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武皇城。
鞍不離馬,已經跑了一晚夜路的羽然真珠不見絲毫疲色,旋風般帶馬閃入城里,徑直往皇宮方向奔去,連除大武皇帝一人外,上至皇親國戚下至平民百姓,不拘誰到了京都城門要下馬緩行的法令都未顧及。
城衛只見白影一閃,等他們緩過神來時,羽然真珠已然穿過足有一里長,寬闊得可供十數騎並弛的城門大道,身影末入通往皇宮的另一條長街。
後面傳來城衛的叱喝聲,羽然真珠渾如沒聽見般徑自引馬前突,忽地身勢一頓,目光凝在一對衣著光鮮的璧人身上;他們正手挽手,在數十步開外的紫華道邊漫步,長街風起,送過他們輕語淺笑聲,狀似十分親熱。
心雨怎麼會和大武三王子好?
她不是一向對他冷顏相對、愛睬不睬的嗎?
羽然珍珠心頭閃過不解的同時暗呼不妙。
說來這三王子不但口甜舌滑,又長的招人喜歡,尤其出色的是其死打爛纏的工夫,因此但凡接觸過他的人,雖然知道他的情史淵遠流長,——不滿十二歲便懂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亦無不對他稱贊有加,總之一句話:該濁世佳公子,女人一見之下,眉飛色舞;同性見了也不忍峻拒。
有天,他羽獵歸來,與年方十五只身逐馬西郊的羽然珍珠邂逅相遇,一見之下,驚為天人,開始了他一年有余的苦戀歲月。
在此期間,他收心養性,絕足煙花之地,只是一味的對羽然真珠大獻殷勤。
外人莫不艷羨羽然珍珠是“三千寵愛在一身”連她父親羽然鳳都有些躍躍欲試的味道。
只是身為當事人的羽然珍珠卻殊乏應有的自覺,對這外表一副風度翩翩的三王子,抱著敬而遠之的心態,卻知這三王子是“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把她最信任的丫鬟們逐個弄的是神魂顛倒,對她的行蹤摸的熟稔無比。
出於無奈的羽然珍珠,為絕他痴念,竟然施出她素常不輕用的皇炎腿,打的這三皇子吐血三升,在床上猛堆了大內療傷聖藥“雪蟾丸”達三個月之久:此後他因羽然珍珠而起的相思病才不治而愈。
這一情事鬧的滿城風雨,大武皇城無人不知。
當羽然鳳一家子惴惴不安的等待大武皇帝武衝對此事的聖裁時,卻是一道授命年僅十七的羽然真珠出任御林軍統領一位的聖旨,眾皆愕然,——御林軍統領不但可以總督皇城的近衛軍,而且可以節制皇城外大武任何行省州府的軍隊。
至此,雖感疑雲重重,皇城內外無不知曉武衝對羽然真珠的優寵。
不過羽然真珠為楚心雨暗呼不好的原因卻並非怕因此事,擔心日後與這好友相見時如何尷尬。
憶起年前偶然在她父親羽然鳳的書房見到的那汙穢不堪的一幕,羽然真珠想想便也羞死,眼前的這個三王子伏在書台上,挺起那比女兒家還粉嫩的屁股聳迎身後男人的抽插,口中“雪雪”“達達”的亂呼不止,竟然在與羽然鳳做那龍陽苟且之事。
不幸大幸的是,他們可能過於投入,沒有發現她,不然的話,自己除了一死了之外……
羽然真珠自小雖說也不大親近羽然鳳,但畢竟是自己的父親,母親又早逝,因此對他還是保有一份固有的尊敬,但經此一變,羽然珍珠便借故公務繁忙,絕少回家,更遑論在家睡覺,除了偶爾的會光顧下好友楚心雨的雨花閣,大部時間都住在履職後新起的統領府,而在此前,她都是在那打理公事的,絕少在那留宿。
事態怎麼會這個樣子,羽然真珠不禁有些頭痛,柳眉微蹙。
難道是在心雨心防最脆弱的時候讓他乘虛而入?
