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處發光的美眸,屬於中南海頂級女特工雨蘭。
她像只輕靈的貓一樣,潛伏在研究所旁的一面圍牆上,目光越過人群緊盯著方強。
——這個變態男人,怎麼也跑到這里來了?
難道他也牽涉在這起案件里?
奉命來龍市執行任務的雨蘭,這些天來一直在秘密開展工作,一方面監視著美國派遣來的特工行蹤,另一方面也在暗地里調查龍市科學研究所。
她早就發現,美國特工對研究所表現出不同尋常的興趣,但是具體是針對哪一個科學家,或是哪一個科研項目,一時間卻很難查出來。
這些天雨蘭都在仔細、耐心的逐個排查,首要的懷疑目標當然是那些最重大的科研成果。
而一直沒受到研究所重視、甚至還被取消了項目的莫教授,自然就沒有進入她的視线范圍。
誰知道今夜,這個莫教授竟突然暴斃在實驗室里!
雨蘭是親眼目睹莫教授死亡的。
她怕打草驚蛇,所有的調查都沒驚動龍市警方,連續多夜都偷偷潛入研究所里,想要守株待兔,捉住一兩個前來窺探的美國特工,以便逼問口供。
前面幾夜都一無所獲,今夜也是如此,雨蘭失望之余,抱著試試的心理,將整個研究所的辦公室、實驗室等一間間的搜索了過去,希望能發現一點蛛絲馬跡。
搜到莫教授的實驗室時,雨蘭從門縫里望去,正好瞥見這老科學家用針筒從一個小瓶子里抽出液體,然後注射到自己胳膊上。
雨蘭的第一個反應是:吸毒。
但是再看一看又不像,莫教授注射完後,又是給自己量體溫,又是專注的計算著什麼數據,那神情倒更像是在自己身上注射了試驗藥物,在觀察使用後的結果。
雨蘭知道很多科學家在找不到試驗對像時,都會拿自己來試驗,心里不禁涌起敬意,也不驚動對方,就靜悄悄的離開了。
她搜索完所有房間,准備退出研究所里,路過莫教授的實驗室時,忽然瞥見一個高瘦的黑種男人,也正站在她剛才的位置上,偷看莫教授的動靜。
雨蘭一眼就認出,此人是個美國特工。
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雨蘭心中暗喜,悄沒聲息的晃身上前,一個手刀就將這家伙給打暈了。
剛把俘虜捆綁好,她忽然聽到實驗室里傳出痛苦的呻吟聲。
那是一種嘶啞的、被折磨到幾乎崩潰的人,才會發出的聲音。
雨蘭吃了一驚,連忙湊到門縫望去,只見莫教授倒在地上,滿臉紫漲,一手拚命的掐著自己的喉嚨,一手瘋狂般抓著自己全身。
他的眼鏡已跌碎,喉頭發出有如受傷野獸的“呵呵”聲,表情痛苦到了極點,一身工作服也被抓的稀爛,裸露的皮膚上血跡斑斑。
雨蘭還沒打定主意,是否設法救他,莫教授已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這時旁邊幾個實驗室的科研人員被驚動了,都向這里奔了過來。
雨蘭不便停留,拎起暈倒的美國特工,縱身從另一頭過道掠了出去,將俘虜藏到了研究所附近的一個公廁里,然後又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到了研究所。
接下來就是一幕幕常見的場面:科研人員忙亂驚呼,把整個研究所里加班、值班的人都召喚了過來,大家亂成一團,有人叫救護車,有人報警,有人打電話給所領導……
等警察終於趕來後,一切才稍微恢復平靜。
警方開始勘查現場和初步驗屍,沒人發現雨蘭。
雨蘭也就樂得自在,懶得露面跟警方自我介紹了。
她憑直覺判斷,那老科學家絕非死於謀殺,也不大可能是誤殺,十有八九是拿自己做試驗失敗導致的死亡。
當然,這一點沒必要跟那些笨警察說,就讓他們忙碌去吧。
確定附近再沒有美國特工的同伙後,雨蘭正要悄然離開,卻無意中看到了匆匆趕來的方強。
對這個借酒騷擾了妹妹的男人,她一見就心頭火起,恨不得再狠狠揍他一頓,可是在這之前必須先搞清楚,他跟自己調查的事究竟有沒有關系。
——先讓警方去審他吧,我只要能拷問出美國特工的口供,就能解開謎團了!
