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卷 第34章 雪中送炭
孟涼一時沉默,他站起身,將她擁入懷里,就這麼靜靜地抱了她一會兒。
此時他體內的酒氣早就隨著剛才那場歡愛散了,心里被酸楚和惆悵占據。
他又何嘗不擔心如果把她帶出宮後,自己不僅不能給她安穩幸福的生活,倆人除了窮困潦倒還要東躲西藏,嘗盡顛沛流離的苦,還要每日陷在惶恐不安中。
所以在見不到她的這些日子里,孟涼陷入無盡的矛盾中,倍感煎熬。
阮嬌嬌察覺到孟涼的糾結,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柔聲安撫道。
“不著急,我們可以慢慢想。”
孟涼正要說話,忽然聽到窸窣的動靜,似乎是有人穿過花叢,衣料與枝丫摩擦發出的聲響,倆人連忙屏住呼吸,神經一下子繃緊。
好在那人或許只是抄近路,腳步聲雖然越來越近,但是直接遠去,接著消失了。
倆人松了口氣,但同時是個提醒,不能繼續在這里待下去了。
孟涼需要回到宴席中,而阮嬌嬌則要個趕在澹塵妄回寢殿前回去,不然被他發現又會引來麻煩。
雖然不舍,但是阮嬌嬌還是迅速撤退,跟孟涼分別後偷偷摸摸地回到了寢殿。
好在過程很順利,並未引起注意。
之後就這樣,倆人見縫插針般地碰過幾次面,但阮嬌嬌的惰性也就這麼慢慢滋長。
一開始她看澹塵妄哪里都不順眼,現在他基本凡事都順著她,就算她鬧脾氣他也慣著她,於是她看他也越來越順眼起來。
而孟涼靠自己的學識和能力越發得到澹塵妄的賞識,對他進行了提拔,他如今官職在他這個年紀相當高了。
阮嬌嬌覺得把他拐走,不僅毀人前途,似乎還浪費了他的才華。
而孟涼那邊,總是怕給她的不夠好,准備越發細致,於是這麼一拖,一個月就過去了。
但是阮嬌嬌並未改變要逃出去的念頭,只是這次她不打算將孟涼拖下水,她決定一個人干。
俗話說溫水煮青蛙,她也怕自己就這麼被煮熟了。
當然,也受到一件事情的影響,她的葵水晚了幾日才來,澹塵妄神情里隱隱透著欣喜和期待,但從御醫口中得知她只是輕微受寒,並未有喜脈時,他眸里顯而易見地劃過一抹失落。
而阮嬌嬌卻松了口氣,她真擔心,再這麼拖下去孩子都有了,她走也走不掉了。
澹塵妄卻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的真實反應,這次,他終於對她動了怒。
但他沒有像以前那樣訴諸肢體上的暴力,他沉著臉,就這麼一言不發地離開了,之後也沒有回寢宮。
第二日,澹塵妄便納了一個妃,是宰相的外甥女。
馬上就是封後大典,他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了這麼個舉動,一時引來無數猜測,甚至懷疑她會不會就這麼失寵了。
當然,更多的權臣則是蠢蠢欲動,既然開了這麼個口,他們便想往皇帝的後宮里塞自家人,鞏固家族地位。
據說長得國色天香,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氣質嫻靜溫婉,是真的大家閨秀,不管是家世門第還是脾氣秉性都足以母儀天下。
當然,這些阮嬌嬌並沒有想打聽,而是她在花園里閒逛時,有兩個宮女在說悄悄話,就那麼“剛好”被她聽到了。
但阮嬌嬌知道,不管是澹塵妄的冷落,還是納妃,顯然都是他對她的敲打,或者說懲罰。
他從前那套沒用,他便換了個方式,想要讓她嘗到失去的滋味,人只有失去後才懂得珍惜。
這個方法其實很聰明,只可惜用錯了對象。
不過是讓阮嬌嬌更堅定了自己當初的判斷,天子的寵愛,可以說給就給,說拿走就拿走,總之就是不靠譜。
於是她這次說走就走,畢竟在她之前不懈的努力下,澹塵妄已經給了她許多自由,她便利用這點,假裝心情低落出宮散心時,在踩過點的夜市里故意制造混亂,然後趁人不備鑽入一輛送酒的馬車里逃走了。
阮嬌嬌一路不敢歇腳,換了一輛馬車又一輛,當然她並不是無頭蒼蠅,毫無計劃的逃跑,而一開始她就有明確的目標。
她不想禍害孟涼,那之前已經禍害了的,就沒關系了。
況且即使吃了那麼多山珍海味,她竟然還惦記著當初謝晟帶著她逃進山洞時,為她烤的那只香噴噴卻沒吃進嘴里的野雞。
在路上足足顛簸了大半個月,阮嬌嬌終於到了那邊疆苦寒之地。
到了那里,她只有一個感覺。
冷……真的冷……冷得她上下牙齒不停打架,那刺骨的寒意都透過馬車密閉的縫隙鑽進來。
古代自然是沒有防風保暖羽絨服這種東西的,也沒有方便的取暖設備。
她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里三層外三層,還披了一整張獸皮毯,懷里還抱了個暖手爐。
“姑娘,到了。”
馬車夫對她道。
阮嬌嬌其實剛到就有些後悔了,沒選擇溫暖的地方,要不是身上帶夠了錢,她都要凍死了。
不過也不是沒有好處,這里還真是鳥不拉屎的邊疆地帶,很難想到她一個嬌公主會跑到這里來。
她也不敢貿然闖進兵營里找人,雖然這里天高皇帝遠,但是萬一有澹塵妄的眼线呢。
所以她先在軍隊駐守的城里找了處宅子住下,然後借了個尋親孤女的身份,好在這里本來就流民多,突然多個眼生的也不奇怪。
阮嬌嬌都還沒主動湊到謝晟面前,倆人或許還有點緣分,在這城里最好的酒坊遇到了。
其實應該也不能說是緣分,這里實在太冷了,大家平日都會喝點酒御寒,阮嬌嬌也不例外,加上她吃貨屬性,這酒坊旁邊就是飯莊。
她就在剛吃飽喝足,又在酒坊里買了一壺青梅釀抱在懷里往外走時,與迎面走來的謝晟撞了個正著。
當時已經傍晚了,夜空介於黑與藍之間,像是宣紙上被浸染開的墨色,天空還飄著鵝毛一般的雪,阮嬌嬌穿著紅襖裙,披著一件白色的狐裘大氅,戴著兜帽遮住大半張臉,就這麼與穿著一身寒光粼粼金屬盔甲的謝晟視线對上了。
謝晟顯然神色一僵,眼神從詫異,難以置信到狂喜,緊接著卻又冷了下去,就這麼與她身體交錯而過,他身旁還跟著幾個同僚。
阮嬌嬌也這麼走了過去,就像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但是她知道,他會來找她。
果不其然,夜深人靜時,她院門口的雪已經積了足足半尺厚,換了一身輕便衣裳的謝晟踩著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