羽然珍珠想起那尷尬事,看著眼前的一幕,她恨不得立時拍馬上去阻止心雨與三王子繼續交往,但這等羞人事,她一個女兒家又怎好宣之於口,況且這種事一時半會也很難說的明白;就她自己而言,雖說閨房之樂,有甚於畫眉者,但倘非親眼目睹,也決難相信閨房的洞天里會有這般的秘戲。
不過從當時的情形看,雖只那麼一眼,他們應是樂在其中……
羞顏上涌,霎時羽然真珠那張宜嗔宜喜的俏臉變得通紅,嬌艷欲滴,連耳根、頸脖子都不能免禍於紅潮的肆虐泛濫。
羽然真珠一時僵在原地,待感覺到臉上的熱度,更是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兒。
她本待直赴武衝的寢宮,請旨就近皇城調集御林軍,以解靖雨仇的臨頭大難。
哪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就讓她掛心不已的楚心雨,硬生生送了憂心忡忡的羽然珍珠一份推也推拒不了的大禮。
一邊是自己托付終身的情人,一邊是自己從小知交的好友。
輕重緩急的一番權衡下,羽然珍珠向三王子的背影射去嫌惡的一眼,才一咬銀牙,掉馬准備從正和門繞往武衝寢宮;叱呵聲近,羽然真珠正好與適才追趕她的十數騎城衛迎個正著。
羽然大人?
待他們認出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大人,城衛們齊齊半是驚愕半是施禮的叫了聲“羽然大人”爾後便有些惶惶不安的紛紛垂下平日趾高氣揚慣了的腦袋。
他們有近半個月未見羽然真珠,依照慣例,他們便猜測她又是奉了皇帝手諭外出巡察去了。
再想想片刻前霜衣怒馬的衝閃入城的狀況,大違羽然大人素常雷厲風行卻不失從容淡定的行事作風,顯然是有什麼迫在眉睫的大事急需面聖,現下她回馬向他們迎過來,不是因面聖不成而遷怒於他們吧?
在他們心神不定的當兒,羽然真珠先是冷冷的掃了他們一眼,最後凝定在東城衛隊長的身上,然後以一種近乎冰雪般的語氣問道:“趙隊長,近來皇城可還安寧?”
“回羽然統領,自從上元節皇城一戰後,京都牛鬼蛇神的武林人物大減,皇城亦回復了往日平靜的繁華。只是皇上在此戰後的第三天便帶了一千‘鐵血親衛’往蕪城北郊上林苑狩獵,至今未歸;目前是太子在監國。”
趙隊長語氣恭謹的回應,心下輕松了少許,只是垂著的腦袋像是感應到了羽然真珠冰冷的目光,不敢稍抬。
兵凶戰危,皇上更可能連傷勢還未全愈,他仍有閒心去狩獵?
目下太子監國?
內中會否別有玄機?
羽然珍珠眉頭好看的輕蹙,旋即暗嘆一聲,才收拾情懷,暫且放下這一迷團。
大武自立國以來,皇城中只設有兩種軍事體系,一是拱衛在皇宮四方的城衛軍,一是守衛皇宮的御林軍。
但自聞、李、左丘三大舊世家被武衝除名後,皇城又多出一種專責皇帝個人安全的侍衛隊,即由原李字世家的“紅衣軍團”改編的“鐵血親衛”“紅衣軍團”人數不足三萬,但它能扳登至煊赫天下的三大兵種之一,在於它的兵士無不是以一當十的佼佼者,又兼馬上步下雙修,一旦短兵交接起來,戰力十分恐怖。
除去為李字世家效忠戰死的少部分,“紅衣軍團”還剩下兩萬余人,武衝從中精選了一萬人組建了“鐵血親衛”剩下的都充為御林軍。
羽然珍珠乍聞武衝離開皇城往數百里外的蕪城狩獵,不禁有些為他擔心,不過想想有一千血衛相隨,這才稍稍安心了些。
她曾隨武衝在皇城正東的圓形角斗廣場檢閱圍成日形的一萬鮮衣怒馬的血衛,著清一色的朱紅鎧甲。
武衝登高把臂一聲嘯喝,立時引來腳下山崩海嘯般的呼應,響徹皇城大地;戰馬踩著戰步,也適時的長嘶起來,這時仿佛那猶停落在西北高樓一角的太陽都掩上了一層血色,顯得荒涼而悲壯。
愁容才下眉梢,又上心頭。
羽然真珠心下暗嘆了口氣,沒有皇上的手諭,御林軍是不能踏出皇城半步的,說不得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掃了眼猶自低頭不敢擅動的一干城衛,羽然珍珠輕喝了一聲,待他們回過神來,才吩咐道,“趙隊長,立即給我著拔一千城衛軍,分出兩百個羽箭手,然後在皇城西門等待我的命令。”
