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旅客,因為風雪緣故,飛機必須臨時降落湖北機場,飛往河北的航班延期,為您旅途造成的不便,我們十分抱歉……”
飛機內響起空姐甜美的聲音“豈有此理,趙雯麗,你是掃把星嗎!”
金博明氣衝衝地抱怨道:“我跟柳琉直接從北京出發,現在早就到了河北了,你居然還要我們先來湖南接你,現在可好,遇上大雪!”
趙雯麗叉腰呵斥道:“金博明,你以為老娘想要下雪啊,別什麼都賴在我身上!你來湖南這幾天,姑奶奶可是好吃好喝地供著你,現在航班迫降,你倒埋怨起我來啦!”
柳琉急忙做中間人道:“學長,學姐,別吵了……既來之則安之,不如我們趁著個機會看一下湖北的風景!”
趙雯麗看見柳琉那紅潤的小臉,氣也消了一大半,說道:“好吧,學妹,我就聽你的,湖北名勝古跡這麼多,我們該去哪兒?”
柳琉歪著小腦袋想了想道:“既然我們是要找魏武帝的蹤跡,不如去諸葛武侯祠吧!”
趙雯麗奇道:“為什麼?”
柳琉笑道:“哎呀,我也不知道啦,反正他們都是三國名人嘛!”
金博明道:“好吧,好吧,就去武侯祠!”
三人一拍即合,立即從機場坐上趕往襄陽的大巴便出發。
到了當地超市買了些路上的食物,然後再租了一輛車,由金博明開車向襄陽市城西的隆中山風景區。
襄陽的武侯祠乃明代重建,並在嘉靖,萬歷及清康熙時重修,乾隆時定名為“漢諸葛丞相武侯祠”,也被稱為隆中武侯祠,取自諸葛亮聞名古今的隆中對。
武侯祠為四進三院的四合院建築,山門以高矗的仿木結構磚雕牌坊構成。
祠內建築多采用木步架與硬山磚牆組合,屋脊多施雕飾,其風貌朴實素雅中又顯得多姿多彩,可謂是對諸葛亮人生的部分映照。
由於正值嚴冬,又是將近年關,武侯祠的游客並不多,三三兩兩,顯得頗為冷清。
柳琉吐了口霧氣,喜滋滋地道:“終於到了,我們快上去看看吧!”
說著挽起金博明和趙雯麗的手,歡快地朝里邊跑去。
祠堂正前方的台階下有一塊空地,兩旁各有一尊石獅。
西側豎著一塊碑,空地正中有一香爐,供游人拜祭之用。
祠堂的牆體由青磚所築,因風雨侵蝕已露出斑駁之象,卻更顯古朴莊嚴。
屋頂上飛檐翹角,顯得氣勢非凡。
空地前便是武侯祠的第一殿,前檐正中置一豎匾“漢諸葛丞相武侯祠”,石質的門楹刻有對聯——崗枕南陽依舊田園淡泊;統開西蜀尚留遺像清高。
殿內正中有一尊按照諸葛亮真人比例打造的銅像。
由於游人稀少,四周幾乎沒看見工作人員。
三人抬頭仰望,卻見銅像儀表堂堂,儒雅睿智,雖只是一尊死物,但也有幾分運籌帷幄、智算千里的氣度。
而諸葛銅像前方站著一個身著黑色風衣的男子,正仰頭望著武侯銅像,他靜靜看了許久,放出一聲嘆息,便轉身離去。
他舉措有些怪異,三人不由多看了他一眼,那人皮膚白皙,五官端正,眼眸清澈,鼻梁高挺,身材修長,足有一米八五以上,而臉上卻有絲絲傷感,無論是外形和氣質都十分吸引人,足以秒殺那些所謂的明星。
“哇!帥哥啊!”
金博明看得兩眼冒光,口水直流,望著風衣男離去的背影,自言自語地道:“這回來得可真是超值!”
趙雯麗卻是暴跳如雷:“誰這麼沒公德心,居然在武侯像前亂塗亂畫!”
金博明和柳琉也湊上來看,果然在銅像下方題了一首詩,還是用黑色墨汁寫上去的,墨跡還未干。
字體蒼勁有力。
金博明連忙叫道:“喂,趙八婆,他這首詩寫得蠻不錯的嘛!你先聽我念念——”
龍臥草廬候明主,隆中奇對分三天。
孤身渡江聯東吳,羽扇輕揮笑東風。
智奪荊襄收西川,知遇之恩終可報。
奈何天意不予人,麥城夷陵蜀漢殤。
殫精竭慮續漢冕,七擒七縱定南疆。
出師一表千古淚,六出祁山攘國賊。
老臣殘軀縱沙場,神機妙算驚曹魏。
火息上方徒嘆息,英雄垂淚五丈原。
“好你個頭,亂塗亂畫,損壞文物遺跡,文采再好也是個屁!”
