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面,因為下午上學還早,姑姑也就沒急著把兩人送去學校。而是讓李雲和北宮慢慢的走去學校,自己則上車離去了。
路上,北宮詢問起了李雲小時候被關在家里的往事。“聽靜宜姐說,你小時候一直都被反鎖在家里?”
“嗯,有那麼幾年……”李雲漫不經心的回答著,那段經歷是李雲最不願意回憶起來的,甚至數月之前還一度化為噩夢折磨著李雲。
“那……你是不是很孤獨?”北宮走在李雲身邊,低著頭小聲的說道。
“孤獨啊?應該是吧,不過我有辦法了!我看書啊……嗯,還可以下棋了。”李雲有些奇怪北宮的問題。
“是嗎?我也差不多了……你知道的,因為媽媽的原因,其他小伙伴都不願意和我接觸的……”北宮咬著嘴唇,又像是對李雲解釋,又像是自言自語的說著。
“所以你就只能天天鍛煉身體,跑步健身,結果現在成了魔鬼筋肉女?”李雲嘿嘿的笑了起來。
北宮陵玉的臉色變了……李雲能夠感覺到北宮身上散發出來的濃烈殺氣!
“別、別發火啊……我錯了還不成嗎!北宮大姐,我給你賠罪了……”李雲趕緊換了一副臉面,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個道理李雲很早就明白的。
“少跟我嬉皮笑臉的……”見到李雲服軟,北宮身上的殺氣方才逐漸散去。
李雲見到北宮臉色趨於平緩,這才放下了心,但還是忍不住好奇。“……你怎麼突然變的有點多愁善感啊?”
“你姑姑剛才對我說了很多……”北宮陵玉一邊走,一邊回答著。
李雲呆了呆,他早就預料到北宮已經知道了姑姑和自己的真實關系,但北宮這是第一次當著李雲的面揭開這個兩人都不願意提及的真相。
“你知道她是我姑姑了?”
“她剛才自己告訴我了。”
“姑姑自己告訴你的?那你……”李雲終究是心虛的。
“你和你姑姑自己的事,和我沒關系了!”
北宮也不看李雲,只是低頭走路。
估計意識到了李雲的擔心,便又說道:“我也不會說出去的,你就不用擔心了。”
李雲這才稍微送了一口氣……看著北宮在前面走著,忽然心有所動追了上去。
“你剛才的意思是說我孤獨,你也孤獨是吧?要不我們做朋友了……我覺得我們會相處的很好的!”
北宮扭頭朝李雲啐了一口:“你個死變態,誰想和你做朋友啊……你個癩蛤蟆也想吃天鵝肉!做夢去吧……”
李雲的臉皮此時已經操練的非常厚實了,一點也不在乎。
“好吧,我說錯了,我們其實早就是朋友了,不是麼……哎呦……北宮大姐……下手別那麼重啊……”
北宮陵玉的拳腳再次凌駕於李雲的身上!
下午放學,北宮陵玉早早的收拾了書包,准備離開學校。
李雲忍不住詢問原因。北宮也沒發火,解釋了一下,學校附近某個健身操活動場的帶操員辭職不做了,她現在把那個區域的工作也攬了下來。
“那你不是要增加兩個課時了麼?忙的過來麼?”李雲不自覺的對北宮如此辛勞關心起來。
“嗯,不過活動時間剛好能錯開,我計算過了,這樣一個月下來,收入能翻倍了。”北宮不覺的辛苦,從語氣來看,似乎還有點開心。
“有必要這麼拼死拼活的賺錢麼?”李雲到現在對金錢都沒有太多的認識和概念。
北宮恨恨的看了李雲一眼。
“……過去是沒辦法,現在我有能力賺錢了,辛苦點。加上小賣部的收入,過段時間媽媽或者可以不用干那一行了。”
李雲一聽北宮提到馮阿姨心里就發虛,哪里還敢多話。
看見李雲唯唯諾諾的樣子,北宮更近一步的恐嚇道:“離我媽離的遠遠的!要讓我發現你出現在煙廠路周圍……我打斷你兩條腿!”
說完了,似乎覺得威懾力還不夠,又加了一句“中間那條也打斷!”