與水源軍地盤隔元江相望的天水城西北邊境。
不知是天水城沾了瀾江的大氣,還是元江沾了天水城的霸氣,瀾江的最大支流元江在此駐馬東望,已然在目的“日角”渡口就是它一個具體而微的闡述。
“日角”津度臨江而起,西接山岩陡削的傲來孤峰。
在孤懸於江面十米處,鐵索漫空,以犄角之勢拉起一座高達二十余米的棧橋,果然不愧天下間與皇城“龍庭”渡口齊名的兩大要津之一。
靖雨仇被天水城激涌起的近乎魔道的霸氣再次被引爆,他不顧渡口他人的側目,長笑一聲,御風如飛,一步踩踏上居時用來指引過往船只避開左近的淺灘暗礁、戰時則讓度為了望塔的棧橋,他微微俯下身,登眺腳下不舍晝夜奔流無止的大江。
江面波濤翻滾,拍著峰腳,涌起連天的雪浪。
江風浩浩,吹度著山風,沿著長身而立的靖雨仇盤旋而上,一種天下風雲盡握我手的豪情自他胸中狂瀉而出。
忽地他微有所感,靖雨仇渾然不顧,干脆閉上雙目,靜靜的、莫名的感受著遺世獨立的逸氣和鳶飛戾天的霸氣,兩種異流同時在自己身上穿行,漸漸融合為一。
水經集在靖雨仇心中悠悠成韻,往日已然領悟的招式變的淡漠起來,瞬間飄遠。
他仿佛想追逐那飄渺而走的意識般,身體凌空飛起,只是方向卻非欲著地似的,朝腳下的大江平平的漫射而去,先前閉起的雙目依舊半闔著。
啊的一聲乍響,為“日角”渡口下的大江投下了第一塊巨石。
棧橋下的人流齊齊爆出一聲驚呼,這個大好青年有什麼事想不開嗎?
非得學杜十娘那娘們,而且還要裝出一副“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般的詩人氣度?
靖雨仇身形似緩實疾的滑離棧橋飄往江面,不容半分偏差的,自上而下,一道劍光伴著殷殷雷聲恰恰削在適才靖雨仇倚身處的臨江峭壁,火花如隱現於雲層的閃電,倏的爆出一道奪目的亮采,遭池魚之殃的石壁轟然坍了一大塊,正落在峰腳激涌而起的浪尖上,響聲直干雲霄,聲勢駭人,厲害處卻是平飛而上向靖雨仇落下的身勢迎去隱含紫華的萬點雨珠,顯然帶著偷襲者若有實質的真氣。
與此同時,漫空石屑向靖雨仇追逐而至。
“天雷劍法”雷霆出鞘,誰敢攖其鋒芒?
身在其中的靖雨仇一感應到對方的劍氣,便立時知道自己陷身於前所未有的險境,實是自己出道接戰來最為凶險的一戰,一個最細微的不慎,就有可能葬身於元江的魚腹。
不過即使在這等凶危中,靖雨仇的臉上仍是逸出了他那招牌式的苦笑,心知自己適才太大意了,以致被敵人所乘。
事實上,剛才水經集的招式如詩人的神來之筆般不經意間渾融一體,讓他先一步察覺到了敵情,只是靖雨仇一來沉浸於二極合一的那種曼妙至不能形容的感覺,二來自己由水經集領悟來的胎息心法也因此大成,使他准確的把握到了偷襲者的位置,甚至默察到了敵人盡力隱藏起的真氣的強弱:這使他對於即將的偷襲有些不大在意,更不堪的想法是借此估摸下自己究竟厲害到哪一進境。
當然他現在知道了自己是天真遠多過聰明了,亦由此知道了那不過是對方的誘敵之計。
身隨意動,意隨心轉,心止如水,靖雨仇倏地扳登至一個武者修行中夢寐以求的止境。
已然大成的胎息心法動靜皆宜,先前的一切念頭都只是他的潛意識的沉淀,絲毫不會影響他體內綿綿不絕真氣的流轉,這就好象長橋臥波、復道行空般,並行不悖。
漫天的雨珠,漫天的石屑,在偷襲者真氣全力的施為下,以天羅地網般罩定靖雨仇的全身,他頓時感覺到仿佛天地間都充滿了肅殺之氣,一時間無避可避。
忽地,靖雨仇把握到對方的真正厲害處在於“任勢”以致片葉飛花都成了殺人的利器。
“激水之疾,至於漂石者,勢也;鷙鳥之疾,至於毀折者,節也。故善動敵者,形之,敵必從之;予之,敵必取之。以利動之,以卒待之。故善戰人之勢,如轉圓石於千仞之山者,勢也。”
靖雨仇雖然不會認為自己不如對方,但心下也暗服偷襲者的心計,不僅是水、石諸般死物,連自己都被他利用了。