趙雯麗四處尋找作案者,卻見黑衣男子隨手將一支毛筆丟入了門外的垃圾桶里,氣得她跺腳大罵:“喂,那個穿黑衣服的,是不是你寫的!叫你呢,走什麼走!”
黑色風衣男站住腳步,回頭有些驚訝地看著三人,問道:“你們……看得見我寫的東西?”
趙雯麗三步並作兩步走去,氣鼓鼓地瞪著他:“廢話,這麼大的字誰看不見,姑奶奶最恨你們這些題字一族,自以為很牛逼很拉風,專門損壞文化古跡!”
黑衣男溫和一笑,道:“好吧,算是我的錯!”
趙雯麗道:“算什麼算,我告訴你這事沒完,我這就找管理人員過來!”
金博明一步竄來,拉住趙雯麗,堆笑地道:“哎呀,帥哥,你別理她,她今天忘了吃藥,不就幾個字嘛,多大的事……”
趙雯麗一把推開他,啐道:“死娘炮,死開些!”
爭吵聲引來了工作人員,一個大叔模樣的人走來,問道:“你們吵什麼!”
趙雯麗指著黑衣男道:“同志,你來得正好,就是這個人在武侯祠里亂塗亂畫。”
工作人員道:“什麼?在哪里?”
趙雯麗道:“就在銅像下邊!”
工作人員立即用對講機叫來保安攔住黑衣男,他進去查看,過了一會沉著臉走出來,不悅地道:“你這大妹子,里邊分明什麼都沒有,干啥要糊弄我!”
趙雯麗又看了看銅像下邊,那首詩果然不存在了,滿臉愕然,不可思議地道:“不可能……我,我剛才明明看見了!”
柳琉跟金博明也是活見鬼的表情,趙雯麗道:“剛才真的有一首詩,我的朋友也可以作證的!”
工作人員道:“但現在詩在哪里?”
趙雯麗臉頰一陣酡紅,不甘心地道:“不可能,他剛才還丟了一支毛筆,對就在垃圾桶里!”
工作人員又將垃圾桶翻轉過來,里邊除了幾張廢紙和三五個易拉罐外就只有一根樹枝,那有什麼毛筆。
柳、趙、金三人不由一陣凌亂了。
黑衣男笑道:“請問我可以走了嗎?”
工作人員點頭道:“這位先生,剛才誤會了您,真是不好意思!”
黑衣男擺了擺手,微笑道:“無礙。”
說著就轉身離開。
趙雯麗正是滿腹疑惑和不甘,立即拔腿追了上去,決定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柳琉和金博明見狀也立即跟了過去,誰知出了武侯祠的門口卻不見了黑衣男的蹤跡。
趙雯麗氣得跺腳道:“真是豈有此理,跑得真快!”
金博明道:“哎呀,真是可惜了,沒跟他要個電話號碼!”
趙雯麗踹了他一腳,罵道:“要發春滾一邊去!”
“賣字畫了,賣字畫了!”
門口一旁有一個小販正在吆喝著,柳琉見他大冬天的仍出來擺攤,而且凍得滿臉通紅,十分不容易,便起了同情之心,走過去問道:“大叔,你這有什麼字畫?”
小販見來了生意連忙堆笑道:“姑娘,我這的字畫都是三國有名的人物,像關羽、趙雲、張飛、馬超、黃忠都有!”
柳琉問道:“怎麼賣?”
小販道:“一幅一百!”
趙雯麗瞪大眼睛道:“一百,你干嘛不去搶!”
小販道:“這都是名家所畫,一百超值的!”
趙雯麗還想再殺一下價,柳琉咬了咬嘴唇,說道:“給我兩幅吧,就要關羽跟趙雲的!”
小販眉開眼笑,立即取出兩幅畫,趙雯麗接過來一看,只見畫工粗劣,根本不值這個價。
柳琉已經掏出錢來遞了過去,趙雯麗氣得攔住她道:“你傻啊,這兩幅破畫哪里值兩百,給他十塊都嫌多了!”
小販表情一陣尷尬。
柳琉道:“學姐,天寒地凍的,人家做生意也不容易!”
“哈哈,小姑娘你倒也好心腸!”
這時身後飄來一個聲音,三人回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剛才消失的黑衣男也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後邊。
趙雯麗瞪大眼睛道:“你……你什麼時候冒出來的?”
黑衣男掏出兩百塊錢道:“老板,我也要兩幅!”
小販見生意不斷上門,更是歡喜,問道:“先生,你要誰的字畫?”
黑衣男道:“我只要兩張紙和筆墨,我自己來畫,錢你先拿去!”
