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的地方少不了乞丐,這似乎古今不變,乞丐,這個“行業”聶北不歧視,這個社會人混口飯吃不容易,有殺人越貨者,亦有貪汙瀆職官,更有蛀米蟲和白吃白喝人,那些賣別人的或許動物的“肉”的就不多說了,而賣自己的“肉”的呢?
聶北自問沒資格評論,大家都是混口飯吃而已,手段各有各的,誰敢說自己“混”的手段很“干淨”,多半都不怎麼干淨吧?
不過是很好的掩蓋起來罷了。
可是這乞丐就不一樣了,光明正大的“手腳”不“干淨”,黑碌碌的,一身破舊,穿梭在熱鬧喜氣的街道上,端的是異常顯眼、對比鮮明,就差把“俺是要飯的”五個大字貼上額頭。
聶北才從一對帶嬰兒、滲奶水的婆媳誘惑中回過神來,就面對一群迎面而來逮人就“討錢”和攔路搶劫沒什麼分別的乞丐,多少有些郁悶。
帶頭一個乞丐是個中年人,四十有多,身材矮小,樣貌猥瑣,特別是那雙色迷迷的眼睛,骨碌碌的悠轉搜視四周良家婦女、黃花閨秀,吃盡豆腐,聶北心里暗恨:你這渾球,好好的討錢就好了,還學老子和老子搶“風景”,樣子猥瑣敗壞色狼……
呃、風流人士的良好形象,端的是可惡!
這麼一群破破爛爛的乞丐在“游街”,平民百姓忙閃躲回避,可不想自己一套才穿出來的新年新衣被擠髒了。
只有聶北這麼一個家伙傻楞楞的站在街道中“迎接”這群乞丐而已。
這群乞丐見聶北站在街道中,走到聶北面前時那帶頭的中年乞丐沒多少表情道,“這位公子,打點些利是碎銀給我們這群兄弟咧,如何?”
這年頭乞丐都有脾氣,討個錢像追債一樣,聶北聽著郁悶。
那中年乞丐來氣了,惱聲道,“你到底給還是不給啊?”
“我也想施舍一點,可沒什麼錢!”
聶北這話倒是實話,他身上實在沒多少錢。
“媽的,那你擋在這路中心干什麼?沒錢就給我滾開點,少阻你爺爺我的財路!”
“……”
聶北倒是想走開,這他們撒網一樣橫著街走,聶北干脆站住腳,這時候這家伙竟然如此,聶北惱起,一雙眸子冷冷的望著站在自己面前不到一米的中年乞丐。
只覺這乞丐雖然穿著破爛,樣子也夠猥瑣,可是他的氣息卻不是很差,沒有那些不自然的氣味存在,這也是聶北難容忍他到現在的原因。
這群乞丐見聶北雖然穿著麻麻的,可氣度不凡,樣貌堂堂,自己人罵罵咧咧他又沒反擊,倒也“賺”了一口氣,沒敢再生事,都走了過去……
乞丐們都過去了,聶北緊緊握起來的拳頭緩緩松了下來,呼了一口氣,剛才真想揍人再說,好在他們走得快。
聶北自嘲的搖了搖頭,還待往前走,背後卻被人拍了一下,聶北愕然回頭,見是熟人,頓時慍怒道,“你不會是想我揍你吧?”
“別誤會別誤會!”
中年乞丐露出真誠的微笑。
聶北對這中年乞丐沒什麼好感,卻不想他竟然折回頭來拍自己肩膀,更不知道他回頭找自己干什麼,惱著臉望著他,等他給個說法。
“我叫錢二!”
中年乞丐自報姓名。
聶北不知道他是真是假,亦無興趣,冷淡的道,“我對你名字沒什麼興趣,你不妨說點別的!”
中年乞丐忙說道,“喔喔喔,是這樣的,剛才我一個兄弟見你和二夫人還有少夫人相談甚歡,所以特地回頭和公子打聲招呼,而剛才多有得罪,還請公子大人不記小人過,千萬別放在心上!”
“喔?”
聶北知道他所說的二夫人和少夫人多半就是剛才那對抱著咿呀學語的嬰兒的婆媳,可這什麼二夫人什麼少夫人卻不是聶北知道的,更不知道這家伙見自己和一對美婆媳說說話就屁端端回頭討好是怎麼一回事!
錢二見聶北疑惑,忙解釋道,“二夫人是上官現四大家族的當家人柳民的二房,少夫人是二夫人兒子柳大城的妻子,才生下個兒子一歲不到……”
在錢二的解釋下,聶北才知道,原來剛才對漂亮婆媳是柳家的人,而這錢二原本就是柳家在上官縣開的糧油米店的一個掌櫃,因為不檢點貪墨了店鋪的錢財,被柳家以“典范”來懲罰,以達以儆效尤,錢二被送官府,蹲了幾年牢,出來後,又有“封殺令”在上官縣存在:上官縣內,誰敢請錢二做事便是不給柳家面子!
