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樓每一層走廊兩頭都有個小陽台，就像狹長的走廊延伸出去的“t”字頭，小陽台的兩頭則被牆壁擋住一些，但整個空間還是比較寬敞的，所以男廁那邊的小陽台自然而成的就成了男生們的吸煙聚集地。

　　而另一頭樓梯口的小陽台——

　　則是她等人的地方。

　　這會快上課了，這邊沒什麼人，安安靜靜的就能聽到後面班的一些吵鬧聲，她打了個哈欠，把重心靠在鐵欄杆上，仰著下巴懶懶的任熱風吹拂，額上背上的汗經風一吹帶走她身上一半燥熱。

　　三樓的高度風好，視野也好，往下望去不遠處就是學校外面的大馬路，框框正正排列整齊的斑馬人行道，車來車往人來人去，市內喧囂隔了層牆過來就是學校的雅靜，這種奇特鮮明的視覺對比和聲音讓她心里猛烈跳動起來。

　　有一種忙里偷閒的快感。

　　“笑什麼呢。”

　　站在樓梯口倒是瞧不見她，不過一走過來就看到她仰著頭微眯著眼的側臉，嘴角帶著淺笑，鬢發被風吹的飄來飄去，稚嫩單純的像個與風親吻的小孩。

　　她雙手扶著欄杆轉過頭，看到來人眼一下笑彎了：“你好快啊。”

　　她才剛上樓趴在這看了還不到兩分鍾？

　　生物老師笑了笑沒說話，抬步擠到她身邊一起躲在這被牆遮住的陽台角落，跟著俯下身架開雙臂搭在欄杆上，順著她之前的視线所向看向學校外面的街景——

　　熙熙攘攘的人行道紅綠燈，再普通不過了，遠不如剛才的她一半好看。

　　看了不過兩秒生物老師就收回視线，偏過頭看向她，雙眉微揚：“外面有這麼好看？”

　　他忽然站過來帶來一陣風，順著風就刮過他身上那股干淨清冽的味道，還帶著一點點煙草香，混著他身上那股男性氣息的味道刮過她鼻尖令她有些莫名的臉紅。

　　這人又生的高大，一站過來就擠的她這邊小角落沒地兒下腳了一般。

　　她站著肩膀都沒俯下身的他肩膀高，他因搭欄自然微聳的寬肩與她左肩頭相隔不足一厘米，倆人挨得很近但又沒有緊緊挨在一起，不過是衣袖間被風吹動能觸到的距離，就這樣的距離他忽然轉過頭來說話，她也下意識就稍仰起臉對視，眼睫毛上方就是他側過來的臉龐——

　　他們站的這個陽台是陰面，背著光的他整個人都像被粗描了一層絨光，這雙一向沉穩深邃的眼此刻卻顯得如此清澈少年，下午五點的陽光依舊白的刺眼，卻照的他極好看。

　　她看著失了神——

　　夏天最解渴的是什麼？

　　方沁的答案一定是草莓奧利奧雙拼炒酸奶。

　　她的答案可能也是的。

　　但剛剛那一瞬。

　　她改了答案。

　　有風從她和他的鼻尖之間滑過，她的心隨風而起，搭著欄杆的手和腳後跟一起發力，立起腳尖，仰頭印上他的唇。

　　她應該遵守自己的話，給他按摩按摩腦袋放松一下，可是——

　　他此刻壓低身子正對著街道又轉頭低著下巴看她的這個姿勢，很適合接吻不是嗎？

　　女生輕輕閉上眼，嘴角微揚。

　　就這麼幾秒鍾的時間，成熟男人被打回成高中男生，有些詫異的望著眼前的人，沒有動作——

　　就像教導主任抓的那些男學生，在風吹過無人知曉的角落，在禁止早戀的學校和自己喜歡的那個女生偷偷接吻，青澀而懵懂，感受著嘴上柔軟的觸碰卻不知如何反應，如同被定住一般傻楞在原地。

　　他大概也是沒想到自己本是等一個回答卻等來一個吻，一個第一次兩個人沒有過分膠著只是輕輕相碰的吻。

　　卻讓人怦然心動。

　　他是，她也是——

　　可能因為這是她第一次有機會對眼前這個男人說：“閉上眼睛……”

