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三人被蠻王等迎進來時,全不是上次所見的氣宇軒昂,臉色很疲憊。
只有兩個銀甲武士跟著,太子走到正案前,對那兩人道:“你們下去休息吧。”
阿通木帶武士出去了,其中一個武士手里已沒了長戈。
所有人都很驚異地看著太子一行,變化最大的是那個綠衣女子,沒了面紗,鬢發凌亂,一張俊美的團臉、驚魂未定地有些慘白,披風也不知哪去了,身上還有些泥點……整個就是個花容慘澹的模樣。
畢竟是她阻止了太子對月兒獻殷勤,真有些不忿太子將她修理得這麼慘!
太子坐在蠻王的案後,仰頭喝下一碗果酒,蠻王一邊親自給他斟滿,一邊問道:“怎麼?何方逆賊膽敢捋太子龍威?”
太子面露苦笑:“龍威,呵呵,是我們捋了龍威了!”
說著,不滿地白了綠衣美女一眼。
說道:“我們竟然遇到湖神龍蛇王了!”
“哄……”
一片驚嘆炸響。
月兒轉頭看了一眼坐在下端的蛇魔女,她那尖聲在低沉的男聲中略顯突出。
“你們都見過那東西?”
太子擡頭問眾人。
眾人都搖頭,蠻王見無人應聲,說道:“關於湖神的傳說,倒都聽到過,滇池乃聖上皇土地界,我們山人極少擅入的。”
太子點點頭,皺眉道:“孤家世代善闡王,統治滇池這廂近百年,傳到我,也才頭回親眼遭遇,想不到竟如此凶險!”
又喝了口酒,悶道:“不知那魔怪為何只凶猛攻擊……這位風女俠,為了護她脫身……唉!我的十八鐵騎,竟然只兩人幸存!”
悲憤一拳砸在幾案上,好在酒只半碗,沒有濺出來。
那綠衣女低了頭,公主驚聲道:“到底什麼東西那麼厲害啊?”
沒人覺得她唐突,這話是大家都脫口想問的。
“是一條……很像龍的……大蛇……”
太子眉頭緊鎖,有些干澀地描述著,“比水桶還粗,七、八丈長,刀槍不入,力大無窮,只是沒有龍的四爪。”
驚嘆聲再爆。
我可以想像出今天下午,我在公主身下最痛苦的時刻,滇池之濱,發生了多麼慘烈的一場人怪拼殺,十六個銀甲騎士為了掩護綠衣女和太子撤退,前仆後繼將長戈無用地刺向令人毛骨悚然的怪龍巨蟒,隨之,人被吞噬,馬被碾碎……這綠衣女是武林人士?
不知出身哪個名門大派?
芳名是風還是鳳字?
能讓這麼多皇家鐵衛舍身相救,看來定是太子的未婚妻了。
武功也確實不低,被那怪物咬住披風了還能脫身!
那怪物對綠色敏感?
或者是知道女人比一身鐵甲的男人好吃?
“太子不愧武力高絕,皇天保佑,大戰千年湖神而毫發無損,我等為太子無恙干三碗酒,第一躬賀平安,二碗壓驚,三碗祭奠護主勇士。”
岳父提議道。
眾人紛紛附和,酒畢,蠻王又敬道:“太子為小女婚事一日奔波百余里,又遇凶險至此,損失忠勇慘重,小王不安之極,明日當盡起族眾,親自護送殿下回城。”
“蠻王無須自責,本王遇怪與爾無關,今日本非原定回程。”
太子說著,又狠狠地斜了綠衣女一眼,定是將滿腔怒怨都傾向這個吃醋壇行的根源。
我倒有一絲冷笑──哼,這太子還是不講道理,你要是不向別人妻子色授神與,你未婚妻又怎會醋性大發?
要是因此在錯誤的時間去了錯誤的地點而遭遇意外,錯本由你自己好色引出來的嘛!
我就不會多看一眼你的女人!
