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傳說中的
“fuck!”
林晰手忙腳亂的試圖挽救,卻只堪堪抓住了斷掉的紅絲繩和上面唯二兩只珠子,眼睜睜的看著那些深棕色的木珠天女散花般四下飛濺,有些滾落進水池不復蹤影,有些滾落地上,還有兩粒從地漏中掉下去了。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林晰只是拉高袖子想洗個手而已,不知道為什麼手腕上的紫檀木手串毫無征兆的突然崩斷,嘩啦一下子,木珠散落,崩的台上、地上到處都是。
【dj155飛往尼斯的航班就要起飛了,請乘客速到第五登機口辦理登機手續】
催促登機的廣播同樣回蕩在機場衛生間里,林晰撿起地上的木珠,又看看洗手池,再看看手心里最終僅剩的六顆珠子,同時無法忽略那一邊邊催促般的提示廣播。
林晰非常清楚這次在尼斯與线人碰頭的重要性,如果他想得到…………
那麼,他就絕對不可以錯過這趟航班。
可是……
林晰狠狠的攥住手心的佛珠,大力到仿佛要把珠子嵌入身體。
這只是一件禮物而已。
不,那不僅僅是禮物,那是蕭然第一次送給他的……
前些日子是他生日,蕭然還送過他一對鑲金袖扣。
手串不再是唯一的。
以後,還可以再補……
林晰捏著登機牌一路往登機口走,邊走邊理智的分析情況,真的,跟他計劃的事情相比,那不過是一串珠子罷了,憑借他們現在的感情,一串珠子又有什麼大不了?
只是……會心疼……
會很心疼……
龍大跟天行坐在機場咖啡廳的露天觀景平台上,遙遙目送林晰的航班滑向跑道,加速,拉升,最後飛向天際,一杯咖啡的功夫飛機遠去,在天空中小的好像麻雀。
“走了。”
“你說林哥怎麼就這麼回去了?”
龍大還有點沒大緩過神的樣子,“他什麼都沒做,為什麼還要親自來一趟?我可聽老黑說了,蕭然少爺最近的氣場都不對勁兒。”
“你還不知道林哥那狡猾如狼的脾氣……”
轟——
外面一聲晴空霹靂似的悶響打斷了天行未完的話,甚至在這一瞬間,他能感覺到大地和空氣都在隨之震動。
“shit!”龍大臉色慘白的盯著天行背後的落地玻璃窗,然後失態的朝那邊狂奔過去。
天行茫然回頭,不明所以地順著龍大的方向張望,隨之臉色一變。
飛機!
甚至天行都不知道該不該把這叫做‘失事’,那看起來更像一場爆炸。
“林哥……”天行反應過來了,盯著天空中濃煙四起、還未落盡的火團,表情一片慘淡的空白。
“怎麼會這樣?”龍大看著飛機燃燒的碎片像煙火一樣從天際滑落,茫茫喃喃。
天行顫抖著手掏出手機給林晰撥號,撥錯了兩次,從理智上講,這根本多此一舉,但從感情上說,這就是他們想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可當撥通了之後,電話另一端冰冷的女音提示就像一把匕首直戳天行心窩。
但直到他們拿到失事旅客名單,直到看到白紙黑字上的名字,倆人似乎才從恍惚不可置信的狀態中回神,承認一個鐵板釘釘、卻似乎永遠不可能發生在林晰身上的某個事實。
“林哥……”
天行和龍大在機場第一時間拿到結果,盯著結果一遍遍不想相信,一路沉默的回到酒店,邁進他們訂的總統套房,里面幾個自家兄弟們都從外面回來了,他們並不知道今天林晰坐飛機離開,但電視里突然插播緊急新聞還有遇難者名單明晃晃的刺激著這些人的神經,他們在等他們的林哥回來,告訴他們事情的真相。
有什麼真相?
