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涼風吹過,蓬萊居的杏樹桃花如雨落下,飛花成霧。
何若雪往窗外看了一眼,姣好的面容不斷變換著表情,歡欣,難過,痛惜,幸福一一飄過,過往的一幕幕如同畫頁在腦中回放。
她回頭看了吳雨一眼,欲言又止。
再嘆息一聲,只是靜靜地走到欄杆前,似乎對著窗外的景色在說:“何家,偏偏又是何家…”
吳雨和柳兒都不解地看著何若雪的背影,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默然了半晌,何若雪輕舒一口氣,那端莊的笑容重新掛回臉上,看著吳雨和柳兒道:“這件事你們知道便好,你爹似乎也還沒決定,不好向外人說。”
她頓了頓,看向柳兒道:“柳兒,如今雨兒已經十七歲,到了嫁娶之年,你可願意讓他要了你?”
吳雨雖然生在富貴之家,母親思想又頗為開放,卻不曾破了處男之身。
何若雪早對他言明男女之事,不過如此,然則吳雨年紀尚輕,何若雪深恐他沉溺歡愛欲色,所以一直嚴禁他行房中之事。
如今吳令聞想要為吳雨定下親事,那對於夫妻之禮,也應該讓吳雨及早了解了。
柳兒聽何若雪說得如此直白,不禁一陣羞意上臉,如同落霞暮色,雙頰嫣然。
不知怎麼的卻忽然想起那日吳貴和玉琴的呻吟,腿間潮熱升起,渾身酸癢。
母子二人都眼睜睜地看著柳兒,只見她低頭又抬頭,潔白的玉齒緊咬下唇,快要滴出血來,最後還是羞澀地低下臻首。
吳雨頓感好笑,便對何若雪道:“娘,柳兒姐臉皮子薄,你就別問她了,問我!我願意!嘿嘿…”
“小色狼!”
何若雪和柳兒同時剜了吳雨一眼,嚶嚀道。
在看看吳雨和柳兒眉來眼去,尤其是柳兒那雙媚眼快要滴出水來,滿含春意,秋水可斷,何若雪已知其兩情相悅,心意相交,便道:“也罷。柳兒,那我就給你做決定了,今晚便和雨兒圓房吧,也好趕在他正室夫人入門之前。”
最後一句便是何若雪故意調笑柳兒。
“嗯。”
柳兒聲若蚊呐,偷偷抬頭看看吳雨,見他也在盯著自己,心里一陣歡喜。
窗外的微風忽然停了,涼意消散,剩下的只有滿園的燥熱。
城的另一邊,回春堂。
吳貴抖著懷中的錢包,正坐在回春堂中喝茶。
老板笑口迎人地站在他身前,畫面極其古怪,似乎吳貴才是老板。
“老板啊,老吳我可是有一事相求啊…”
吳貴一盞茶畢,粗著嗓音道。
吳家是蘇州有名的富豪,身為大管家,吳貴自然也水漲船高,比得城中一般小土豪都要尊貴。
“哎呦,真是折煞老朽了,吳管家有事盡管吩咐,何用一求啊,不敢不敢…”
老板連忙答話道。
吳家上下數十上百人口,少不免有個病痛,都是到這回春堂取藥。
身為回春堂的衣食父母,老板對吳貴是畢恭畢敬,不敢有違。
吳貴斜眼看著老板,鼻子“嗯”的一聲,便細聲道:“今日到這回春堂來,是要取幾味藥材,只是今日這事,老板須記不得,記不清,如何?”
記不得,記不清?
便是說今日之事不可讓人得知,回春堂老板心里一緊,腦中轉了幾圈,連聲道:“老朽年事已高,自是記不得,記不清。”
“嗯,甚好。”
吳貴靠在椅背上,回憶著玉琴給他那兩張藥房上的藥材,接著便慢慢地說道:“風匣兒三錢,草烏,當歸各一錢,記下了?”
老板碎碎地跟著吳貴念,把藥名記在心中,點頭道:“記下了。”
“好,還有…淫羊藿,五錢。”
吳貴一字一念地道。
淫羊藿?
春藥?
老板心里一陣好奇,難不成眼前這位吳管家,不舉?
吳貴見老板表情奇怪,輕咳一聲,道:“別打斷!還有,肉蓯蓉三錢,鹿茸二錢,人參…嗯,人參家中自有,就不必了。”
老板不敢多想,嘴里自言自語地念著幾個藥名,連忙回身拾好藥材,交予吳貴。
吳貴從荷包摸出一錠銀子,貼近老板身前道:“這是一兩紋銀,今日之事,老板可要忘了。”
“今日,何事?”