哦……假設她能比得上月兒之美……我也不會多看第二眼!
世上會有比得上月兒的女人嗎?
恐怕趕上公主的都罕見之極!
我有些自豪地窺了一眼兩位愛妻,發現公主不時瞟一眼……那個白衣男子。
哦,他竟然和中午來時的神情一樣淡然,並無遇險之色,卻有些奇特。
……好好一場公主大婚篝火歌舞狂歡夜,因為神器和湖神,早沒了歡騰的氣氛。
為表示對英勇犧牲的衛士的哀悼,岳父傳令笙樂息散。
眾人與太子慰問寒暄一番,宴席便散了。
蠻王安排太子等人休息,原本就為他准備了兩頂大帳,馬上奔波了八、九個時辰又經一番生死險惡的太子也無力風流了,只與月兒和公主點頭示意,便隨蠻王去休息了。
我和雙妻要回帳時,月兒喊住了走在前面的蛇魔女,拉著她手一直往我們帳篷走去,令我頭疼不已。
好在她還沒背那個竹簍。
“月公主真要大方借郎救姐一命呐?”
那魔女沒臉沒皮,舊話重提。
“只怕救人無方,讓姐姐失望,不敢獻丑呢!嘻嘻……”
“還是新婚燕爾歡情正熱,舍不得分一杯羹……唉!可以想像、容易理解,何況才剛相識,姐妹情分沒到啊……”
“想和蘭姐姐多說說話,就是加深情分呀!”
“公主這麼不嫌姐姐粗鄙,姐姐可真認這情分了,回頭就送件好禮給你們賀喜,咯咯……”
“該不是……送條蛇吧?”
公主搭著話。
“咯咯,還是祝融公主了解咱,姐姐除了蛇還能有啥?不過……肯定好玩又稀罕的蛇就是了!”……我的頭疼是有道理的!
說著,已經進了公主營帳。
落坐後,我只低頭把玩我的漂亮佩刀,研究刀柄上鑲的什麼寶石。
只聽月兒問道:“蘭姐姐馭蛇如仙令,當是知道那湖里的大蛇是甚東西吧?”
“咯咯,那是湖神,可不是蛇,妹妹怎麼斷定我會了解神物呢?”
“姐姐聽到那湖神的消息後,就一直凝思,從姐姐神情上,看出來啦!”
“真是服了妹妹了!哎……對了,妹妹怎麼知道那傣王沒帶神器呢?”
“很簡單啊……傣族更靠邊界,他留下大王子和重兵在家,自己帶出神器無用,萬一族中有事,其子還須憑神器代他處理。關鍵是,他那麼在乎權位之人,自己又年歲已高,不會真拿神器換個風流一度的。”
月兒平靜道。
“真服了月妹妹的神機妙算了!怎的上天就把這沒得比的肌膚模樣連腦筋、心機都一股腦只給了妹妹一人,讓我們這些平凡女子可怎麼活呀……偏蠻王得著你這個干閨女,他真是天佑洪福!”
夸我愛妻我沒意見,可那後兩句……我聽著怎就不舒服!
“呀……連那些絕無人性的冷血毒蟲都服帖聽用,把妹子我整得狼狽不堪,靈仙一般的蘭姐,把這話調侃噎人,小妹才真是沒活路啦……”
月兒說著,作勢將個玉容貼到我手上扭轉,嬌嚷:“相公,你快快救月兒一命吧~~”我永遠願意愛妻在我身上這樣扭著撒嬌!
但我不喜歡給那恐怖女人什麼面子或縫子,所以我很威嚴肅肅地正色道:“玄月公主,你還是和……寨主快些談正事吧!”
“是~~鍾大俠!”
月兒一副唯唯諾諾的小女人樣子,坐回身,接道:“姐姐還是告訴我們那個湖神的故事吧!”