想通了這一點,靖雨仇亦被對方的智慧激發了與之一較高低的豪情。
雖然本少爺天生風流多情,這回就勉為其難施展一下生平決不輕用的“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絕學吧。
衝淡洗練的逸氣,勁健雄渾的霸氣,豪放疏野的大氣,飄逸流動的清氣,渾融一氣。
靖雨仇逆運“陰陽”一式,默念“欲返不盡,相期與來。明漪絕底,奇花初胎。青春鸚鵡,楊柳樓台。碧山人來,清酒深杯。生氣遠出,不著死灰。妙造自然,伊誰與裁。”
靖雨仇仿佛智珠在握,嘴角憑空逸出一絲佛家的沾花微笑來,連天魔烽都棄絕不用。
靖雨仇雖無虹刀在手,浪人斬的刀勢卻借身體外逸的真氣澎湃涌出,真氣若有焰色光華,包住他的身體合成一彗尾狀,以閃電流星之勢,意識率先衝出了對方真氣旋渦,隔空掃了對方一眼,然後和身潛入水中。
靖雨仇直到此刻才有機會與偷襲者著了一面,對方一身華服,年齡和自己相若,比自己要來的英俊,不過那刀刻一般的輪廓顯示對方是心性剛毅之輩。
不知對方是什麼來歷,身手竟然高明如斯。
靖雨仇胎息心法如圓珠納水,對四周的敵情洞察無遺。
苦笑一聲,看來敵人這次是要置自己於死地而後快了,水中船頭岸邊可謂算無遺策,面面俱到。
八九人各自伏居一方,以他為中心,形成合圍之勢,而且每一個都是比他只強不弱的絕頂高手。
現下唯一可以憑藉的是自己能夠預知敵情的空靈意識。
自己想借水路逃逸的計劃是行不通了,靖雨仇在竟然有五六個之多隱於水中的敵人合圍上來前,和著滿身水珠衝天而起,先前偷襲自己的敵手自飛出驚天動地的一劍後,便一直靜立於棧橋上,刻下見他飛離水中,仍是一動不動,只是隱有紫氣橫過的雙目冷冷的注定他,散發的強大真氣,看似處處透著破綻,靖雨仇卻知道對方實則布防的滴水不漏。
這可能會是我一生的對手,靖雨仇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
破財?
又是他?
靖雨仇眼角忽地反映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正一臉陰笑的立身岸邊,一雙本就“渺小”的眼睛眯成一條細縫,有一下沒一下的朝周身狼狽的他上下打量著。
滿身的水珠投石問路,灑向華服少年的真氣網,在氣機牽引下,對方身形已然向靖雨仇激射過來,劍影隔空飛到,不過靖雨仇卻先一步借對方的反震之力,折身射往岸邊,然後朝有些措手不及站定岸邊的破財噴出一口滿含氣勁的鮮血,實則是希望以在血池練就的秘法激發自身的潛能,再借比敵人快上一线的速度可以迅速逃離此地。
不然的話,他自己可以做保家,明年的今日此時就是他的忌辰。
靖雨仇未及踏實岸邊的土地,劍氣漫身,裂帛聲起。
靖雨仇暗凜對手的高明,天魔烽透腕而出,前突的身勢也立時止落,除非他嫌命太長又或想試試自己有無九命貓的本事。
珠落玉盤也似的聲音響起:“久聞靖君的大名。今日得以瞻拜靖君的卓然風采,天香幸何如之。”
一直隱於暗處的華天香顯然對靖雨仇的意圖洞若觀火,適時的現身,僅僅是一劍,卻是飛仙一劍便封死了他所有的逃路。
華天香看一劍奏功,輕飄飄地落到靖雨仇身前丈許處,也不急於追擊,只是劍鋒遙指著他;迫體而來的寒氣有增無減,使靖雨仇清楚感到他全在對方劍氣的籠罩下。
華天香?他終於見到了這白道公認的第一美女。
靖雨仇邊抗著對方催迫過來的劍氣,邊自以專家的眼光上下打量眼前的美女。
華天香輕紗覆面,稍稍掩去了她的天香國色。
與傳聞中香榭天檀歷代行走江湖的傳人或者同靖雨仇有過曖昧關系的雪青檀,每每一身粗布素服不同的是,華天香現下身著一襲華美的湖綠絲袍,江風吹拂,剪裁合度而微顯寬松的絲袍被吹得緊貼身上,肩如刀削,胸前現出教人魂為之奪的美好线條。
“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她若舞起香榭天檀的劍舞,一定十分的好看,靖雨仇憶起雪青檀在天刺山獨為他而起的劍舞。