想到這里,雨蘭翻身躍起,輕松自如的滑下研究所外圍牆,身影消失在夜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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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教授死亡一案很快就查出了結果。
龍市警方確認,當晚研究所里沒有闖入過外人,而內部加班人員彼此都有人證,何況也找不到任何仇殺、情殺或謀財害命的跡象。
因此莫教授只可能是死於自殺,動機很明顯,就是不滿研究項目被取消,再加上最新的試驗再次宣告失敗,一時想不開就自盡了。
至於死因,經過驗屍確定,死者給自己注射了一種劇毒的藥物。
毒素的成分雖然不明,但可以肯定,是由多種有機毒素合成的。
而能合成如此復雜藥物的人,也只有莫教授自己了。
換句話說,這是一起很簡單的自殺案,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惟一有點詭異的是,莫教授死亡的現場,還發現了一具蜥蜴狀的爬行小動物屍體。該屍體的血液已經全部被抽干,看起來十分惡心。
後經動物專家辨認,那是一只幼年期的變色龍。警方分析是莫教授抽干了變色龍的血,大概是用到什麼試驗里去了,也沒有太多的留意。
莫教授的死亡也幾乎沒有引起任何關注。
龍市的幾家報紙,都只是在一個小角落里,用很不起眼的標題和篇幅,草草報道了這位老科學家自殺的新聞。
而方強,這次警方也未多加刁難,基本還是實事求是的詢問莫教授的死因,了解前因後果後,也馬上排除了他的嫌疑。
除了小女警阮琳賞了方強幾記清脆耳光外,警方就只是針對他“襲警”的舉動,訓斥教育了一番,又狠狠敲了一筆罰款,就將他釋放了。
方強也不多辯,一離開警局後,就直奔研究所而去。
他心里溢滿了悲傷,已沒有情緒再計較其他,現在他最想搞清楚的就是一件事——莫教授真正的死因到底是什麼?
方強絕不相信莫教授會自殺,他記得當晚臨分手時,教授還是那樣樂觀、興奮、充滿干勁的埋頭在試驗里。
就算是後來的試驗失敗了,莫教授頂多只會沮喪之極,但絕不會輕生的。
一定要把原因調查清楚!
懷著這樣的信念,方強連家都沒回,就跑到了研究所里。
這時已經是晚上九點。
由於案子已經結束,原本封鎖現場的警察也撤走了,方強憑著自己的鑰匙,順利的進入了莫教授的實驗室。
打開燈,目光所及處,一切都還保持著那晚的原樣。
只有地板中央多了個粉筆畫的人性輪廓,想來就是教授死亡時伏屍的地方。
方強跪了下來,望著這輪廓,眼前仿佛又出現了教授的音容笑貌,不禁淚流滿面。
呆呆的悲痛了好久,心情稍微平復一些了,方強才站了起來,一時只覺得茫無頭緒。
要怎麼樣調查呢?——警方肯定已將這里徹底搜索過了,他們都沒發現啥異常,自己這外行能發現才有鬼了……
方強皺起眉頭,憑直覺感到,教授的死一定跟合成劑有關,於是開始一個個的查看著藥瓶。
這實驗室里有上百個藥瓶,分別裝著不同的藥物,氣態、液態、固態的都有,五顏六色、琳琅滿目。
警方對此幾乎一竅不通,因此也沒有認真去一一檢查。
而方強卻是平常看熟了的,甚至能不看標簽就認出每一種藥來。
他嘴里念念有詞,目光專注的尋找著目標……
驀地里,方強全身一震,視线死死的盯著書桌角落處的兩個小瓶子。
他記得清清楚楚,那晚自己臨走前,教授就是指著這兩個瓶子興高采烈的告訴自己,合成劑已經發明成功了!
只要等下個月找到合適的猩猩,就可以開始正式試驗。
當時兩個瓶子里,都裝滿了透明的液體。可是現在,其中一個瓶子卻空了!
方強的心狂跳了起來,奔過去拉開抽屜,翻出了莫教授的試驗日志。
莫教授是個很嚴謹的科學家,任何一瓶藥物是如何使用的,都會在日志里留下詳細記載,哪怕是失手打碎了一瓶,都會如實記錄上去。
翻到最新的一頁,最後的一條記錄上果然登記著“合成劑V”字樣,後面注明阿拉伯數字“1”,還寫了個“大”字。
方強驚駭的幾乎叫出聲來。
旁人看不懂這行記錄的意思,他卻是懂的,那意思是說,新發明的第五代合成劑,已經在大型試驗體身上,使用了一瓶。
問題是,猩猩根本都還沒運來,莫教授是去哪里找的“大試驗體”呢?
只有一種解釋,就是莫教授那晚迫不及待了,直接將藥劑注射到了自己身上!
所以,他是因試驗失敗而死亡的!