就在這里,昨天,林哥還在說他們可以獨當一面,還在說後續工作交給他們他會很放心……
龍大一句話沒說,大口大口灌著檸檬冰水,試圖壓下嗓子眼里那股說不上來的干燥。
盡管他昨天抱怨林哥不管事,把什麼活都推給他們,但那時他心里明白,他們自己確實有能力可以完美處理這一切事物,無需林哥多費心。
就在今天之前,龍大還覺得為林哥獨當一面簡直不值得夸耀。
可是現在,背後那棵一直為他們遮風擋雨的大樹倒掉了,龍大忽然覺得虛,覺得空,覺得自己就像蹣跚走路不穩的孩子,失去了依靠,迷失了方向。
咣當——
龍大回神,看到天行面前的鋼化玻璃小幾被他一拳砸出個蛛網,“我不信這是意外!”
天行渾身上下發散一股駭人的殺氣,“沒有那麼巧就林哥的飛機出事!我決不信這是一個意外!”
“查!”
龍大的眸色也暗了一下。
天行的憤怒、他的懷疑就好像給龍大打了一針強心劑一樣,或者說,這是他現在唯一能抓到的精神支柱,支持他們依然活得像個社會精英,按著林晰曾經規劃的路繼續走下去。
“雲虎,小六,你們把手頭上這些事該結的結,該了的了,然後……”龍大暗暗握緊了拳頭,他們的林哥,就算被飛機爆炸弄得屍骨無存,也永遠都是讓那些雜碎聽到都腿抖的太子爺,傳說中的太子爺!
然後,這個消息終不可避免的在二十四個小時之後傳到蕭然的耳朵里。
老黑本來不想這樣,但是比起讓蕭然少爺從冰冷的早間新聞里聽到這樣的消息,老黑還是決定主動一點,至少,他可以不要太直白,不能太……
突然。
事實上,這一天之內,老黑自己的腦子都是麻木的,從龍大那邊得知這個消息之後,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他下了集合令,撩了警戒的紅牌子,把老爺子和琴姨他們連夜安排送到瑞士療養,賬目、文件、某些見不得人東西,該簽字的簽字,該過戶的過戶,該隱藏銷毀的……
反正能防患的全防患了,能戒備的也全在監控之中,這種緊急處理都是按著往日林哥的部署下意識完成的,老黑腦子空空的按部就班地忙完之後,覺得心里沒著沒落,老黑躺在床上一宿睜著眼,看著外面的天一點點亮起來。
他不知道下一步應該怎麼辦,除了……
除了告訴蕭然少爺一聲,也許,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就剩蕭然少爺了。
開口的時候,萬分艱難,老黑試了幾次才勉強把那些字眼從嘴里擠出去。
“……昨天,咳咳,昨天早上,法國那邊……有空難發生……飛機失事。”老黑咳掉聲音里顫抖,“飛機上……有林哥……所有乘客都……”
林蕭然的表情意外平靜,正往嘴里遞的牛奶甚至都沒嗆到,只是舉杯好久,杯里的牛奶也不見少。
直到杯子里的牛奶涼了,他才醒悟般的放下,平靜的,接受了老黑的說辭,然後平靜的在早間新聞里看到了電視里的飛機失事的畫面,飛機在千米高空中突然爆炸,一團火光之後,連偌大的飛機都碎得七零八落,更別說千米高空之上的人……
蕭然盯著電視畫面的樣子讓老黑後脊梁發毛,而蕭然只是坐在繡面提花的軟椅里,摸著大王柔軟的皮毛,夏日初生的陽光照在他身上就像一個最完美精致的陶瓷娃娃,美麗,但是虛幻。
“蕭……少爺,律師今天會來,是……是林哥的……遺囑,他留了東西……”老黑艱難的開口,他覺得蕭然少爺的狀態相當不對勁。
蕭然終於有了點反應,“遺囑?”
“……是。律師說,林哥早就擬好了……在證實他……他死亡十二小時之後,就要公布……”
蕭然沒有聽到老黑的話,他的思緒在飄,好想回到很久以前,也是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熱烘烘的天氣,有律師登門來,告訴他有人給他留了遺囑,然後出現在他面前的只有那幾張白紙和簽名,他爸媽就再也沒有回來……
蕭然一直搞不懂,一向最疼的他爸媽,只是出了趟門,怎麼最後就變成了幾張紙了?