老板故意帶著疑惑道。
“呵呵,無事、無事。”
吳貴暗道這老頭會做人,拱手道別,便向吳府走去。
午時的蘇州城,行人匆匆,或是趕著回家,或是隨性游玩。
吳貴穿梭在人群中,心中不斷想著玉琴的浪騷勁,心里一陣志得意滿。
不禁加快了腳步,滿臉如沐春風。
“貴叔!”
正走著,吳貴忽然聽見身後一聲叫喊。
回身看去,卻見不遠處,一名白衣少年,頭發束在腦後,一根吊玉金帶系著頭上,額前的頭發墜在一側,看上去瀟灑不凡。
細眉鳳眼,面容俊俏,臉上一直掛著謙遜的笑意。
衣著簡單,卻無比潔淨,腰上掛著紫玉環佩,手執一把梨花木折扇,好一個翩翩公子。
吳貴一見那人,連忙回身跑到他身前,低頭笑道:“二少爺,怎的如此湊巧?”
此人正是吳家二少爺吳風。
他的生母是吳令聞原配夫人沉嫣琳,原籍周莊人士,嫁與吳令聞後便隨他在蘇州行商。
兩人成親多年,卻只有一女,直到何若雪過門,生下吳雨後,吳大夫人才再懷一胎,誕下麟兒,就是眼前的吳風。
吳風是家中幺子,最為受寵,因此吳令聞一直對他千依百順。
幸得吳風也甚是乖巧,不曾做下任何傷風敗俗之事,反而好讀聖賢書,精於詩詞文章,飲酒做對。
偏生吳令聞老爺本是落第秀才,對於讀書一事一直存有芥蒂,所以近年來也漸漸氣惱這位二少爺。
吳風此時站在市井中,卻笑容依舊,周圍的吆喝聲,街頭巷口的汙跡,他都不介意。
眼光閃動之間偶爾露出一絲深邃的精光,卻又在瞬間隱藏。
他拍了拍吳貴的肩膀,朗聲道:“貴叔,不是說了很多次,你是家中老人,不必對我行禮。”
“呵呵,無妨的。”
吳貴臉上的皺紋折起,笑意十足。
“對了貴叔,是爹讓我來找你的。”
吳風忽然想起父親吩咐的事情,隨著吳貴邊走邊說道:“爹接到朝廷詔令,說川蜀發生地龍之亂,山岳動蕩,城牆破裂,數千人受難城中。朝廷征集善款,到了蘇州,首當其衝的就是我們‘錦繡年華‘。”
“那是自然。我們吳家被稱為‘行善之商‘,這樣的大事自是逃不掉的。”
吳貴沉聲道。
吳風“呵呵”一笑,接著說:“天災作亂,我們吳家身為蘇州巨商,當然要行善救人。孔孟有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只是家中似乎最近出了一些狀況,所以父親讓我把你尋來,一起商討。”
狀況?
吳貴心里有些嘀咕,卻不便明言,答道:“那我們便快些回去吧。”
吳風應了一聲,加快了腳步,臉色卻有些變化,不知道在盤算著什麼。
吳府。
偌大的客廳中陳放著一套八仙椅,地上鋪著一張西域毛毯,直達主席。
立柱旁邊,擺滿了琺琅彩瓷高頸瓶。
廳堂中央掛著一幅匾額,上書“行善之商”。
此時,吳令聞端坐在主座上,沉嫣琳和何若雪陪在兩側。
兩位少爺則連打招呼的時間都沒有,就被叫來大廳,此時正大氣不敢喘,坐在各自的母親身旁,看著嚴肅的父親。
老管家吳貴則坐在末座,眼睛不斷向玉琴瞄去。
其他丫鬟仆人都是站在桌椅之後。
“好了,人都齊了吧。”
吳令聞環視廳中所有人,開口道:“事情大家應該都知道了,朝廷要征集善款,我吳家本應義不容辭,只是如今家中現銀短缺,都投放在第一批新制吳扇上,一時間要尋出數千上萬兩紋銀,實在沒辦法。”
“不如我把我的首飾拿到當鋪去換些現銀,用以應急?”