“唉……”
蛇女細眼透亮地笑看著月兒那番做作,聽到又問起這事兒,猶豫了片刻,先嘆了口氣,道:“終於見識啥叫金童玉女,仙慕恩愛,嫉妒死姐姐我啦!好吧,既然認兩位公主是姐妹,就告訴你們吧。只是不要再讓外人知道。”
我和雙妻一起嚴肅地點點頭。
“那湖神也許是最後一條龍蛇了。”
蛇女說起那湖神,神色再不嬉笑,“龍蛇能活千年,世上罕見,或者只因為滇池水闊人稀,氣候四季如春,才存活下來一對兒,壽命應有千年了。”
“既然是一對雌雄,為什麼千年都沒生下小龍蛇呢?”
公主眨著大眼睛,忽然對雌雄之事聰明起來!
“唉,龍蛇雖逾龜壽,但好像十余年才發情一次,而且,雌雄大概也很難同時發情,所以繁衍倒成極難之事。百多年前,雌蛇終於配成,上岸產卵,不想,卻遭異人屠戮!”
月兒的嬌軀一震,大概動了惻隱之心。
“這只雄蛇今天突然出現並攻擊人群,只怕是……正因發情無偶而狂躁。”
蛇女說到這里,似乎說完了,卻又神色憂郁。
“姐姐必與那湖神有淵源,還望再告驅避之法,我只怕,去那太子之城只有湖邊一條路,明天去多少人護送也只怕無功而傷亡慘重呢!難不成……我們和太子就在這邊等上數月以待它平靜?”
對!對!一定要趕緊走,和這太子待一起……難受得緊!
蛇女聞言,翻著眼睛驚訝道:“你怎知道我熟悉那湖神?”
“很簡單啊,那太子家族於湖邊為王百年,都只聞些傳言而不解其習性,定未見著任何書載記撰。姐姐和它如無淵源,如何得知這許多?”
怎麼什麼隱秘到月兒腦子里判斷都這簡單!
“嗯……這個……我是聽我師傅說的……”
蛇女眼珠轉動著答道。
月兒似還要問話,卻聽帳簾外岳父聲音:“哦……月兒在嗎?”
巨人岳父坐定,開門見山道:“我本想找刀寨主問些話,聽說她在這里,就過來了。哈哈,我的月兒聰慧絕頂,雖軍師而不及啊!只言片語就散了傣王好不容易拉起來的陣线,解了父王心腹大患!就連這明日的安危計畫,也是想到了為父前面!唉……若是能長在為父身邊……”
愛妻又遭一番夸獎,我可不止是憂郁那最後一句!
“父王過獎了!明日不因太子變故,孩兒們也要起程沿水而行,太子的險報倒成全了我等性命安危了。”
“嗯,月兒、芙兒都如上天神嗣之姿,今日見驗了。遇險處之前,如有上天護佑,月兒又智慧過人。哈……對你們此去中原,為父倒真放了大半的心了!”
“還是父王的親生的祝融妹妹能決勝安危呢!”
月兒謙虛道,“不過,若過湖神這關,只怕還要全仗蘭姐姐身上,明日,只要我們夫妻三人和蘭姐姐陪太子起程便罷。父王及族眾就無須去涉險了。”
“哦……月兒此說,必有保全計議了。只是,僅你們數人陪護,未免有失禮儀敬意,太子那方面……未必心悅。不如,我再派阿通木和些個甲兵一起護送為好。”
月兒沉吟了一會,道:“皇家十八鐵甲精銳都無功送命,太子也知兵丁護送無用。禮數上,最多加個木將軍就是了。太子方面我能說服。父王盡可放心!關鍵是有勞蘭寨主大架,人家還未應允,倒是難事呢。這樣吧,鍾郎,今晚我要好好和蘭寨主拉拉交情,你現在去木將軍帳里休息,好嗎?”
這是讓我極不高興的安排。
我正想著啥托詞能改變這個“合理化建議”,見公主的眼神有些閃爍……別!
她不是想提出跟我一起去蠻將那里“過夜”吧?
嚇得我趕緊連聲說著“你們三個一起好了!”
拔腿就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