完了,書包一提,快步離開了。
……
李雲百無聊賴的收拾著書本。
中午的時候,姑姑告訴李雲她和母親晚上都要加班,回來會很晚,晚飯也要等她們其中之一到家後才能做,因此李雲現在便想著跑去祥雲觀混時間了。
找平山道士卜卦算算運勢,另外中午被北宮狠狠的收拾了,心理不平衡,順道找平山道士這個臭棋簍子下棋,發泄一下了。
到了祥雲觀,得知平山道士被人請走做法事去了。
李雲便准備離開,賣票女人出乎意料的對李雲換了一副面孔,不僅是笑臉相待,而且竭力挽留李雲留下等待平山道士。
這令李雲有點惶恐,不過想想離開祥雲觀自己除了回家等待姑姑和母親外似乎也無處可去,既然賣票女人說平山很快能回來,便還是留下等待了。
李雲等了半個鍾頭,平山道士果然回來。
見了李雲格外的高興,拉著李雲進到自己的臥房,跟著就擺上了棋盤。
還沒等李雲說話,九個白子又擺上了星位。
“平山老哥啊,你能不能有點出息……上次我都告訴你了,我和你下,算指導棋了。最多就是讓三子,你怎麼還是這樣啊。”
李雲禁不住揶揄道。
“不行不行,上次讓九子都被你殺的只活了兩塊,讓三子,我不是被你吃的一個不剩……我承認我水平差,但下完了,貧道多少棋面上有地盤,看著不那麼堵心啊。”
平山道士辯解著。
李雲聽了也只是笑。不過李雲想了想還是決定幫平山提高一下棋藝了。
“平山老哥,你這種亂下對提升你自己的棋力是沒好處的,看棋譜擺棋也是光看棋型!你要理解棋手每一步的用意,如果理解不了的話,擺再多也是沒用的……”
意識到李雲願意指導,平山立刻放低了身段,向李雲請教起來。
“你下棋都不用定式……這樣不好!對於高級棋手而言,定式確實可有可無了。可對於棋力低的棋手而言,定式的使用和學習是非常重要的。畢竟每一個定式都是那些高級棋手們經過無數次的對局後總結出來的經典棋型……”說著,李雲便在棋盤上擺下了圍棋初學者幾乎必學的“托退定式”,耐心的講解了起來。
“如此一來,黑棋和白棋便各自在邊角獲得了一塊控制區域,是平分秋色的局面,由於棋型厚實,任何一方都不容易打破對方的防御。一般情況下,下到這里,先手一方此時就應該轉移陣地,考慮在其他區域發起新的攻擊。”
李雲解說著,隨意的拿起旁邊的杯子喝水,剛喝下去,一抬頭,就看見賣票女人躲在房間的窗戶那里偷偷的窺視兩人,一時不慎,就噴了平山道士一臉。
賣票女人見到被發現,連忙離去了,把個李雲楞在哪里無所適從,見到平山的樣子,忙又慌張的拿起袖子幫平山擦拭。
平山也注意到了賣票女人的行為,搖了搖頭。
“怪我,前段時間告訴她你是現任李市長的兒子。原本是希望你來的時候,讓她對你客氣些,卻沒想到她倒對你上了心……”
李雲有些驚訝。“平山老哥,我不記得我有告訴過你我爸是市長啊!你怎麼知道的?”
平山也不隱瞞:“上次令祖父去世,我不是和你在廁所碰了一面麼。出來後,我就看了貼在殯儀館外面關於令祖父生平的訃告。方才明白令尊就是李維映了。政府換屆,道教協會也有代表參加,令尊當選市長,我才曉得你成了市長公子了。”
李雲點了點頭,平山道士是道教協會的成員,算是半個“公家人”。
了解政府人事變動一點也不奇怪,加之又看過祖父的訃告,稍加思維便能猜到自己的身份和來歷。
而且他也很快理解了賣票女人對自己態度的轉變原因。
只是平山道士提到這個女人對自己“上心”,這就令李雲有些不理解了。
平山意識到了李雲的疑問,隨即淡淡的解釋道:“李雲你也別去搭理她,無非就是想借你同令尊搭上關系得到一個正式的事業人員編制罷了。她在這里賣票賣了多年了,至今也只是文物局一個外聘人員,收入低,無保障。又沒有其他的門路,如今知道了你是市長的公子,有這樣的念頭也無可厚非了。”
李雲聽了平山的話,方才釋然,苦笑著說道:“這樣的事,找我又有什麼用?這點,平山老哥你還是早點給她解釋清楚的好,免得她做些無用功,搞的我也不敢來你這混時間了。”
平山笑著答應了,隨口便轉到了李雲的父親身上。
“令尊倒是難得的干才了!政協會議我也參加了,不少委員對令尊是頗為器重啊。你我相識也不算短了,由子而知其父……令尊當市長,或者真能造福桑梓了。”
李雲忍不住搖了搖頭,平山不解。
李雲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麼說。
但見到了平山道士不解的樣子,想起這個道士有些道行,非普通道士能比,或者可以吐露心聲。
因此最終還是說了起來:“為人子,也不便議論家父了。家父經濟上極為謹慎,為官算的上清廉。施政方面這些年來也頗的民間好評。不過有些方面……哎,一言蔽之:非君子之為也。”
平山聽了也不驚訝。
“如此說來,在你心目中,令尊亦是偽君子了?”
見李雲也不否認,平山笑了起來。
“偽君子終究也還是君子!你為人子,如此看法,實在不妥了!”
李雲楞了楞。“偽君子也還是君子!”這種說法可是李雲第一次聽到,這不禁引起了李雲的爭辯心理。
“平山老哥你這話就不對了,偽君子怎麼會是君子呢?”
“偽君子,真小人,熟壞?”
平山掉起了書袋。
意思就是問:“偽君子和真小人這兩種人,誰更壞?”
