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翻過了三道丘陵,山路就變得陡峭起來,我看了看手表,已經十二點半了,抬頭看看天,只見半空中幾只老鷹不住的盤旋著,似乎在驅趕著進入它們領地的人們。
鹿鎮靠近大秦國的南方,氣候雖然屬於溫帶,地理位置卻獨特,這一脈山系地處暖溫帶向北亞熱帶的過渡區和第二階梯向第三階梯的過渡地帶,是大秦國惟一的大江、大河、淮河三個水系的分水嶺,也是大秦國中南部地區保存最為完整的自然綜合基因庫。鹿鎮周圍的山雖然在山系的尾巴上,卻也沾了不少靈氣,山上的樹木郁郁蔥蔥的,非常茂密。
“陳助理,我們是不是歇一會兒?”
交通局的工程師彭江氣喘吁吁的走到我旁邊說道。彭江已經五十多歲了,帶著厚厚的眼鏡,完全是一個老知識分子的形象。
“郝大哥,你看呢?”
我望了一眼旁邊的領路人郝澄宇問道。郝澄宇是個老獵人,平常就在山上住,這次因為修路的事情我們把他請過來了。
“再走走吧,前面有個小溪,咱們在那里正好生活做飯。”
他的話不多,說完又扛著獵槍朝前走。
我衝著隊伍喊了一聲,也扛到著儀器跟了上去。
剛進山的時候兔子亂竄,幾個城里來的工作人員一個個大呼小叫的喊著:“兔子,兔子”結果郝澄宇一槍把兔子給撂翻了,然後撇了撇嘴說道:“看你們的樣子中午也就能吃兔子了。”
等見得多了人們就見怪不怪了,這一路上至少見了五六只兔子。
說是再走走,等我們趕到小溪旁的時候已經下午兩點了,郝澄宇讓我們支起鐵鍋燒開水,然後一個人扛著獵槍說道:“我去周圍再轉轉,打個大一點的東西拎回來。”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是誰家的狗跑到山里邊了”我正在弄柴火,交通局新分配下來的小鄭開口說到。
“噗哧,”
還沒有等我開口趙剛已經捂著肚子哈哈大笑,“你說那是狗?”
“怎麼了?”
小鄭有些不高興的反問道。
“兄弟,我佩服你了,那是狼巴子好不好,你見過狗尾巴是拖著地的嗎?”
趙剛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氣,笑著解釋道。
“這山里有狼?”
小鄭嚇了一跳。
“多新鮮,這山里還有雲豹、野豬呢,只不過現在少多了,都跑到山里邊去了,咱們這一片經常半年見不到一次”小劉也笑著說道:“我還是去年見他們打了一頭野豬呢,今年倒是沒有聽說誰打到野豬的。”
“那…那…”
小鄭嘴訥訥了半天,也沒有說出口,恐怕是害怕在說出來惹人家笑話。
“沒事,等你適應了就好,我們運氣沒有這麼背,再說我們來勘測地形,不會往深山里邊去。”
我笑著安慰道。
“陳春雨好像不吃驚呀?”
這個時候趙剛有些詫異的問道:“我記得及好像也是城里邊來的”“哦,我第一次還不如小鄭呢,上大二那年我們老師帶著一群學生去山里旅游,也碰到狼群,當時嚇得腿都發軟了。後來見得多了就沒有什麼了。”
“呵呵,就是見到雲豹這些東西也不必害怕”這個時候趙剛也來了興致,“那東西比人的膽子還小,也就是七八年前吧,我那個時候和你們年齡差不多,在郭莊的一個同學家喝酒,當時回來的時候已經下午三點多了,我一個人騎著自行車東扭西晃的朝家趕,就在後山梁那片看到一個狗那麼高的雲豹,當時我想抓住它來著,扔了自行車撒腿就追,一直追了二里地才看不見。”
“不會吧…”
小鄭瞪大了眼睛,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對於生在城市里的孩子來說,這些聽起來非常可怕的動物在他們嘴中卻成了膽小鬼。
“沒什麼奇怪的,我也聽老人們講過就小河謝那片不是有個養鴨場嗎,去年六月份的時候經常有鴨子莫名其妙的失蹤,剛開始他們還以為水里有火頭呢,就晚上把鴨子全部趕到院子里,誰知道第二天早上又少了七八只,那戶人家就以為是有賊呢,晚上蹲點守候,誰知道最後捉了一個‘大野貓’,天亮了人們才看清楚是一只雲豹”我們一群人正說著呢,這個時候突然聽到遠處一聲槍響,應該是郝澄宇打了獵物,果然不到十分鍾就看他肩上扛著一個頭上長角的灰色動物走了下來。
“岩羊,不會吧,郝大哥,你竟然打了一頭岩羊?”