坐在吳令聞右側的婦人開口道。
只見她一身紫衣,暗金色的抹胸在薄薄的紗衣內若隱若現,酥胸起伏,飽滿欲漲。
烏黑的長發盤起,頭上插著兩支珠釵,盡管年近四旬,卻風韻猶存。
略顯圓潤福氣的臉上嫵媚誘人。
眼眸若水,雙唇飽滿,輕笑時嘴邊露出兩顆酒窩,卻更讓她顯得性感明艷。
豐滿的嬌軀看上去頗有肉感,卻不覺肥胖。
慵懶地坐在椅子上,光彩奪人,一時與另一邊淡雅的何若雪交互輝映。
吳令聞聽得沉嫣琳的話,細想了一番,便反對道:“夫人的首飾大多是多年嫁妝,豈可輕易當出?再議吧。”
眾人看上去都束手無策的時候,吳雨怯生生地道:“爹,我有辦法。”
眾人聞言,表情各有不同。
沉嫣琳笑意依舊,卻更含深意;何若雪早就猜到吳雨所說的辦法,臉色不變,如千古雪蓮;吳風則眼帶笑意地看著其兄,似在鼓勵,似在嘲笑;一邊的柳兒則是擔心無比,手手心沁汗。
吳令聞看向吳雨,嚴肅的臉上看不出心情,吐出一個字:“說。”
“我們可以‘以貨易錢‘,昭告蘇州城百姓,把我們吳家的蘇扇置於鬧市,名為征款,實為拍賣…”
吳雨吞了一口唾沫,見父親沒有打斷,接著說:“價高者得,姐姐是蘇州行館館主,可以…”
吳雨話未說完,吳令聞便揮手打斷:“好了!別提那個不孝女。‘以貨易錢‘這個方法,可行,就這麼辦吧。”
沉嫣琳見吳雨出了風頭,卻絲毫不惱,嬌聲對吳令聞道:“雨兒真是聰明呢,若是能召集到善款,雨兒真是立了大功。”
吳雨聞言一喜,難得大媽稱贊自己,卻忽然聽見她話鋒一轉,接著道:“若是征集到善款,雨兒可要善始善終,把善款運送到川蜀哦。”
一邊的柳兒臉色一變,川蜀山川林立,道路艱險,怎能讓大少爺去運送善款?
萬一路遇山賊,善款事小,性命事大啊!
正要越距替吳雨拒絕,吳雨卻像聞不出陰謀的味道一樣,爽快地道:“好啊!”
柳兒見吳雨同意,心里一急,向何若雪求救,卻見她篤定無比,頓感滿心不解。
正著急時,吳風開聲道:“大哥果然好思慮,那弟弟就等你功成回來了。”
吳雨笑著說:“好,呵呵。”
一時間大廳中的氣氛看似融洽,卻暗藏風雲。
吳令聞也在細細打量兩個兒子的表現,其實此次征集善款本是小事一件,只是吳令聞想讓兩個兒子逐步接觸家中生意,所以小事化大,才讓他們聚在大廳,順便看看眾人的反應。
此刻,兩兄弟相互稱贊謙讓,表情自然,不似作假,吳令聞卻總覺得某處不對,又說不上來,只好道:“既然如此,就這麼決定吧,各自回房。”
“父親好生歇息,孩兒回房了。”
吳風和吳雨連忙起身道。
入夜,吳雨的房間。
夜涼如水,炎熱的夏季在夜晚也偶爾有風吹過,掀起窗邊的幕簾,看到了房中的情景。
柳兒坐在吳雨的腿上,玉臂環抱著他的後頸,嘴里嘟噥著道:“我的少爺,今天怎麼又變笨了,怎麼能答應到川蜀去呢?”
“天機不可泄露,我自然有我的想法,嘿嘿。”
吳雨故作高深地道。柳兒聞言卻輕哼一聲,不以為然。
窗外一陣微風吹進,劃過柳兒的發絲,吳雨只覺得眼前的佳人越顯得嫵媚動人,嬌憨可愛。
他色色一笑道:“柳兒姐,別再想那些有的沒的,今晚我們可是有一個重要任務的…”
柳兒聞言雙頰一紅,低頭道:“壞小子,就知道想著那事…”
坐在吳雨懷中的柳兒低頭扭捏著自己的衣角,酥胸輕輕起伏,眼睛看著自己的繡花鞋。
吳雨雙臂一緊,讓柳兒靠在自己胸前,柳兒驚呼一聲,接著嬌嗔道:“壞人,想摔死我啊…”
“柳兒姐…”
吳雨忽然溫柔地喊了一聲,雙眼深情地看著柳兒。
柳兒的聲音頓時停止,鼓起勇氣抬頭和吳雨對視,眼眸中的情意要把吳雨淹沒了。
兩人的臉越靠越近,鼻息噴出的熱氣打在對方的唇間,兩顆心跳動的頻率漸漸合二為一。
終於,兩唇相觸,溫熱的感覺從嘴唇傳到內心,那一刻,所有的情意都交錯在一吻之間。
吳雨只覺得柳兒的雙唇滑嫩無比,他輕輕晃著腦袋,兩人的唇紋摩擦著,微張,交纏。
良久,唇分。
吳雨安靜地看著懷中伊人,俏臉如蜜桃,羞澀中帶著幾分期盼,嫵媚撩人。
盡管早過了雙十年華,柳兒卻實在是未經人事的閨女,陪伴吳雨十多年,滿滿的感情,親情,愛情在這一刻都交融在一起,眼前便是她最親密的愛人。
吳雨輕吻柳兒的額頭,悄聲問道:“好姐姐,開始吧?”
“嗯…”
低不可聞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