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女神不在身邊的緣故,還是白酒的酒勁開始發揮了,元方漸漸變得狂放起來,不復先前那麼拘謹了,他總算解開穿得一絲不苟的西裝扣子,狠狠地拉下束縛了一個晚上的領帶,讓那長長的脖子出來透透氣,喝到興起,還擼袖子露胳膊,露出平時的姿態來,就差沒把腳擱在桌子上了。
“文龍啊,你這小子真有出息,比那個呂軍強多了。”元方大著舌頭說著,一邊從碗里撈了塊烤鴨塞入口中。
“呂叔叔是個好人。”文龍有些不悅道,雖然自己現在取代了呂軍的位置,將呂軍的夫人收為愛人,但他心中對呂軍還是尊敬的,在鍾老追悼會上見過呂軍,重要的是聽說過呂軍無論是在西都還是在魔都都雷厲風行干了不少實事,在民眾之中贏得了較好的口碑,民望頗高,大有青雲直上升任進京的勢頭,所以並不喜歡聽到別人貶損他。
“沒錯,呂胖子是個好人,他從不提防算計別人,卻想不到別人會算計他。”元方沒有聽出文龍的語氣,他此時已經被酒精所麻痹了,口中自顧自地說道。
“你說什麼,誰算計呂叔叔了?”文龍心中一驚,似乎從元方的話里頭抓到了什麼,趕忙追問道。
“你看過報道知道,呂胖子是怎麼死的吧?”元方抓著一塊醬骨頭啃了起來,他含含糊糊地道。
接到父親陸淳風和田歌的電話,文龍看過電視報紙的報道,當時現場的情況十分駭人。
他可以想象得到,飛機失事對於血肉之軀會造成何等的傷害,那種畫面他至今想起還是不寒而栗。
文龍從回憶中猛然醒來,卻發現自己已經抓住了元方的手腕,一字一句地沉聲道:“元方哥,你查到什麼了是不是?呂叔叔到底怎麼死的,你對我說實話!”
元方這時也清醒了些,他方才意識到自己酒後失言,臉上露出後悔莫及的表情。
但文龍的雙目就像兩道冷電般將他鎖得緊緊的,渾身就像頭豹子般蓄勢待發唑唑逼人,身上散發出的殺意與戾氣讓元方無處可躲。
他雙唇像小雞啄米般劇烈抖動著,目露求饒之意求道:“我,我也是才知道,文龍,我沒有騙你。”
“說。”文龍從牙縫中迸出斬釘截鐵的一個字,雙目壓力卻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
元方像是為了壯膽一般,抓起桌上的酒杯往口中一倒,然後又深吸了幾口氣,這才開口道來。
據元方所說,這些日子以來,他作為魔都警方的負責人按照慣例去馬來飛機失事現場,也就是做個形式上的記錄罷了。
結果,從機票訂購和出事之前文件往來,以及呂軍的電話通訊記錄等等,元方居然發現呂軍乘坐這架馬來飛機是臨時決定的,他本來在俄羅斯考察,臨時收到帝都的電話指令,讓他趕赴東南亞參加個國際會議,才糊里糊塗的走上黃泉路。
“這些天以來,我一直想不通一件事。”元方緩緩地朝口中倒了杯酒道,不知是不是酒精的緣故,他的聲音變得干澀晦暗。
“呂胖子這麼細心謹慎的人,怎麼會臨時改變行程搭上這架黃泉飛機呢,要知道,他可是縱橫政壇幾十年,浮浮沉沉巋然不動的,靠的就是謹慎二字。”
“根據掌握記錄分析,呂胖子趕上失事飛機好像是無意巧合罷了,巧合的就像是呂胖子自己送上黃泉路一般,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除非,除非是陰謀。”元方喃喃自語道,他握著酒杯的手在不停地顫抖,像得了瘧疾的病人般。
“陰謀?那除非是有人事先知道飛機可能失事。”文龍想到自己前段時間和翁儷虹一起去三雅遇到的恐怖襲擊,“有人知道恐怖分子登機了?”
“你知道是誰給呂胖子打電話讓他臨時改變行程的嗎?又會是誰能夠獲得恐怖分子登機的情報的呢?”元方終於把酒杯湊到了嘴邊,但卻遲疑著沒有喝下去。
“當時我怎麼也不明白的事,沒想到隔了這些天後,這樣查到了可靠信息,我這才弄懂了。”元方一口氣將杯中的酒喝盡,然後像是憋了很久般將一大串話說了出來。
“打電話讓呂胖子臨時改變行程的,查到了一個人,居然是那位審查無果的議長大人。”
文龍腦海中立刻浮出那個熟悉的名字,東方文范。
“而有一個人是能夠從相關安全部門事先獲得恐怖分子登機情報的匯報的。”
文龍腦海中立刻浮現出另外一個名字,章志剛。
可是,為什麼他們要置呂軍於死地呢?