還沒有等我看清楚,趙剛已經從地上蹦了起來。
“今天是運氣好,我走到那邊的山坡上看到一只正在那里吃草,就悄悄的躲過去一槍,要是平常恐怕不好打,這東西鬼精鬼精的,稍有風吹草動就撒腿就跑,你根本攆不上”他說著重重的把岩羊扔在地上,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岩羊,它通體都是青灰色的絨毛,那對羊角特別粗大雖然沒有山羊那樣奇特,但也顯得十分雄偉、壯觀。
“咱們烤羊肉吃吧,我先聲明,這個大腿是我的了。”
趙剛興奮的抽出腰刀說道。
一伙人剝皮的剝皮,清洗的清洗,三下五去二就把岩羊七零八碎的放在火堆上烤,山里的松木特別耐燒,只半斷樹枝就把羊肉烤熟了,因為我們來之前已經帶了佐料,而郝澄宇常年在山林里打獵,對待燒烤自然有一套,只見他直接用小刀把羊腿上戳了一些小洞,然後撒上精鹽、胡椒面、花椒等等佐料,然後又悶了一些水放在火上用小火烤,不大一會兒就散發著誘人的香味。因為烤的足足有余,所以我們每個人都用小刀劃了一大塊抱著啃,雖然外邊一片焦糊,但是里邊卻非常鮮嫩,岩羊長期在山林之間奔跑,自然比起家養的山羊多了幾分味道,我們一個個吃得滿嘴流油,贊不絕口。
等我們忙完他們幾個工程人員又開始拿出儀器測量,測繪圖紙。倒是我一直注意的劉教授和他的學生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舉動,反而上山的時候也一直幫忙抗儀器,拿東西,仿佛渾然忘記了考察關於劉封墓穴的事情。
我看彭江不住的擺弄著那個長三角架子,就上去問道:“彭工,這個東東叫什麼名字?”
“哦,這是經緯儀,是工程施工用的,形象的說就是大號的望遠鏡,但看到的上倒相,還是一些比例尺,方面算三角函數的,是制圖和測圖的工具。”
他一邊回應著我的話,一邊手對著遠處拿著標杆的人不斷比劃著一些我看不懂的手勢。
“哦”我也湊上去看了看,隔行如隔山,根本看不出個究竟,就有隨口問道:“咱們這回一個星期應該能夠把工程圖繪出來吧?”
“一個星期,哼哼”他冷冷的哼了一聲。
“怎麼了?”
我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里說錯話了。
“這恐怕就是你們這些官僚主義者會這麼想,山區修路,地形復雜,氣候惡劣,不事先仔細勘察,繪出精確圖樣,修路之事是根本無法進行的,像我這麼樣用十天左右的時間繪圖,根本就是蜻蜓點水,馬虎了事。”
“什麼…”
我大吃一驚,倒是不在乎他說我官僚主義,而是確實擔心這條路的問題,畢竟我在上邊花費了很大的心血,別到時候修完路後三天兩頭出問題就好。
“這不是僅僅靠熱情和口號就能夠修好路的,需要畏懼艱難深入山區細勘詳察,然後經過反復的論證,沒有一兩個月的時間詳細的圖紙根本確定不下來。”
“不會吧,不就是修一條公路,需要這麼長時間嗎,還論證個什麼?”
