。
一名彪形大漢盤踞在小院內,他身型魁梧,四肢又長又壯,兩道濃眉如同刷漆,頭顱碩大,脖頸粗豪,猶如一頭威風凜凜的猛虎,額角和臉頰上隱隱顯出虎皮的斑紋,身上葛衣袒開,露出胸口一片黑黃相間的濃密胸毛。
那模樣讓程宗揚想起草原上遇到的獸蠻人,這漢子比鬃頭獠牙的獸蠻人略微顯眼些,但那種威猛無儔的氣勢比獸蠻武士更凶悍。
別的奴隸都在山間砸石扶釺,這名奴隸卻大模大樣躺在竹椅上,手搖蒲扇,旁邊還放著涼茶。
如果不是他身上的葛衣和手腳粗大的鐵鏈,倒像是這里執事的大爺。
那位凶悍的執事一進門就仿佛見了貓的老鼠,先把皮鞭扔得遠遠的,然後陪笑道:“武二爺,在這兒納涼呢?”
那位姓武的二爺哼了一聲,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伸出一只大手在懷里撓著,腕上鐵鏈拉的“錚錚“作響。
程宗揚從未見過這麼囂張的奴隸,壓低聲音道:“他是誰?”
執事還沒有來得及開口,那大漢就吼道:“二爺姓武!族中排行第二!人稱武二郎!有話當面問二爺!背後嘰嘰歪歪,算什麼好漢!”
那大漢聲如霹靂,震得人兩耳發麻。
執事連忙道:“當日徒手打死兩頭老虎的,就是這位武二爺。”
打虎的武松?程宗揚頓時來了興趣。看起來這漢子更像是一頭猛虎,頭頸的虎斑、身上的虎紋,粗壯的四肢肌肉隆起,剽悍無比。
程宗揚把執事拉到院外,小聲道:“他怎麼在這里?”
那執事像剛嚼了一枚苦膽,口鼻都擠到一處,一張凶臉滿是苦相。
聽了他的敘說,程宗揚才了解到,館里不知從哪里買到這名奴隸,也沒有名字,只說叫武二郎。
館里看他有些力氣,就送到石場砸石頭。
這執事在采石場說一不二,遇到這位武二爺可算是受了罪了。
剛開始執事還想擺擺威風讓他干活,反而被武二郎奪過鞭子抽了個半死,幾次交手都被這個戴著鐐銬的死奴隸打得落花流水。
說來也奇怪,這武二郎一身好功夫,偏生還不跑,倒像是把采石場當了家,前些時候還打死兩頭誤闖進來的老虎。
執事打不過,趕不走,現在已經被打怕了,只好把他當大爺敬奉,由著這位凶神作威作福。
程宗揚低聲道:“他有沒說他有個哥哥?還有個嫂子?”
執事倒抽一口涼氣,臉色隱隱發綠,“他還有個哥哥?老天爺!那大郎該凶成什麼樣?”
武大郎凶成什麼樣還真不好說。
身高頂多能到武二郎的大腿吧,這趟也不知道算不算走運,居然碰到傳說中的水滸英雄!
如果水滸傳里頭有半獸人的話。
看到那些奴隸寧願被砸也不願往南荒去,程宗揚已經隱約感到這趟南荒不是那麼好走的。
眼見這里還蹲著一位大神,程宗揚不由大為心動。
如果能把武二郎帶上,路上就算遇到什麼危險,有他在也安全得多。
“別愁眉苦臉的了!”
程宗揚大度地拍了拍執事的肩膀,“這個奴隸我也要了!”
那執事正求之不得,又是作揖又是打躬,求程宗揚早點把他帶走。
程宗揚回到院內,客氣地朝武二郎拱了拱手,“武二爺,明人不說暗話。館里找人走一趟南荒,二爺可有興趣?”
“南荒?”
武二郎虎目一翻,“不去!”