“雖然能夠接觸到安全部門情報的還有其他高層人員,可是能夠策劃出這件事,還能把事情設計得這麼巧的,也只有這兩個人。”
“十有八九是呂胖子掌握了他們什麼把柄,或者是威脅到了他們的安全,這一點還不得而知,他們使了那麼多的壞,還搭上了呂胖子的一條命,可不單單是為了呂夫人呀!”
一口氣說完,元方長長地嘆了聲,他的聲音里有一股沉重的東西,好像凝固的鐵汁般令人喘不過氣來。
他們倆默默無言相對,文龍的腦中翻江倒海般雜亂,沒想到政治斗爭如此的殘酷無情,令他渾身血液猶如凍著了般,只聽見自己上下顎的牙齒在微微打顫。
“噗通”一道沉悶的響聲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安靜。
他們扭頭看去,那個Chanel的白色鱷魚皮手袋掉落在地面上,翁儷虹不知什麼時候起就站在了那里,臉色煞白煞白地看著他們。
文龍和元方都有些慌了手腳,因為他們從沒見過翁儷虹現在的神態。
她豐腴纖長的身姿依舊那麼迷人,但他卻可以辨別出眼前的玉體正在不停地顫抖著,她那張雍容華貴的鵝蛋臉在補過妝後更加艷麗大氣,但卻呈現出無法掩蓋的蒼白,那對原本嬌艷欲滴的櫻唇現在毫無血色,而且還在用肉眼可見的頻率輕微抽動著。
最令人擔憂不已的是,翁儷虹那對剪水雙瞳卻失去了往日的靈動,她們就像兩潭深不見底的泉水般,直愣愣地朝他們射來,那眼神十分地復雜,既有迷惘、失望、追悔和不安,但又充滿了淒涼之意。
“儷虹——”
文龍輕輕地喚了一聲,上前一步想要伸手去扶她,沒想到卻被翁儷虹一把推開了。
她的動作出人意料地敏捷,以及此刻展現出來的倔強和冷漠,卻讓他無法與之前那個洋氣性感的女人聯系起來。
翁儷虹旁若無人地向元方走去,她的目光就像鐵鏈般將元方鎖在了原地,她突然顯示出的氣場讓他們都措手不及,而她的強硬與咄咄逼人卻讓他有些不安。
“呂夫人,我……你……別激動。”元方結結巴巴地道,他完全不知如何是好,此刻要是地上有個洞,他肯定毫不猶豫就鑽進去了。
“元方兄弟。”翁儷虹外表雖然很激動,但她講話的聲音卻依舊不緊不慢,而且一字一句地極有力量。
“告訴我,剛才你所說的,都是真的嗎?”
平日里的元方,雖然獨當一面孔武有力,再加上心狠手辣的處事手段,一般人見了都覺得可怕,但在翁儷虹面前,他卻像一只綿羊般軟弱無力。
翁儷虹的話其實並不難回答,但她此刻的動作和神情都大異往常,元方一瞬間居然被問住了,他幾次張口又把話收回到了肚子里,但翁儷虹只是冷冷地看著他,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模樣。
“元方兄弟,你如實告訴我。要是你今天有一句虛假,以後我也不再認你這個朋友了。”
翁儷虹繼續用言語逼迫著,她這段話斬釘截鐵般決絕干脆,毫無回旋婉轉的余地。
元方只好用目光求助於文龍,他的嘴角抖動的頻率已經十分明顯。
文龍稍一思索,朝他微微地點了點頭。
元方拿起桌上還剩一半的五糧液酒瓶,一口氣咕嚕嚕地向口中灌了許多,然後用袖子擦了擦嘴巴,像是下定了決心般,赤紅著雙目道:“呂夫人,我剛才說的,要是有一點虛假,讓老天爺用雷劈死我。”
他還想繼續發毒誓,但被翁儷虹抬手攔住了。
她聽完元方的話後,只是默默地在原地站著,並沒有像他所預想的,做出什麼過激動作。
他們三人都沒有開口說什麼,空氣中安靜得有點瘮人。
翁儷虹一直顫抖的身體已經停住了,她的美目只是死死地盯著前方,那目光穿越了矮一個頭的元方,又好像是凝結在空氣中似得,完全無法從里面窺知什麼。
過了半響,兩顆大大的透明淚珠從那對杏目中緩緩滑落,那淚珠在頭頂水晶燈的照耀下無比晶瑩,但卻讓在場的兩個男人慌了手腳。
元方又是著急又是懊悔,他想要伸手去幫她擦拭眼淚,但又不敢用自己的手褻瀆女神,只好重重地把大腿拍得響亮道:“弟妹,別哭,別哭啊。”
“哎呀,都怪我不好。沒事說這些干啥,你別哭了行不,元方我給你賠禮道歉。”元方想要安慰人,但他口中說出的話卻是牛頭不對馬嘴。
但文龍現在根本沒心情去糾正他,他的一顆心都掛在了面前正在流淚的玉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