不單止如此,還有很多的禁止,比如一些酒店面鋪亦不敢接待錢二,當真是有錢都買不到吃的。
柳家在上官縣自然是面子大大,又有什麼人敢不給面子呢?
所以錢二這麼一個掌櫃的,蹲牢出來後,一沒錢財、二無耕地、三無業可為更無人無店敢收留、四無家可歸,錢二又不想背鄉離井,於是乞丐成了個很好的“職業”,一混十來年,倒也給他混出了些名頭,上官縣這一帶混得風生水起,隱隱有乞丐頭的態勢。
但乞丐始終是乞丐,一無名分、二無地位、三無尊嚴,所有的“尊嚴”都只能在“同行”的身上獲取或許體現,就仿佛一個山大王一樣,久了亦無趣,這多少讓曾經是柳家糧油米店掌櫃人人給面還好吃好住的錢二不滿。
十來年過去了,現年都四十好幾的錢二雖然樣子猥瑣,但好、歹他還是分得清的,亦知道自己當年一時豬油蒙心有此下場不是柳家的錯,畢竟當時在柳家當下人當掌櫃時錢財還是頗豐的,柳家亦算對得他住,錯就錯在自己貪婪而已。
但,知錯能改固然是好,只是很多事情在發生之後是無法回頭的,改的只能是態度,卻改不了很多東西,他混了乞丐亦然,柳家對以前的事亦調談了,多半現在柳家亦無人記掛,可錢二卻是記掛著,無時無刻都想得到柳家的原諒,好讓官府衙門的老爺們把那個記事薄上的“罪民錢二”這四個字抹去。
聽說聶北和柳二夫人還有少副聊得開,又不像其他華服公子那樣孤囂,便來討好,看有沒有些意外的收獲。
但很顯然,意外收獲是沒有的,只聽到聶北道,“不好意思,我和你所說的那什麼二夫人還有少夫人其實也只是萍水相逢一面之緣而已,想來我是幫不上你什麼忙的,因為我連柳家的位置都不清楚!”
錢二很顯然的失望,猥瑣的樣子在失望中看上去比剛才囂張中看上去稍微容易接受些兒。
聶北不由得安慰道,“其實你也不用太失望的!”
錢二雙眼一亮,“你有辦法?”
“沒有!”
“……”
“你不妨想一下,這麼多年你都熬過來了,想必你也不在乎那什麼掌櫃又或許柳家什麼的了,你在乎的不外乎是官府衙門里的那一個“罪名”而已,是不是?”
錢二點了點頭,在官府衙門里有“登記”有“科案”就代表這人是罪人,這罪人往往會在出牢的時候解除,可柳家在上官縣勢大,他們只要知會一聲官府給點錢財打點,官府衙門就按著錢二的罪名不消,那錢二混在上官縣或許混在別的什麼縣都一樣,反正到大趙哪個地方他錢二都是罪民一個,比奴隸好不到哪去,能當個乞丐亦算不錯了。
聶北接著道,“你是上官縣吃得開,那還在別的什麼地方吃得開嗎?”
“靈州,反正這靈郡里我都有些兄弟的!”
錢二有點自負,只是一想到自己那所謂的兄弟就是乞丐他又多少有點底氣不足。
“那你打算走出靈郡?”
“這倒沒!”
“那不就得了!”
聶北大大咧咧的道,“你在靈郡吃得開,又不打算走出靈郡,雖然是個乞丐,但亦活得不賴,官府衙門里那什麼罪名罪人的定義對你的影響似乎不大,你又何必太在乎?”
“……”
錢二眼珠子轉了幾圈,似乎把牛角尖鑽穿了,思維鑽了出來習慣的禁錮,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不由得一喜,嘴都裂開了,那猥瑣樣還裂著嘴……
猥瑣,夠猥瑣,實在猥瑣!
只見他就差沒跳起來道,“對啊,我怎麼沒想通這點呢!”
“……”
聶北黑著臉,心里嘀咕道:你笨唄!
“謝謝你啊,還未知道公子怎稱呼?”
“聶北!”
“那聶……聶兄,我請你到酒樓里喝幾杯,表示一下我的謝意,我不嫌棄的話可以把我錢二當作兄弟,有什麼事……”
“得了得了,錢兄客氣了,喝酒一事我們見面了再說,現在我還有事要做,就此別過!”
見這錢二如此客氣,還稱兄道弟,聶北還真有點“受寵若驚”,一時間適應不過來,忙找個借口搪塞一下就閃人了。
錢二亦不在乎,他樣子猥瑣不討人喜歡他知道,而且聶北也只是表現出不習慣不適應而已,倒沒有什麼厭惡或許鄙夷的神情,特別是聽到自己貪墨錢財被送官府衙門坐牢時,聶北連眉頭都不眨一下,這讓錢二頗為感動,被人尊重其實很多時候不一定要熱情周到才算,很多時候平淡自然亦是,顯然聶北就是這種!