蕭然的思緒在飄,飄得很遠。
蕭然坐在陽光充裕的茶室里面,大王枕在他腿上,如今大王也有六七個月大了,將近成年身形,威風凜凜,一身燦爛的皮毛,卻依然還像個家貓似的膩著蕭然,蹭著他的寵愛。
遺囑律師到了,金剛也一起來了,作為遺囑的見證人之一。
蕭然卻好像根本沒看到父親的老友一般,只是恍惚的坐在那里,然後律師把一份份文件拿出來,給蕭然解讀這些法律文件,蕭然聽不懂,他也不用懂——當律師念完之後,他將多一摞鎖在銀行保險箱里的白紙,而林晰永遠不會再回來了,就像他爸媽一樣……
“關於林蕭然信托基金……”
金剛坐在蕭然身邊,摟住蕭然的肩膀,蕭然回神看著金剛,好像才意識到金剛也在場,開口招呼,“金叔……”
“蕭然,現在這一份,是你父母留給你的東西……”
律師重復,“是林蕭然信托基金。”
蕭然緩慢的眨眨眼,好一會兒之後,似乎真的回過神來了,“不是……被拿走了嗎?”
“不,沒有。”金剛鼻子發酸的摸著蕭然的頭發,“從一開始就沒有。”
蕭然搖頭,他不明白。
“林蕭然先生,您被林晰先生指定為‘林蕭然信托基金’的任命人,從某種程度上說,這個信托基金一直屬於您。”律師解說。
信托基金里的主角叫‘信托人’,這個信托人有權對基金里的所有東西進行操作,他有權決定利益分配,有權決定買賣取舍。
林蕭然信托基金的信托人便是林晰,當時金剛在林晰的逼迫下,為了避免太子爺真的把蕭然的家產侵吞掉,金剛設定了一大堆限定條件來約束信托人的行為。
但那些條件都是小毛毛雨,真正讓金剛下決心會‘助紂為虐’的,是太子爺在‘林蕭然信托基金’設立伊始就把林蕭然設定成了基金的‘任命人’。
相比信托人的權力大無邊,任命人只有一個權限,卻是最致命的權限,他有權任命——誰是信托人。
就好比這是一間公司,林晰其實是個總經理,看似抓著公司里一切生殺予奪的大權,但最多不過是個高級打工仔罷了,林蕭然才是股東,他讓你當總經理你就是總經理,他不讓你當總經理,你就只能卷鋪蓋走人。
當然,林晰在合同里還有附加條款:蕭然是‘任命人’這個消息,只有自己親口公布或在自己的遺囑公布會上公開才有效,任何其他途徑泄露出去,這個任命人身份立即失效,這是當初林晰防備金剛暗地做什麼手腳的附加條款。
所以從一開始,林晰就只是給蕭然守財的賬房先生而已,金剛就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所以特意設定了一系列苛刻條件為蕭然增加財富,合同的副本他有保留一份,就是等待未來的某一天……
別管是黑幫火拼,暗殺、還是鋃鐺入獄被槍斃什麼的,金剛那時真心期盼過太子爺會早死。
金剛想過很多,他在這件事上一直沉默,隔三差五的從電話里聽見蕭然問候、報平安的聲音,聽著那聲音漸漸的脫離了壓抑,變得輕快,變得愉悅,看著蕭然在學習上游刃有余,在事業上小有建樹,金剛也看出來太子爺對蕭然不是一般的上心,在那樣龍蛇混雜的娛樂圈之內,太子爺用自己的強勢把蕭然保護得滴水不漏,甚至放出是蕭少經紀人這種荒唐的說法……
金剛也矛盾過,他雖在一開始就隱約懷疑過太子爺對蕭然可能有真心,但更明白太子爺這種人絕對不是蕭然的良配,無關同性與否。
但是後來,金剛不再確定了。
到了現在……
金剛沒想到真的這一天來的這麼突然,這麼戲劇性,這麼……悲傷。
隨著蕭然的落筆簽字,東西物歸原主,林蕭然成為‘林蕭然信托基金’新一任的信托人兼任命人。
再也沒有人能動林莫間夫婦留給蕭然的東西了。
除了這筆原本屬於蕭然的家產,林晰剩下的遺囑部分包括紐約上東城那間豪宅,還有別的幾處莊園,英國、德國和奧地利有三處鄉間別墅,倒不是說房子值多少錢,但如果蕭然上學或者度假聽音樂會的話,住在那兒會很方便。