　　回教室的時候，最後一節班會已經打過正式上課鈴了。

　　生物老師卻還沒來。

　　方沁和往常一樣一副捉奸姿態的眯眼盯著她，一路盯著她從前門跑進來到坐下，最後無聲的搖搖頭，“你這春風拂面的樣子……很有鬼啊……”

　　她聳聳肩拍拍臉，語氣輕快：“有嗎？”

　　方沁癟起上唇一臉“我已看穿”的大佬樣緩緩點頭，“是非常有。”

　　剛說完生物老師就從前面進來了，她下意識的抿了抿嘴，方沁眼尖捕捉到這個細節，立馬湊過去悄咪咪的說：“你倆剛剛打啵了？”

　　她臉上本就帶著粉紅，這下粉紅一下粉到耳根，她趕緊推開方沁，“你不准說話。”

　　說起來她就不好意思。

　　預備鈴響的時候一下驚醒她，她下意識的就准備往教室衝被他一把拉回原地擱在角落里，聽到他不滿的聲音：“你偷親我。”

　　“……我？？……”

　　生物老師才不管她有什麼理由或什麼解釋，自己被撩的要爆炸了這人親完就跑？當他好玩的？

　　她還張口要解釋，他卻沒了耐心，雙手往她腋下一架，直接讓她一屁股坐在欄杆上。

　　她上半身往後多仰一點就能墜樓，三樓不高不矮的高度但也嚇人啊，嚇得她雙手緊緊扒住他雙肩，卻是正合他意，他一手抱著她的後腰另一手抱著她的背，緊緊抱著她狠狠親了她一頓才放她下來，額頭抵著她的額頭，鼻間的氣息噴在她臉上炙熱發燙：“你先回教室。”

　　這小小一個人，盡能折騰他。

　　她喘著氣，臉紅紅的，沒發現他有什麼不對，但還是短促的“噢”了一聲就跑了，想了想又跑回來有些擔憂的看著他，“你……”。

　　他抽出根煙，看到她轉身，眼神一下變了，有些囂張還有點惡劣，但他嘴卻笑著，“想幫我？那就不是翹節課這麼簡單了。”

　　她紅著臉瞪了他一眼立馬跑回去了。

　　這節班會課主要就是用來收分科申請表的，之前零零散散已經有很多人交了，收完剩下一些人的分科申請表，生物老師講了一些話就放他們回家了，直接提前二十分鍾下課，但他要去年級組開會，她便和方沁一起回的家。

　　倆人一人捧著一盒涼粉，一人捧著一盒炒酸奶在後門說著話。

　　不一會兒真正的下課鈴響了，學校後門一下像開了閘，推自行車的，三三兩兩結伴而行的，穿著校服的沒穿校服的學生像洪水一般傾瀉而出。

　　剛剛還只有寥寥幾個她們班的人占領的小攤子這會已經人擠人了。

　　方沁和她說完學校的小八卦後戳戳她的手臂，“下禮拜你去不去，你不去我一個人去多沒意思啊。”

　　班里剛剛提議期末考完大家聚個餐玩一玩，算是吃頓分科散伙飯了——

　　開了剛剛的班會她才知道這次分科分出她們班至少一半的同學，這意味著來年高二她們班會進來一大批新同學。

　　同時這也意味著，她的高一生活要結束了。

　　“你去不去去不去！”

　　看著那進進出出的學校後門，她深深呼吸一口氣，轉頭問道：“會請老師嗎？”

　　剛剛班里在講聚餐這事的時候，後面的男生就在討論要不要請老師。

　　“不會吧，應該不會，又不是正經高三的散伙飯，就是大家伙分班一起吃個飯，你請文科老師還是理科老師啊還是一起都給請了？不好弄，這個……”

　　方沁看著她漸漸覺得不對勁，“怎麼，你們家那個不會不准你去吧？”

　　她搖搖頭，“會喝酒嗎？到時候。”

　　“肯定會吧，不過你喝飲料就好啦。”

　　她點點頭，想了想然後笑起來，“那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