小販那見過這麼奇怪的要求,但自己總不能跟錢過不去,於是便從攤鋪下邊拿出了筆墨紙硯。
“哎,大冬天的,墨汁都被凍住了!”
小販不好意思地道。
黑衣男道:“不要緊,我自己來磨墨!”
說著拿起墨塊便磨了起來,說也奇怪,幾下子就磨出了墨汁,四周寒風凜凜的,這些墨汁居然流暢順滑,沒有一絲被凍結的痕跡。
黑衣男拿起毛筆熟練地沾上墨水,下筆有神,揮墨如雨,頃刻間便畫出兩幅水墨畫來,雖然只有黑白兩色,但人物卻是栩栩如生,第一幅乃是關羽,只見里邊的關雲長腳跨赤兔,手持青龍偃月刀,美髯鳳眼,不怒而威,極為傳神,有股豪氣干雲的氣勢,第二幅乃趙雲,這里的趙雲衣破甲損,背負襁褓,左手持劍,右手提槍,面對千軍萬馬合圍而不懼,神色傲然不屈,在他身旁正躺著許多個敵兵還有數面倒地的曹字軍旗,正是舉世聞名——趙子龍單騎救主!
這份畫工不可謂不高明,就算是比起那些國畫大師也絲毫不遜,趙雯麗不由得對這黑衣男刮目相看。
畫完之後,黑衣男又順手為兩幅畫各題一手詩,關羽詩中如下:桃園情義共生死,青龍鋒芒映美髯。
曹營漢心昭日月,封金掛印破五關。
千里單騎全忠義,華容義釋還舊恩。
水淹七軍震華夏,可嘆麥城葬忠魂。
柳琉道:“詩是好詩,但似乎有些與三國志里邊的記載脫節,華容道義釋曹操只是演義的故事,歷史中並沒有這事!”
黑衣男笑道:“小姐,茫茫歷史,又有多少真相湮滅,你沒生在那個年代,怎能斷定史書就是真,演義就是假?”
柳琉聞言也不好反駁。
緊接著黑衣男又給趙雲的字畫寫下一首詩:雙親手足眼前喪,血海深仇心中藏。
白馬銀甲行亂世,不投強主求仁德。
強軍來襲百姓喪,柔婦托孤喚舊恨。
長坂七進龍魂烈,百萬曹軍心膽寒。
三名考古系的高材生一陣納悶,若說黑衣男是以演義為藍本作詩,但首詩前半段卻是莫名其妙,無論演義還是史書都未曾記載相關事宜。
小販今天賺了一筆,心情十分高興,說道:“老板,我這里有幾幅呂布的畫,不如就送給你吧!”
趙雯麗道:“呂布?諸葛武侯忠烈一生,你居然在武侯祠前賣呂布那卑鄙小的畫,也不怕玷汙了諸葛亮!”
小販道:“姑奶奶,我可不懂你這些什麼大道理,我只是個做小本生意的!”
黑衣男臉色忽而一沉,說道:“小姐,我還是那句話,你不生在那個年代,你怎知孰對孰錯,諸葛孔明固然一世忠烈,呂布卻未必就如那般不堪!”
趙雯麗還未剛才的事納悶,哼道:“呂布為了一匹赤兔馬殺了義父丁原,再認董卓為父,投靠劉備卻趁機占據徐州,這種人難道不是卑鄙小人嗎!”
黑衣男長嘆一聲,無奈地道:“哎,真相早已湮滅,又有幾人能懂!”
說罷拿起毛筆,行雲揮墨,這回他畫得更快,每一筆落下就勾勒出一張鮮活的面容,每出一筆就好似萬馬奔騰,那四人仿佛被他的筆畫攝住了心神,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筆,仿佛連呼吸都停止了般。
畫成,筆終。
宣紙正中央是一座被洪水彌漫的城池,城外箭若飛蝗,城內屍橫片野,正是城破軍敗的危難時刻,唯獨有一人挺身而出,傲立城牆之上,力敵千軍,那人頭戴三叉束冠,身披獸面鎧,腰勒獅蠻帶;手持方天戟。
在城牆上空有許多神佛騰雲而來,柳琉三人一眼便認出其中有觀世音、文殊、普賢這三大知名的菩薩,此外還有兩個道人,其中一個左手持法印,右手握鏡,那鏡子的鏡面頗為古怪,乃是黑白陰陽魚;另一個手持拂塵,駕馭九條火龍,在他們身後還有世人熟知的哪吒、四大天王、托塔天王、雷公電母等等神靈。
末了,黑衣男依舊留詩一首:千里領兵誅邪梟,暴火焚山絕孝道。
董賊篡國漢傾頹,丁公報國舍性命。
義子揮刀斬情義,千秋罵名獨自受。
虎牢孤身戰群英,跨馬展武驚八荒。
紅裙朱顏動柔情,怒目衝冠奪摯愛。
顛簸流離萬夫唾,心中悲苦何人知。
刀戟戡魔戰昆侖,輕蔑仙神氣蓋世。
下邳絕唱震三界,魂熄卻起逆天旗。
趙雯麗蹙眉道:“呂布為赤兔而殺丁原再認董卓為父,為美色再殺董卓,緊接著投靠劉備又趁機奪取徐州,這種種行徑堪稱厚顏無恥,卑鄙下流,世人所唾,你這詩簡直把那三姓家奴贊得跟個什麼悲壯慘烈的英雄一樣,真是狗屁不通!”