方強只覺得天旋地轉,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天啊,教授他竟然……竟然以身試藥……
這驚人的發現,令方強心里有如翻江倒海一般,既震撼無比,又傷痛欲絕。
假如不是被取消了項目、缺乏經費的話,教授完全可以慢慢研究下去,不會那麼著急的去試驗藥效,甚至不惜親自犯險。
方強熱淚泉涌,忍不住放聲痛哭了起來,既是為了教授,也是為了自己。
生平第一次,他感到如此的心灰意冷、了無生趣。
從被女友拋棄,到酒醉後承受羞辱,到成為家喻戶曉的“流氓”,到失去工作上最崇敬的導師,這一切沉重的打擊,都是在短短兩周之內發生的,令方強內心的痛苦已經達到了極限,精神承受能力也隨時面臨崩潰的危機。
——主啊,我該怎麼辦?
方強抱著腦袋自語著,忽然想起了駱神父,就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忙取出手機給他打了個電話。
“神父,您在嗎?我現在很痛苦,能不能……”
話還沒說完,話筒中傳來駱神父惋惜的聲音:“方,先聽我說,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由於你卷進了丑聞,教會認為這時候接納你成為正式的神職人員,是不合適的……”
方強感覺到自己的心在一點點變冷,木然聽著。
“當然,大家都相信你是清白的,可是信徒們的反對聲浪十分激烈。有部分女信徒甚至表示,只要你出現在任何一個教堂里,她們就再也不會去那里禮拜了……”
“放心吧,神父。以後我不會去教堂了,也不會再給您增添麻煩。”
方強慘笑了一聲,切斷了電話,並且關閉了手機。
他已萬念俱灰。
還記得半個月前,那個星期天,駱神父曾經是那麼慈祥、那麼肯定的告訴他:“孩子,主是不會拋棄你的,愛情也不會拋棄你,你一定能平安幸福……”
但是現在呢?
不但愛情拋棄了他,主拋棄了他,導師拋棄了他,教會拋棄了他,連工作、名聲和男人的尊嚴,也全都拋棄了他。
打給駱神父的這個電話,不僅沒能成為“救命稻草”,反而成為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方強就這樣泛起了尋死的念頭,而且十分強烈、一發不可收拾。——教授,就讓我追隨著您的腳步,一起到天國去吧……或者是下地獄也行……
嘴里默念著,方強神情恍惚的走到書櫃邊,從最低層拿出了一瓶82年的法國葡萄酒。
那是莫教授特意放在實驗室里的,准備合成劑一旦成功後,就第一時間打開這瓶名酒歡呼慶祝。
現在,當然是用不著了。
方強機械的打開了瓶塞,將酒倒進兩個玻璃杯,一杯自己喝掉,一杯灑在地下,當作敬給教授。
喝完、灑完一杯,就再斟滿一杯,沒多久就把整瓶酒都喝完了。
醉意涌了上來,頭腦也開始沉重。
這跟那天失戀喝醉了的情形一模一樣,只不過那天還能感覺到悲傷和痛苦,今天卻麻木的什麼感覺也沒有了。
噴著酒氣,方強傻笑著拿起針筒,將剩下那個小瓶里的透明液體都抽出,全數注入了自己的左上臂。
合成劑既然徹底失敗了,那就讓自己死於這發明吧!
針筒從手中跌落,“啪”的摔成了數截。
方強的人也搖晃著倒下了。
起初幾分鍾,身體並無特殊反應,但是很快的,一股熱流從注射處彌漫了開來,向四肢百骸狂涌而去。
然後丹田里傳來一陣刺痛!
方強忍不住縮起身子,拚命搓揉著小腹,但是疼痛非但沒有減輕,反倒加重了十倍,跟著那股熱流一起傳遍了全身。
就仿佛是整個人掉進了沸水里,肌膚連同血液一起被煮的滾燙、稀爛;又仿佛有千萬根鋼針,在狠狠扎刺著每一個毛孔、每一個細胞。
這已不是任何正常人可以忍受的劇烈痛楚!
方強終於哀嚎了起來,狂呼道:“救命……救……”
他突然又不想死了,至少是不想要這麼痛苦的死法,可是喊出來的聲音竟完全嘶啞了,而且變成“呵、呵”的單調怪聲。
方強毛骨悚然,又驚又痛,一只手掐住了自己的咽喉,另一只手瘋狂的抓著全身,人在地板上扭動著、掙扎著,氣息卻已漸漸微弱。
朦朧之中,仿佛看到有兩個人影從窗戶躍了進來,飄到了自己身邊……——黑白無常?
這是方強最後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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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到方強身邊的,的確是一黑一白兩個男子,但當然不是什麼無常。
他們都是美國高級特工!
白人俯下身,翻開方強的眼皮看了下瞳孔,沮喪的聳聳肩,壓低嗓音用英語說:“跟莫的症狀是一樣的,已經沒救了!”