程宗揚鼓動道:“武二爺空手打死兩只老虎,這麼好的功夫,待在采石場當個奴隸太沒前途了。不如跟我走一趟南荒,兩三個月時間就能回來,有好處肯定少不了二爺一份。”
武二郎身軀一動,壓得竹椅吱啞作響,似乎隨時都會四分五裂。
他從鼻中嗤笑一聲,“南荒那鬼地方,十個進去有六個回不來,就是回來也得少活三年!你以為二爺是傻的,被你一誑就跟你去送死?”
程宗揚還不知道南荒有多可怕,聽武二郎也這麼說,心里不免又打了個突。
不過去南荒還有百分之四十的活命機會,如果不去,自己連百分之一活命的機會都沒有,遲早會被冰蠱凍成冰棍。
他們還有選擇的余地,自己一點選擇的余地都沒有。
既然南荒這麼危險,無論如何也要把武二郎拉上了。程宗揚先捧一道:“久聞二爺是條好漢,武功蓋世,義薄雲天!”
然後發出一聲大大的冷笑,“沒想到這好漢竟然對南荒畏之如虎,可笑啊可笑!”
武二郎看似魯莽,卻對他的激將法無動於衷,搖著扇子道:“二爺在這里舒服得很,沒點好處去南荒那鬼地方干嘛?任你說破大天,二爺就兩個字:不去。”
這麼說只要給足了好處,一切都好商量。程宗揚立刻擺出豪氣干雲的架勢,“二爺開個條件出來!”
武二郎張開大嘴,仰天打了呵欠。
程宗揚伸出一只手,“五個銀銖!”
看著武二郎一臉不屑的神情,程宗揚連忙補充道:“商館當鋪的朝奉每月才拿這個數。”
武一一郎呸了一口,連眼珠都不轉。”十個銀銖!”
武二郎干脆閉上眼。
“十五個銀銖!”
執事臉上的橫肉一陣抽搐,他管理采石場,每月也才拿十五個銀銖。
程宗揚一咬牙,“二十個銀銖!”
武二郎扇子也不搖了,拿起旁邊的涼茶“咕咚咕咚“喝完,打了個聲震屋宇的猛一嗝,然後“呼呼”的打起鼾來。
“五十個銀銖!”
“一百個銀銖!”
最後程宗揚心一橫,“十個金銖!再多就沒得商量了!”
就當自己沒賺錢好了,十個金銖都算這孫子的。
執事臉上的橫肉已經顫抖起來,程宗揚開出這樣的高價,連他也忍不住想丟了手里的差事,跟他跑一趟南荒。
這樣的高價很少有人能拒絕,果然武二郎鼾聲一停,虎目睜開一线。
程宗揚立刻道:“十個金銖!只要跟我走一趟,每個月就是二百枚銀銖!怎麼樣,武二爺?”
武二郎摸著臉上的虎斑,沉吟多時,讓程宗揚看著心里直打鼓。
武二郎撓了撓脖頸,先看看天,又看看地,最後勉為其難地抖了抖手上的鐵鏈,“先把這玩意兒給二爺解開!”
程宗揚大喜過望,立即轉頭問執事,“鑰匙呢?”
執事苦笑道:“如果有鑰匙,我早就兩手捧著送給二爺了。鑰匙都在大管家手里,我這邊委實沒有。”
終於說動了武二郎為自己效力,程宗揚笑逐顏開,一把鑰匙也算不得什麼大事,“鑰匙好說。就在這兒按了指印,我帶二爺他們回去。”
執事飛奔著捧出一張紙,先喝罵著讓那些老弱病殘的奴隸按了指印,然後恭恭敬敬地遞到武一一郎手邊,陪笑道:“二爺這一去可是虎入山林,龍游大海。
小的照顧不周,還望二爺海涵、海涵。”
武二郎張開蒲扇大小的手掌,往紙上“砰”的按了一記,然後站起身來,被他壓扁的竹椅“吱啞“一聲,如釋重負地恢復原狀。
武二郎一站起來,程宗揚就發現他比自己想像中更高,壯碩的身形至少超過兩米三,就是放在獸蠻武士中,也是一條壯漢。
他臉上的虎斑又深又長,一雙虎睛精光四射,就像一頭直立的猛虎,給人一種強烈的威壓感。
程宗揚叫來馬車,武二郎挽起手上的鐵鏈,毫不客氣地擠了進去,寬闊的肩膀幾乎把車廂擠碎。
他大模大樣地一伸胳膊腿,足夠坐四個人的車廂立刻被他龐大的身體擠滿,對旁邊的程宗揚理都不理,連一點縫隙都沒給他留。
程宗揚只好客氣地說道:“二爺坐得舒服就好。”
然後自己揀了匹馬來騎。
回到商館,程宗揚找到大管家要拿鑰匙。
那個胖胖的管家也跟執事一樣,肥胖的五官擠成一團,苦著臉道:“他的鑰匙不在我這里,是侍衛長親手拿著。”
“凝羽呢?”