黑衣男冷哼一聲道:“我還是那一句話,你所了解到的不過是史書所載,並沒有親眼目睹,你怎知丁原不是自願讓呂布殺,徐州之事沒有內情呢!”
說話間,他眼神冷得瘮人,比這漫天風雪還要冰寒,趙雯麗只覺得渾身一抖,雙腿不禁地發起抖來,而且心口就好似被揪住一般,喘不過氣來。
就在此時手機鈴聲響起——女皇來電,小玄子接電話,女皇來電,小玄子接電話!
這鈴聲一響,立即叫眾人啼笑皆非,黑衣男露出一絲苦笑,無奈地搖了搖頭,掏出手機接聽起來。
接了電話,黑衣男露出一絲溫柔笑容,連聲道:“好了好了,我這就回去!”
掛斷電話,對柳琉說道:“小姑娘,這幾幅畫就當是我送給你的,再會了!”
說著轉身就走,金博明花痴已犯,大聲叫道:“帥哥別走啊,留個聯系方式,咱們好好聊聊!”
聲音遠遠飄去,但黑衣男已經不知所蹤。
柳琉抱起那三幅畫,一陣迷茫。
趙雯麗推了推她道:“好了,我們走吧!”
柳琉哦了一聲,乖巧地跟著她離開。
三人上車後,金博明開了一段路,忽然車子熄火拋錨。
“尼瑪啊……”
金博明大聲罵娘:“這什麼狗屁車,怎麼這就熄火了!”
趙雯麗氣惱道:“娘炮,你別告訴我,咱們要在這里過夜啦!”
金博明哭喪著臉道:“我說是,你會打我嗎!”
說著揚了揚手機,上邊信號全無。
趙雯麗看了看手機,也是沒有信號,不由氣上心頭,便要掄起粉拳教訓他,柳琉急忙攔住道:“學姐,咱們又不是第一次在野外過夜!”
他們參加考古工作,野外露營已是常事,身上大多都帶著戶外裝備,倒也沒驚怕的,大不了過上一夜,等明日天氣好轉再呼人來救援。
金博明翻了翻超市買來的食物,看見一盒生牛肉,頓時來了興致:“學妹,你上回在野外給我們做的那道熏肉很是美味,不如今天再露一手吧!”
柳琉道:“但這個時節哪有樹葉啊!”
金博明指了指窗外道:“哪里有片松樹林,用松樹葉可以嗎?”
柳琉道:“嗯,這也是可以的!”
金博明頓時來了興致,立即下車去收集干枯的樹枝和松葉。
那次的野外考察趙雯麗並不在,所以不知這娘炮如何這般興奮,甚是好奇問道:“學妹,你究竟要做什麼菜?”
柳琉一邊收集石頭一邊道:“學姐等會你就知道了!”
趙雯麗哭笑不得:“死丫頭就知道賣關子!”
柳琉撒嬌道:“好姐姐,你就先幫我一把,等會就知道了!”
三人搭配開工,很快便打起一個石頭台,里邊點燃樹枝生火,燒得石頭通紅,柳琉再將生肉放上去,撒下鹽油調料,以松葉覆蓋之,再將石頭台封閉,過了片刻肉香飄出,夾雜著一陣樹木獨有的清香。
趙雯麗聞得口水直流,忙問道:“學妹這是什麼名堂?”
柳琉笑道:“這叫百葉石熏肉!”
金博明搓著手掌道:“別廢話了,快開吃吧!”
趙雯麗道:“閉嘴,先去那些方便面過來,這點肉怎麼吃得飽!”
金博明走到車廂後去拿食物,柳琉和趙雯麗就去那水桶,准備燒水煮面。
就在三人轉過身來時,就看見石台被掰開,一個胖子正蹲在那里。
金博明大叫道:“臥槽,哪來的胖子?”
再仔細一看,胖子嘴巴里還嚼著一片熏肉,氣得他跺腳大罵:“尼瑪啊,居然還敢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