林晰給他留了四個外國銀行的賬號,有兩個境外的銀行保險箱,一個在美國費城,一個在迪拜,里面的東西都不太清楚是什麼,總歸全是蕭然的。
還有一個大頭是相當數量的娛樂公司股票,這樣與蕭然原本繼承的那些加起來,蕭然就真的算娛樂大鱷里一舉足輕重的大股東之一了,便是踩個類似銀星娛樂老總那類位置的人,也跟像碾死個螞蟻一樣簡單,不管娛樂圈有多混亂,尋常人等絕對不敢來招惹這種級別的大老板。
剩下零七八碎的還有很多,一些投資基金、股票,國內其他城市幾間高級公寓,還有車子和游艇……
“還有最新的這個,林晰先生在意大利拍回來的小提琴,”律師遞過去照片,“林晰先生生前委托了保安公司,東西明天就會運到,1814年的純手工小提琴,價值180萬美元。”
蕭然知道,林晰曾經電話里提過,說是道歉禮物。
蕭然面無表情的看著律師把簽好字的文件收拾規整,握手,道別,接受了對方客氣的節哀順變的安慰。
等眾人都離開之後,蕭然從坐了一下午的沙發上站起來。
“我有點累了……”蕭然的視线沒有具體焦距落在誰身上,他只是跟老黑打聲招呼,聲音透著疲憊,“我想上樓休息……”
老黑看了一眼外面日漸下沉的太陽,快到晚飯時間了。
“……好的。”老黑聽到自己這樣說。
蕭然禮貌的衝著他點點頭,拍拍已經長得到膝蓋高的大王,剛走了兩步,咕咚——摔倒在地,昏迷不省。
蕭然渾渾噩噩的做了許多夢,他夢見他跟爸媽在迪斯尼樂園,他被三只小豬拉著跳舞,笑的很開心,媽媽硬給他帶了一頂女孩子才會戴著的小紅帽,非拉著他不讓摘,還讓爸爸給他拍照,蕭然正在母親手下掙扎,剛把帽子揪下了,可隨即場景一變,周圍不再是游行的花街和熱熱鬧鬧的歌舞表演,他在一座城堡里,孤零零的一個人,城堡里的銀鼻子魔王得意的對他說,“我拿到了你的翅膀,哈哈哈,你一輩子也別想跑了!”
蕭然被嚇醒了,還好是在做夢,他想。
外面的陽光很好,蕭然下樓,他聞到了飯菜的香味。他看到他媽在下廚,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一幕蕭然想哭。
“媽……”
“去去去,別在廚房搗亂,去找你老公撒嬌去。”
林晰站在廚房門口手里拎著鞭子,臉色陰沉,“蕭然,我說過要乖乖的聽我話,是誰讓你擅自停掉藥玉的?快叫一聲老公來聽聽……”
又被吃了。
“爸爸……”蕭然羞臊裹著毯子縮在林晰懷里。
“嗯,我知道,你男人愛死你了。”林莫間看著蕭然面不改色的說。
蕭然一驚,眨眼再看,哪里是他爸爸?
是那個名字都忘了的宴會男孩,正拿著烤肉串比劃著。
那只小鴨吃驚又羨慕的感慨,“哇,你男人肯定愛死你了!”
然後蕭然看到自己昏昏沉沉躺在林晰懷里,林晰伏在他耳邊跟他說,“蕭然,那男孩今天只說對了一句……”
蕭然忽然明白了。
蕭然孤零零的坐在沙發的角落里,哭了,他覺得傷心。
很傷心、很傷心……
作者有話要說:1,呆呆終於明白林晰的心意了。
2,讓大家糾結許久的基金就是這麼回事。注,此基金為家庭基金(鬼佬這邊很流行),跟大家市面上買的商業投資基金不是一回事。
3,渣渣是黑社會,手染鮮血,人命無數。
死了才符合廣大人民群眾的人生觀、世界觀,還有本朝和諧社會的宗旨。
蕭然人生不過是遇到一場峰回路轉的波折,但由此他步入成熟,性格堅韌,從此在世界的舞台上大放異彩。。。。。。
所以,文章正文就此結束,是不是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