“侍衛長陪著夫人出外辦事,要明日才能返回。”
程宗揚想了半晌,只好空著手回來。
武二郎早已等得不耐煩了,兩手一揚,鐵鏈“嘩啦“一聲兜住程宗揚脖頸,劈頭喝道:“鑰匙呢!拿來!”
程宗揚好言安撫,拍著胸脯保證明天一定拿鑰匙來,如果拿不來,就讓二爺把自己頭擰下來當球踢著玩。武二郎這才悻悻然收了殺氣。
好不容易安頓住武二郎,程宗揚抹著額上的汗水,不知道自己弄來這頭猛獸作幫手究竟是福是禍。
他安慰自己,武松怎麼說也是俠肝義膽,豪勇過人,在江湖中是響鐺鐺的好漢,吐口沬也能在地上砸出個坑來。
雖然脾氣暴躁了些,主要是因為小時候沒上過學,缺乏教養的緣故。
這種漢子粗魯是粗魯了點,但性子直爽,既然答應了自己,為著仗義這兩個字,這趟南荒也是非走不可。
蘇妲己、凝羽,還有那個小婢香蔻兒都出了門,程宗揚想找個人說話都找不到。
有心和武二郎套套交情,可那廝呼嚕打得震天響,光憑聲波險些能把柴房拆了。程宗揚隔著院牆都坐不住,只好拍拍屁股走人。
蘇妲己一走,那些女侍衛也蹤影全無。
她在程宗揚身上下了冰蠱,那比繩索鐐銬還管用,根本不用擔心他會逃走,沒有再派人看管他。
程宗揚一路出來,沒有一個人理會。
離開蘇妲己的大宅,程宗揚便叫了輛馬車。這個世界的計程車沒人管理,什麼樣子的都有,比起上午嵌玻璃的豪華車,這輛就寒酸多了。
說了客棧的名稱,程宗揚一邊走一邊琢磨。
自己拿著蘇妲己的錢給阿姬曼贖身,如果說那妖婦一笑了之,程宗揚第一個不相信。
只能解釋是蘇妲己還不知道,或者知道了,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趁蘇妲己和凝羽都不在的機會,一定要把阿姬曼送走,如果她再被抓回商館,自己就白費力氣了。
另一方面,能讓蘇妲己親自出面,肯定是要事。難道是王哲麾下左武衛第一軍團有消息傳來?
雖然目睹了王哲撼動天地的一擊──在他粉身的刹那,刺眼的白光吞噬了整個戰場的生靈,但程宗揚還有些隱隱的期待,希望能有一些軍士從戰場和蔽日的烈火中脫身。
不過他也知道,這個希望太過渺小。
王哲一死,在他生前被壓制的各種勢力都開始蠢蠢欲動。不知道蘇妲己跟王哲有什麼恩怨,如果讓這妖婦知道自己和王哲的關系……
程宗揚忽然想起那只錦囊,連忙打開背包。
藥丸、裝著白色晶體的塑膠袋、連那些安全套都在,那只錦囊卻無影無蹤。
程宗揚背後頓時出了一層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