黑人表示同意,罵了聲“shit”,道:“什麼狗屁增強劑,根本就是毒藥嘛!害我們浪費了這麼多時間和人力,結果什麼也沒得到……”
“那不一定,我們干脆把藥方就當作毒藥呈報上去,坐辦公室的那些人說不定真會相信,這是最新研究出來的特種毒藥哩……”
白人幽默的開著玩笑。
兩人低聲商議了一陣,覺得既然合成劑徹底失敗了,繼續呆在這里也沒什麼意思了,於是准備離開,回去跟上司復命。
剛轉過身,驀地里一齊大驚。
這實驗室里,不知何時竟多出了個身穿軍裝的冷艷美女,魔鬼般的身材極其惹火,正冷冷的攔住了退路。
“雨蘭!”
兩人驚呼,同時伸手摸向腰間,又同時僵住了。
因為兩人的眼前,已各自出現了一支烏黑的槍口。
兩柄槍,分別持在雨蘭雙手中,穩穩對准了兩個對手的腦袋。
“你們怎麼不像黑蛇那樣,連腦袋也一起用防彈衣裹住?”
她用流利的英文嘲弄說,“那樣我的槍就沒用了,你們才有希望逃走!”
原來雨蘭擒住了一名特工後,拷問出了全部情報。
美國此次之所以派遣了好些特工到龍市來,是衝著研究所里莫教授的研究去的,想要將這項暫時還未引起重視的發明,偷偷弄到手。
誰知道發明一直都沒能成功,兩個大國花費的時間精力,彼此展開的特工攻防戰,都成了毫無意義的笑柄。
辦事認真的雨蘭在掌握了全部情況後,仍務求多方證明,於是暗中跟蹤著方強從警局回到研究所,再次目睹了整個經過後,才確信藥劑的確完全失敗了。
至於黑白兩個特工,則是隨後潛入進來的,雨蘭不動聲色,先放他們入室後再來個甕中捉鱉。
“那可未必!”
白人冷笑了一聲,解開了自己的外衣。里面赫然綁滿了雷管。
“只要我身體一挨到子彈,這炸藥就會因劇烈震動而爆炸,大家就一起去見耶蘇了!”
雨蘭的槍法出神入化,早已令各國特工都聞風喪膽,甚至逼得素來怕死的美國人,都不得不用這種“以命換命”的狠招來下賭注,否則跟她較量槍法是必輸無疑。
至於近身格斗,幾天前野地里的那場戰斗,更是將所有潛入龍市的美國特工全都嚇破了膽。
惹不是總部強令必須完成任務,黑蛇一伙人是說什麼也不想再和這位恐怖的“女魔頭”面對面地交手。
“開槍吧,大不了同歸於盡!”
黑人也如法炮制,露出一身的炸藥吼道。
“好,這次我放你們走。下回別再撞到我手里!”
雨蘭冷冷道。
黑白特工對視了一眼,都點了點頭,慢慢的倒退到窗戶邊,跨出了半個身體。
就在這時,實驗室突然陷入了一片漆黑。
變起倉促,雨蘭的反應卻極快,在黑暗中一個箭步飛躍,憑記憶就准確躲到了桌子後面。
“Fuckyou!大胸娘麼,去死吧!”
窗外響起了黑人的狂笑聲,跟著轟然一響,大團火焰騰的竄了起來,封鎖住了整個窗口。
顯然是對方用了特殊的速燃物,火勢彌漫的速度快的驚人,僅僅一眨眼的功夫,半個實驗室都淹沒在了火海中。
如果換了一個人,這時候只能轉身從大門奔出去。但那樣繞了個圈子才能轉回這個方位,就無法追到對手了。
關鍵時刻,雨蘭隨手將邊上的一個存放藥品的大木櫃推倒,壓向窗口方向。
借著木櫃倒下,暫時將火舌壓制的瞬間,她一腳踩在木櫃上飛身縱起,鑽火圈般地直接從冒火的窗戶一躍而出,跳出了實驗室,在地上一個打滾就壓滅了身上的火花,向剛逃出沒多遠的黑白特工追了過去……
火光熊熊,如同肆虐的紅魔般,很快吞噬了整間實驗室。
周圍已經傳來多人的驚叫聲,但誰也不敢靠近。
不到片刻,桌子、椅子、櫃子,室內所有的擺設都全部燃燒了起來,在火焰中一一化為灰燼。
倒在地上的方強早已被火海吞沒了。
急於追捕那兩個美國特工的雨蘭,沒有留下來救治方強,這究竟是不是因為妹妹的緣故,而本能的厭惡這個男人,任憑他去死也不想營救,就只有雨蘭自己的內心深處才清楚了。
火舌在方強身上不斷的吞吐,將內外衣燒得干干淨淨,皮膚也成了黑炭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