李雲對於文言文並不陌生,不過聽見平山這樣說話,還是忍不住嘲笑起了平山道士。
平山也不生氣,只是再次詢問李雲的看法。
李雲想了想,最後回答說:“這個問題,歷史上的爭辯很長了。不過總體而論,認為偽君子壞一些的看法更多了吧。畢竟真小人一看就是壞人,大家自然會有所提防,因此造成的危害有限!而偽君子隱藏在君子當中,令人防不勝防了,造成的危害更大,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偽君子比真小人更壞一些了……”
平山道士搖起頭來。
“李雲小友,這話說錯了!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仔細思考後再回答,你是願意生活在一個全是真小人的世界里,還是願意生活在全是偽君子的世界里?”
李雲聽了,再次思索了起來,一邊思索一邊分析著。
“如果全是真小人的話……我雖然可以事先提防,但最終還是個人實力說話,那樣的結果……最終是一個徹底的弱肉強食的世界了!如果都是偽君子的話,因為偽君子要隱藏自己,顧忌名聲等等,因此行事起來不會肆無忌憚,相對而言,對個人危險性會少一些……照這樣說的話,生活在偽君子的世界里似乎是稍微安全一些的。”
“嘿嘿……”平山笑了起來。
“所以我第一次和你聊天就說你孺子可教也!偽君子名字里雖然有個偽字,但終究還有君子兩個字!而真小人則就和君子完全的沒有關系了!我這里打個隨意的比方:‘一個漂亮女人,偽君子和真小人都對她不懷好意。真小人會怎麼干?那肯定是直接用強了……偽君子會怎麼干?估計應該是言語欺騙加誘導。’這兩種方式,你覺得那個漂亮女人更願意接受哪一種?”
李雲聽見平山如此舉例,不禁張大了嘴巴。
“你果然是個酒肉道士啊!舉什麼例子不好?直接就舉女人的例子……好吧,我覺得大部分女人更願意接受言語欺騙和誘導了。”
平山辯解著:“我也就舉個例子而已,拿漂亮女人舉例比較直接一些了!沒那麼多彎彎繞繞。這世界上,真小人和真君子都是很少的,絕大多數人包括你我何嘗不是偽君子了。一方面我們都有貪婪的欲望,但一方面我們又畏懼世間的法律和規則,因此我們只能竭力的隱藏自己的貪婪,要麼像我去追求精神的安寧;要麼像令尊利用世俗規則的漏洞去達成自己的最終目的。但我們都終歸有所畏懼,因此這個世界才有秩序。如果都是真小人了,那這個世界早就一片混亂了!那些認為真小人比偽君子可愛的人,其實是沒見識過真小人的可怕……要讓他們真的碰上了一個真小人,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呢!所以我一直認為,當偽君子比當真小人好,偽君子從某種意義來說,都是潛在的君子。只是沒有擺脫貪婪欲望的支配而已!當偽君子能夠抵御住一切欲望的誘惑的時候,偽君子也就成了真正的君子了!”
李雲聽完,陷入了沉思……
就著盤面的棋子,李雲和平山道士下了一局。
李雲沒有了爭勝的念頭,多數情況下反倒是有意引導平山把子落在了正確的位置上,如此一來,終盤時,李雲僅小勝了十余子。
平山道士極其開心,便同上次一樣再次利用終盤的棋型為李雲卜了一卦。
算了下來,平山道士一臉的愕然。
“這……這……”
看著平山的樣子,李雲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邊。
上次卜卦的結果李雲始終擔心,擔心家中運勢急轉而下。
現在平山的這個表情,令他懷疑這一擔心即將應驗。
“莫非我家運勢到頭了?”李雲終於還是忍不住詢問了起來。
平山拼命的搖起了頭:“非也,此卦系大吉!不過這不可能啊……你家的運勢實則操縱於令堂面相之上!難道令堂行了大惡之行,泄去了自身大部運勢?”
李雲聽到平山這話,立刻心虛了起來。
“我和媽媽上床,確實算的上是大惡了,難道卻無意破了媽媽的面相之厄?不行,這事情絕對不能對道士透露哪怕一點。”
平山哪里知道李雲心里的念頭,只是一邊推算一邊遺憾起來。
“可惜……太可惜了,令堂面相是九九之數,如果有高人指點,泄去四九之數的話,便正好應了五九之兆。如此一來令尊將來爬上一國至尊之位都有可能。可從此卦來看,這運勢泄的多了……卦系大吉,但你家將來的運勢只到將相便止了。”
說道這里,抬起頭驚訝的看著李雲。
“你是如何做到的?快告訴我啊,當年希夷祖師也未必有此之能……這簡直就是逆天改命之舉啊……”說著說著,竟然手舞足蹈起來了。
李雲看見平山一副癲狂的樣子,嚇的轉身就跑,一邊跑一邊叫著:“別問我啊,我那里知道怎麼回事?平山老哥,你放過我吧……”
平山跟著追了出來,見到李雲跑遠了,一臉的遺憾,但又想起了什麼,連忙大聲的通知李雲:“卦象大吉,但近有小災!有血光之厄,李雲小友你不得不防啊!”
此時的李雲那里還管那麼多,一路狂奔就逃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