“貪墨”這種屢見不鮮的事件聶北自然是眉頭都不眨一下,更不會在聶北心里存留超過五分鍾,現在聶北想的是快找到燈籠提一個回干娘和巧巧的身邊去,站在她們身邊聶北會有一種溫馨的感覺,很舒服!
聶北繼續前行,見附近有一間很大的燈店,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彩燈,形態各異,紅藍綠紫顏色百態,把整個店面照耀得像夢幻中一般,但,空氣奇差,一股油煙味不好聞,想也知道,這麼多燈在燒油,廢氣也就多。
聶北靠近才發現彩燈上還寫著各式各樣的燈謎,聶北指著一個做工惟妙惟俏的彩燈對著守侯在旁邊的店小二問道,“那個燈多少錢?”
“公子,這些燈是不要錢的!”
店小二見聶北雖然穿著朴素,但氣質非凡,倒也恭敬。
這個世界難道真的有免費的午餐提供,有的話倒也不會拒絕,聶北笑道,“那太好了,謝謝哦!”
聶北說著便把彩燈給摘了下來,轉身欲走……動作夠快。
“……”
店小二愕然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急急喊道,“噯噯噯,你干什麼呢?”
聶北站住腳,不解的問道,“我走人呀,能干什麼?”
店小二黑著一張臉,粗聲粗氣道,“那你不聲不響拿走我這里的彩燈干什麼?要強搶不成?”
周圍已經有不少人關注了,聶北卻還是不溫不火的,“你不是說不要錢麼?”
店小二沒好氣道,“我是說不要錢,但我沒說不要錢就可以隨便拿走。”
“……”
聶北直想一腳踩死這猥瑣的店小二,他奶奶的,說話真他媽的欠揍,聶北也沒什麼好脾氣了,“那你不要錢又不給人拿走,到底想干什麼?”
“猜燈謎,猜對了就可以拿走,這是我們小姐定下的規矩!”
聶北直想罵娘:你他媽的剛才一口氣把話說完不好麼,害得老子還以為天下真的有免費的午餐呢!
“喂,小子,你呆什麼呆,快把燈還回給我,要不然你吃不了兜著!管你好看!”
“……”
囂張,絕對的囂張,這態度都快趕得上現代社會的派出所工作人員了。
聶北也不跟這種人計較,只是笑道,“我拿在手里觀賞一下總可以吧?”
“不行!”
“我對總行了吧?”
那小二哥依然寸步不讓,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你對歸對,可燈我還得掛上去,因為這燈現在還不是你的,誰對出了就是誰的!你不能阻礙別人觀賞猜燈!”
“這誰定的了爛規矩,這麼不通融!”
“什麼爛規矩,我可告訴你,這可是我們三小姐定下來的規矩,人人得以遵守,就算縣太爺來了也得按這里的規矩辦事!”
小二哥一副神氣的樣子真的很欠揍,但聶北對不至於和他這種人一般見識,撇著嘴一臉不屑的聶北忽然神色一動,問道,“你口中的小姐是不是溫文清溫家三小姐?”
“沒錯!”
店小二一臉的神氣,仿佛那是他姐姐一般。
“我認識她的喔,能不能通融一下!”
“……”
店小二盯著聶北望了好久,最後損道,“這靈郡沒有幾個人是不認識我們三小姐的,你認識我們三小姐也不出奇,但我們三小姐是否認識你就很難說了,而且,個個都這樣和我說一聲就提燈走人,我不被掌櫃的罵死?你當我白痴呀!”
“嚴格些來講呢,你不算白痴,只是呆了些兒!”
“你、你是不上存心找茬的,我可警告你,這里可不是你惹事的地方!”
聶北的心里直感慨,厲害的妞的手下也夠牛烘烘的。“好吧,你掛吧!”
聶北見這店是溫家的產業,是溫文清這仙子管理的,倒也不好撒野。
店小二似乎很喜歡這種高高在上喝令他人的感覺,見聶北服“軟”他便輕哼一聲把燈籠拿過來再掛上掛鈎上。
聶北等他掛好才三兩下把那簡單的燈謎給破了,然後嚴聲道,“沒對錯的話就給我取下來,少磨磨蹭蹭的,怠慢了客人可有你好看!”
“……”
聶北從一臉憋悶表情的店小二手中接過花燈,提在手上頭也不回就閃人,留下目瞪口呆的店小二和一臉詫異的觀眾。
聶北在想:這“五句話”也太簡單了些,“三言兩語”就對上了。
“咦?”
聶北忽然詫異的站住了腳,目光在人流中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