事實上,她舞出的那種聖潔的美感教他無一日或忘,偏偏他沒有半分宗教情感,腦子里想的盡是諸如這種女人的腿特別適合於床上運作,可以隨意擺出任何一種自己想要的姿勢。
忽地,靖雨仇雙目微微閉起,適才因身陷險境而稍失的心神,在這刻再度回復“波瀾不驚,過不流痕”的止境。
靖雨仇微微感出對方內心的波動,眼開,適時捕捉到了華天香眼中一閃即逝的訝色。
他心下一樂,還有後招哪,你小心接著吧;運起“衝淡”一式,靖雨仇對華天香擺了一個笑臉。
這時,華天香眼中的訝色更濃,靖雨仇分明就笑意盈然的站在她身外丈許,但華天香卻有種奇怪的感覺,那只是對方的一個幻影。
由適才靖雨仇那個可惡的笑臉始,她便再也捉摸不定他的具體方位了,一直遙制著他的劍氣一下子失去了對手,便像擊在虛空中一般,氣機牽引下,劍芒暴漲,華天香身影倏動,有些不由自主的向前衝閃過去,露出了靖雨仇期待已久的跑路空擋。
靖雨仇此時已然准確的把握到方圓數十丈內的一舉一動。
華天香至少有那麼一瞬的時間陷進她和自己合力制造的強大慣性中,先前潛伏水中的敵人已然登岸和破財以及適才向自己施襲的華服少年以自己為中心隱成合圍之勢,而且每個人都像是精於合圍的高手;他們表面看去似乎各不相關,其實沒有一個不處於可能被他突圍而去的關鍵位置。
“天雷劍陣”恰在華天香失著的一刻,輕喝聲起。
華服少年破財等一干人的身影的飛速轉動起來,愈轉愈疾。
不過,靖雨仇仍是看出了劍陣的破綻所在,雖然這破綻小得可能轉瞬即逝,更有可能是敵人的待敵之計。
靖雨仇苦笑一聲,除此外,他現在沒有任何選擇了,惟有冒險一試;這一試,如果僥幸成功的話,他有八成把握速逃此地,而一旦失敗,則九成九的會把性命都賠上去。
人生就是一場豪賭!至少對此時此刻的靖雨仇是如此。
相對於其他人一沾即走的身形,靖雨仇看出劍陣中的破財卻稍顯滯礙,佛家有語,一切滯礙,無有成者。
此外,靖雨仇數次從水路逃生,因此他對水亦是情有獨鍾。
不加思考的,他篤定了這兩樣,賭注或者就是他年輕的生命。
靖雨仇先發先至,恰在華天香劍影臨身前,他竟是逆著她的劍勢瞬移退飛,微一用力,左腳上的那只鞋激射出去,徑奔華天香的劍影迎去。
漫天碎影滿天星,靖雨仇默運胎息心法中“含蓄”一式,那只鞋子在華天香劍氣絞擊下化成的一天碎末,在他巧勁施為下,竟然裹挾著他的身體和成了一團。
靖雨仇陡的加速,先前逆飛的身體,如紫燕抄水般朝元江方向電閃而去;不差分毫的,恰在走勢如飛的劍陣轉到破財橫劍立江時,靖雨仇雙目爆起精光,罩定欲走還留的破財。
包括劍陣在內的一切合擊之術,其威力在於“牽其一發而動全身”無論有多少人出招,都能做到心意相通的一人似的,首尾相應,所謂“勢若循環無端,孰能使之窮”正合此理;反之亦然,若有一環被打碎,合擊亦不攻自破。
破財被靖雨仇以強大的精神力凝定,臉色變的沉寒如水,本就失之滯礙的步伐頓時一止,揮劍擊出。
胎息心法悠悠流轉,靖雨仇突然向破財詭秘的一笑,然後逆運起“陰陽”一式。
身在其中的破財忽地駭然若死,在如此近距離指向靖雨仇、融有自己強大真氣的一劍竟然毫無阻擋,他立時一個收足不住,身體斜前一傾,幾乎脫離了劍陣,就在這倏關的一刻,一股強大的逆流旋力牽引得破財步位一失再失。
就在其他合擊靖雨仇的人若靈蛇般甩尾過來攻擊他時,原本摶和在靖雨仇身上的滿天碎屑,融合著他的精氣神和自破財處借去的勁氣,在靖雨仇猛喝出一聲“豪放”的刹那,散作漫天戾氣,向催迫過來的其他人罩去。
靖雨仇等待就是這一刻,氣血不穩下,順勢吐出一口鮮血,再次施出“催命術”在破財讓出的空擋處,身影如奔雷流星之勢,一頭向元江數十丈開外的水面扎去。
待破財他們應付過靖雨仇借水經集任勢而造的危機,他們已然追擊不及。
眼看靖雨仇入水即將成功逃離此地,異變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