我有些不解的問道。
他看我確實不懂,就開口說到:“你有這樣的想法我不覺得奇怪,那是因為你不了解這一帶的山脈,這里地形起伏較大,地質結構十分復雜,氣候差異懸殊,各方面條件都十分惡劣。尤其是要連續兩次經過山澗,從等高线上清楚的可以看出,這里河道坡降陡,洪水位高,洪枯變幅大,衝刷力強,水土流失非常嚴重。而我們修路必須在這上邊架橋,因此對河岸的地質詳細研究就尤其重要。我們必須對山區河道的洪水特性治理措施進行認真探索,密切結合防洪工程措施與非工程措施,才能夠把河面上的橋修好的。”
“而且,”
他又頓了頓說道:“雖然這片丘陵並沒有發現喀斯特地形,不過需要詳細研究它的地質構造,要知道山區公路規劃治理中的平面布置,直接影響一條公路的總體規劃,必須做到點、线、面、體的合理布局。尤其是容易發生山體滑坡和泥石流的地方做重點的調整,為了避免泥石流滑坡,公路最好和山坡的傾斜夾角最好控制在四十五度以內,這樣才能夠把危險降低到最小。尤其是公路從統籌規劃,協調布置,需要分步分項逐步實施。做到規劃中與治理後的效果一致。這些需要實現沒有半年是不行的,而縣領導竟然提出只要三個月,爭取在春耕之前把公路修通…”
他說完直搖頭,我卻聽得直冒冷汗,沒有想到這里邊這麼多道道,只能珍重的望著彭江說道:“彭工,一切都麻煩你了,希望你們能盡可能的仔細排除潛在的隱患,等會鎮里我好好謝謝你們都行,這條路關系著鹿鎮老少爺們的未來,最好不要出什麼差錯。”
“唉”他嘆了口氣說到:“我知道,只能說盡量吧,你們這些當官的除了政績真是什麼都不關心。只希望施工的時候你多監督一下,尤其是那幾個橋梁,別讓他們亂改圖紙,偷工減料,這或許更保險一點。”
就這樣一連幾天我們都在行進中搞測繪,從彭江的話中也可以看出他確實是一個嚴肅認真的人,每天一絲不苟的勘察,晚上還用手電照著趴在被窩里繪圖。我們幾個鹿鎮的人也看在眼里記在心中,對他又佩服了幾分,雖然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麼忙,但是爬山的時候那些笨重的儀器再也不讓他們抗。
因為我們本著盡量不開鑿山洞的想法,能繞的都繞過去,這一路上不斷的更換測量地點,繞遠了許多,不過也沒有深入山區,所以並沒有碰到什麼大的危險,只是有一天晚上碰到一群惡狼圍著營地叫了半夜,最後被郝澄宇用獵槍打死了兩只,加上我們點起熊熊的大火才把這群狼嚇退。不過其中有一次倒是真的很危險,我們在攀爬一座並不怎麼陡峭的小山時,小劉一腳蹬空,身子一個勁兒的朝下滾,要不是趙剛眼疾手快恐怕非摔個頭破血流不可。如果在平時摔個頭破血流沒什麼,可是我們在山里邊,不及時救治肯定會有大麻煩,經過此之後,大家都小心了許多,一個個都老老實實的帶著安全帽。
一直到第十二天我們才走出走出山區,比彭工預想的還要晚兩天。而最後他精算出的里程也比我預想的要長很多,原本在地圖上不起眼的距離,經過三繞兩不繞,竟然到了最後有二十幾公里。
回來的時候我們的行程快了很多,只用了兩天就返回了鹿鎮,把事情交代好後,我美美的在家里邊燒了一大鍋開水,洗了個熱水澡,這十幾天一直風餐露宿,折騰的我骨頭都要散架。雖說我們各種生活用品帶的都比較整齊,但是畢竟不如家里邊,每天都吃肉,剛開始還有些新鮮,時間久了也讓人膩煩,以至於我們無意中找到了一大片野柿子樹的時候,一個個都不管澀不澀吃了個飽,結果第二天就有人拉肚子。
等路线圖繪制好後就交給縣里邊討論決定了,相信有鄭昌印在背後推動,應該這次修路的事情不是什麼難事。不過我後來才知道原來這次修路的事情趙家也費了不少力氣,不然單憑鄭昌印縣里不會行動這麼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