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才意識到她在他面前說那些她就是顧悅心的話有多可恨。他時時都在受錐心之痛，而她在拿他最愛的女人在開玩笑。

　　夜深人靜。

　　顧悅心在儲物室藏了很久，直到整個屋子再聽不到任何人聲，她才悄無聲息地走了出來。

　　脫了鞋子，光著腳上樓。

　　幸好顧成蘊房間的門沒有上鎖，她提著心推門進去，借著窗外的月光，她看到他和衣躺在床上。

　　剛才跟顧慶國那一番鬧騰，他們連晚飯都沒吃，她不知道他的心痛成了什麼樣子，如果疼痛有等級，應該是最高的那個等級了吧。

　　她不敢太接近他，怕弄醒了他，只跪在床邊連床沿都不敢碰，就默默地這麼看著他。

　　對不起。她無聲地跟他道歉。對不起她來到他身邊，對不起離開了他，對不起她又再一次回來了。

　　默默流淚。

　　“哥……”沒忍住，她哽咽著叫了他一聲。

　　床上的男人睜開了眼睛，看到床邊的人影，驚得坐起了身，大概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他朝她撲了過來，“悅心！”他一把抱住了她。

　　被緊緊地像是要把她勒到窒息似的抱住，她也緊緊地回抱住他，“爸爸打你罵你的時候你不會躲嗎，笨蛋……”

　　美夢被驚擾，顧成蘊回過神來，他放開了她。起身去開了房間的燈，等看清她的臉，他大概是太過生氣，反而冷靜了下來，“你怎麼進來的？”

　　坐在地上的顧悅心心虛地輕聲道：“我跟著你的車，溜進來的……”

　　顧成蘊去拿自己手機，顧悅心知道他是要報警，趕緊站起來攔住他，“只要給我五分鍾，我說完話就走，如果你對我的話無動於衷，我以後再不纏著你！”

　　顧成蘊頓下撥號的手，想了下，挑了下眉，“兩分鍾。”

　　顧悅心長舒了一口氣，她想了想，道：“我就是悅心我沒有騙你，如果你給我更多時間我會說很多只有你跟我才知道的事情來證明，但是現在我只告訴你，我回來是為了帶你走，走的意思是，我想要你在這個世界消失，跟我去另外一個世界。”

　　她說的每個字都知道意思，但連起來，他不懂，他也懶得懂，他低頭看了看手機，“兩分鍾到了——”

　　“當初你奸殺我，我告訴你我喜歡你，顧家的家產我從來就沒想要，才從你刀下逃命。”

　　顧成蘊愣住了。

　　顧悅心靠近他，很想要再次擁抱他，但是不敢，她知道現在的顧成蘊還很混亂，他不可能這麼快就消化這件事，她不能逼得那麼緊，她道：“我還知道你母親的老房子在哪里，明天我會在那里等你，如果你信我就去找我，如果你不來，我尊重你的選擇，我會自己走的。”

　　她說完，轉身快步往外走去。

　　……

　　郊外的老房子她沒有鑰匙，只能在門口的台階上坐著等。

　　她從早上淡黃的太陽，等到中午毒辣的太陽，又等到金黃的夕陽，最後太陽下山，她坐在黑漆漆的夜色里苦笑。

　　果然，借身還魂就算了，竟然還勾魂索命。誰會信這種荒唐的事，顧成蘊是個現代人，又不是迷信怪力亂神的古代人，怎麼可能信她的話。

　　可是，真的讓她放棄顧成蘊嗎，讓他隨這個世界一起被刪除？

　　遠處的車燈燈光打在她臉上，顧悅心驚喜地站起來，但因為坐的時間長了她腳麻站不穩又坐了回去，一邊揉自己大腿，一邊著急地張望是不是她哥來了。

　　車開了過來。

　　顧成蘊走下車，朝門口的顧悅心走過來。“我查了一天，都沒查到你為什麼會知道那些事情。”

　　顧悅心扶著牆勉強站了起來，指了指背後掛著銅鎖的掉漆大門，“就是在這里，你跟我說了你小時候的事情，你為什麼恨我，你受的委屈……”她轉過身來，認真地對他道：“哥，我真的沒有騙你。”

　　顧成蘊站著沒動，也沒說任何話。

　　“我死那天，是我生日，爸還生你的氣沒讓你去家里陪我過生日，家里的派對結束後我假裝跟朋友去KTV玩，實際上是去找你，沒想到我在里面被人捅了一刀，我臨死的時候怕你跟著我做傻事，我就跟你說讓你等我我會回來找你——”

　　“夠了。”顧成蘊打斷了她。

　　他走過來，用鑰匙開了門，然後又走回她身邊，彎下腰打橫把她抱了起來，抱著往屋內走。

　　從地獄到天堂也不過如此。

　　顧悅心意識到他真的相信自己了，心里感動不已。

　　即使她換了模樣用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回到他身邊，她哥竟然也相信她了。

　　到了屋內，顧成蘊要放下她，顧悅心圈著他的脖子不放，顧成蘊笑了，“你先下來。”

　　顧悅心跟他交頸，像八爪魚一樣緊緊扒在他身上，“讓人家抱抱嘛，哥，我好想你，比你想我還要多得多，真的很多很多哦。”

　　顧成蘊沒強迫讓她下來，在聽到她這樣說了之後，說了三個字：“不可能。”她想他不可能比他想她還要多。

　　顧悅心掙扎了一下，顧成蘊就把她放下來了。兩人面對面站著，顧成蘊抬手摸了摸她對他來說陌生的臉。

　　“哥，你真的相信我嗎？”

　　“不相信，但我想相信。”他說。

　　顧悅心頓住，直愣愣地仰頭看向他，失去她太痛苦了，他大概已經承受不住了，還有什麼比現在更糟糕的呢，所以不管她現在想對他做什麼，他都能接受。

　　即使這件事情已經超出了他的常識、他的認知。

　　她牽起他的手，對他輕輕笑了笑，“還有別的許多事情等你跟我到了另外一個世界我都跟你講清楚，哥，謝謝你信我。現在——”她眼中含淚看著他，“你確定跟我走嗎？”

　　“嗯。”

　　像是刪除數據前彈出來的確認框，現在，答案是確認。

　　就見顧成蘊的整個身體變成了一個個極小的像素，然後每個像素都在慢慢變淡。

　　顧成蘊是看得見這種變化的，他驚奇地看著顧悅心，“悅心——”

　　顧悅心安慰地看著他，“哥，不用怕哦，你下次睜眼我們就能再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