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近來發生的某件大事,被譽為“雙唐之爭”。
苦等多年終於等來報仇之日的新晉權貴,曾經權傾一時但卻逐漸沒落的老牌豪門,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京中隨便一個百姓都能滔滔不絕的講上一個時辰。
天道輪回,報應不爽,京師唐家二十年前的錯誤選擇,招致了今日的門閥顛覆。
三年前,楚國使臣遇刺一案,是壓垮唐家的最後一根稻草,唐家雖然否認了謀害使臣,卻承認了派人刺殺當年的定國侯,只是誤傷使臣而已。
刺殺使臣,和暗殺家族血脈,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罪名。
承認謀害使臣,就等於承認了謀逆造反,而刺殺當年的定國侯,雖然也是大罪,但卻有一半是唐家的家事,不會給唐家帶來毀滅性的影響。
至於這件案子如何去判,更多的取決於陛下。
這些日子來,皇宮里很安靜,陛下稱病,已經有數日沒有上朝,但據說刑部的折子已經遞了上去,應該很快就能有結果。
皇宮之中。
唐惠妃站在某處宮殿門口,面有慍色,說道:“我要見陛下!”
魏間攔在她面前,為難道:“娘娘,陛下身體不適,剛剛歇下,有什麼事情,等陛下身體好些了再說吧……”
唐惠妃大怒道:“狗奴才,本宮有急事要找陛下,你敢攔本宮?”
魏間道:“回娘娘,陛下說了,誰也不見,還請娘娘不要為難奴才們……”
唐惠妃怒道:“混賬東西,本宮關心關心陛下的身體也不行嗎?”
魏間面色不變,說道:“老奴不敢違抗陛下的命令,還請娘娘回宮去吧,莫要等到陛下怪罪……”
“你……”
唐惠妃和幾名宦官在宮殿門口爭執不休,某一刻,從殿內忽然傳來了一道聲音。
“讓她進來吧。”
聽到陳皇的聲音,魏間後退一步,打開殿門,躬身道:“娘娘請。”
唐惠妃大步邁進去,魏間重新關上殿門,站在門口,面色恢復平靜。
大殿之中,陳皇立於殿內,面色紅潤,身軀挺拔,並不似外界傳言的,臥病在床的樣子。
陳皇背對唐惠妃,負手而立,問道:“你找朕有什麼事情?”
唐惠妃上前一步,說道:“陛下,您再不管,朝堂就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攪亂了!”
陳皇轉過身,問道:“哪里有別有用心的人?”
唐惠妃道:“有人結黨營私,黨同伐異,聯合數位朝中大員,制造黨爭,迫害良臣……”
“結黨營私,黨同伐異……”陳皇看了她一眼,說道:“好大的帽子啊,說的是唐寧吧?”
唐惠妃氣憤道:“陛下可以想想,他行走六部,每到一部,都會將唐家的人清除出去,也不是黨同伐異是什麼?”
“唐家的人?”陳皇看著她,問道:“六部中什麼時候盡是唐家的人了,難道這朝廷姓唐不成?”
唐惠妃面色一白,自知失言,立刻道:“臣妾不是這個意思……”
“你是不是這個意思,朕心里清楚得很。”
陳皇看了她一眼,說道:“這些年,你們唐家仗著權勢,把持朝堂,暗中做了多少欺上瞞下的事情,你當朕不知道嗎?”
唐惠妃面色有些發白,她進來過來本是告狀的,但沒想到還沒說幾句話,形勢就已經徹底反轉,此刻有些不知所措,低聲道:“陛下……”
陳皇沒有看她,問道:“知道朕當年為什麼要讓他行走六部嗎?”
唐惠妃低下頭,說道:“臣妾不知。”
陳皇目光望向她,說道:“因為朕要用他來平衡唐家,只是朕沒有預料到,他心中復仇的執念如此之深,你們唐家,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唐惠妃手心滲出細汗,她從沒想過,唐寧行走六部時所做的一切,都是陛下暗中默許的,原來他不滿唐家已久……
陳皇的聲音逐漸提高:“唐家有野心,有操持皇家的野心,而你,自從走出了那道門,就是皇家的人,日後端王上位,你是想要一個被唐家挾持的傀儡,還是不受外戚控制,能夠一手掌控朝堂的帝王?”
唐惠妃面色發白,咬了咬嘴唇,低下頭,說道:“臣妾,臣妾明白了……”
陳皇揮了揮手,說道:“明白了就下去吧。”
唐惠妃福了福身,轉身走出大殿,走了幾步,腳步又頓住,回過頭,說道:“臣妾不敢議論國事,臣妾只希望陛下能看在臣妾的面子上,給唐家一條活路……”
陳皇並未猶豫多久,便開口道:“朕答應你。”
唐惠妃邁出大殿的時候,腳步有些踉蹌,今日在殿中的對話,顛覆了她心中的某些認知,也改變了她一直以來的某種想法。
在家族與兒子之間,她無需考慮,也知道應該站在哪一邊。
……
唐家的事情近日鬧得沸沸揚揚,天子對唐家的處置也終於落地。
三年之前,唐府管家受唐琦指使,謀害靈州舉子,為法理所不容,陛下命吏部即刻革唐琦國子祭酒之位,將其幽禁在家,等候進一步發落。
唐府管家,行凶傷人,累及使臣,判斬立決,三日後行刑。
陛下的這種處理方式,不出眾人意料之外。
三年之前,使臣遇刺一案,雖然鬧得沸沸揚揚,但其實並沒有釀成多麼嚴重的後果,那時定國侯還只是一個小小的舉子,又和唐家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陛下不可能因為這件案子,就要了唐琦的腦袋。
整件案子中,唐府那名管家自然是背了最大的黑鍋,至於唐琦,國子祭酒的官職,對於唐家無大用,沒了也就沒了,等到端王上位,唐琦便能重新踏入朝堂。
總的來說,這件案子的影響很大,但終究陛下還是重拿輕放,唐家沒有遭受太大的損失,反而趁機丟掉了最大的把柄。
唐府之內。
唐琦長舒口氣,國子祭酒的官位雖然沒了,但唐家還在,家中還有一位太子少師,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三年前的案子了了,唐寧手中,便再也沒有了唐家的把柄,對他們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他搖了搖頭,臉上露出惋惜之色,說道:“唐家這一難總算過去了,只是可惜韓管家了……”
“先別高興的太早……”唐昭臉上露出思索之色,說道:“我總覺得,他不會這麼善罷甘休……”
……
京師,遠離主街的某條街道。
唐寧走進街邊的一座茶樓,一名伙計迎上來,笑問道:“客官喝點什麼?”
唐寧四下里看了看,茶樓里沒有客人,只有一名掌櫃,一名伙計。
他收回視线,開口道:“二兩醬牛肉,一壇女兒紅。”
伙計訕訕的一笑,說道:“客官,我們這里是茶樓,不賣醬牛肉,也不賣女兒紅。”
茶樓掌櫃從里面走出來,瞪了他一眼,說道:“客官的要求要盡量滿足,你取幾錢銀子,去主街買二兩醬牛肉,一壇上好的女兒紅來……”
那伙計心中雖然詫異,但掌櫃的發話了,他不敢不遵從,只好點了點頭,說道:“客官稍等,我馬上回來……”
伙計跑出茶樓之後,那掌櫃關上店門,轉身時,看著唐寧,躬身恭敬道:“偵司主事劉衛,見過上使,不知上使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