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芬支吾半晌，在王棟幾次催問下，才忍不住哽咽道：“你爸他……前幾天身體不舒服，去醫院做了檢查，今天下午剛從醫院拿化驗單回來……”

　　王棟越發著急：“檢查結果怎麼樣？”

　　通話那頭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還有張玉芬哽咽的抗議聲，王棟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下一刻，那頭說話的聲音，換成了養母王梁的蒼老聲音：“棟子，別聽你媽嚇唬你，女人家就是喜歡一驚一乍的，沒什麼大不了的毛病。”

　　王梁是個老實巴交的下崗工人，在鄉下是公認的老好人，與人無爭，個性木訥老實，平時沉默寡言，又有正義感，明明家里開支就成問題，還經常給鄰里之間那些特別困難戶補貼一點小錢盡一份心意，認識他的人，沒有不說他好的。

　　王棟也是受了養父潛移默化的影響，才會在輟學後毅然選擇去參軍，保衛國家，為人民服務，只是退役後，才知道這個社會，並不是那麼美好，好人不一定會有好報……

　　如果一定要說王梁這個老好人有什麼缺點的話，那就是在某些事情上，王梁會意外的顯得非常頑固，一旦認定了某些事，誰都無法再說服他改變心意。

　　聽到養父的聲音，王棟越發覺得事有蹊蹺，雖然王梁說了沒什麼大毛病，可王棟還是細心的發現了養父的聲音微微發顫，跟平常不一樣，像是在忍受著什麼似的。

　　王棟顫聲道：“爸，你可別騙我，到底怎麼回事？檢查的結果怎麼樣？你從幾年前開始，腎就有點問題，這我知道的，你可別瞞我。”

　　王梁支吾道：“真的沒什麼毛病，就是些老問題了，腎炎的老毛病又犯了，醫院給我開了點藥，養一養就好了，只是藥有點貴……”

　　王棟勉強相信了，急忙道：“爸，藥貴沒關系，關鍵是把身體養好，如果錢不夠，我轉給你們的五千塊，你先拿來用，妹妹的新學期的費用，我會再想辦法的！”

　　王梁呵呵笑道：“嗯，你別太操心，錢夠用的！”

　　王棟依然還是覺得養父的笑聲有些微微發顫，而且也從電話那頭依稀聽到養母張玉芬在一旁低泣的聲音，王棟心里的疙瘩一直無法放下，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禁苦笑道：“爸，你可別太要強了！”

　　王梁嗯了一聲：“我知道的，不說這個了！對了，今年春節，你無論如何也要回家一趟，我跟十里八鄉的親戚好友都商量過了，等你回來，就把你和心巧的婚事給先訂了，等她大學畢業，你們就完婚……這樣的話，我這個做父親的，就再也沒有其他的遺憾了。”

　　跟心巧訂婚？王棟大吃一驚，這個決定，未免有些太倉促了吧？

　　心巧全名王心巧，也就是王梁和張玉芬的親生女兒。

　　當初由於王梁年輕時在國企當工人的時候，受過工傷，影響了生育方面的問題，多年來張玉芬一直沒有懷上孩子，所以夫妻兩才會收養了王棟，只是沒料到剛收養王棟一年，張玉芬就懷孕了，雖然是高齡產婦，還是順利的生下了女兒王心巧。

　　王心巧從小就天資聰穎，惹人喜愛，又長得俏麗可愛，深受兩老的歡心，王棟也非常疼愛這個遲來的妹妹，對她一直過分的溺愛，長大後也主動把就讀大學的機會讓給了妹妹王心巧而選擇了從軍。

　　王心巧也非常喜愛甚至崇拜他這位大哥，從沒有因為他分走了父母的愛而有怨言，還在同學中非常袒護這位身為養子的大哥的名譽，兄妹兩人的關系也很好。

　　由於王家條件差，王梁和張玉芬又非常傳統，王棟退伍那年回家，某個親戚來拜訪，隨口說了句“看這兩兄妹關系這麼親密，又不是親兄弟，沒有血緣關系，不如干脆讓他們湊一對兒得了”，王梁由此就上了心。

　　之後，王梁找王心巧談了一次，談論的結果如何，王棟不知情，因為他已經迫不及待的來了江城市打工，不過那之後，王梁就打電話給他，宣布了固執的決定，讓他們兄妹成親，親上加親。

　　在農村，親上加親這樣的事情並不少見，況且他只是養子，跟王心巧沒有血緣關系，出於傳統觀念的繼承，王棟對於王梁的決定，也不是很排斥，只是他和王心巧雖然關系親密，卻僅僅只是兄妹間的敢情，要變成情侶感情，王棟一時轉不過彎來，就一直沒有表態同意。

　　不過，王梁實在是太過固執，王棟完全沒法說服他打消這個注意，只能一拖再拖，沒想到今天王梁又舊事重提，而且還單方面的決定了讓王棟和王心巧先把婚事定下。

　　王棟腦海中莫名的閃過了柳妍的容顏，心口狠狠一顫，趕緊道：“爸，這事也太急了吧？過年又沒多久了，我都還沒有心理准備……”

　　王梁打斷道：“要什麼心理准備？都給你一年多的時間考慮了，還沒准備好？棟子，這事爸說了算，你怎麼都得聽我的！”

　　王棟心里苦不堪言，要他娶王心巧……說真的，還真的沒有多少排斥，王心巧這個妹妹，實在是太招他心疼了，乖巧又懂事，心思聰穎，善解人意，對他又很親切，就算只是兄妹感情，要發展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也正因為如此，王棟才會選擇在妹妹上大學的這個江城市來打工，也有著方便照看妹妹的意思。

　　只是，王棟心里卻莫名的不舒服，似乎有個聲音讓他無法同意養父的決定，柳妍的音容笑貌再次一閃而過，王棟苦笑道：“爸，你太頑固了，讓我和心巧訂婚，心巧肯定會怨死我的，再怎麼說，我也是她名義上的哥哥。”

　　王梁正色道：“這有什麼？你跟心巧又沒有血緣關系，法律上完全沒問題，至於心巧那邊，你也不用擔心，有你媽在呢。”

　　王棟還想再說點什麼，王梁已經不耐煩了，聲音越發顫抖的道：“棟子，你不用廢話了，爸已經決定了，你只管記住過年一定要回老家來就可以了！就這樣，我先掛了！”

　　說罷，沒等王棟阻止，王梁已經掛斷了電話。

　　王棟臉上的表情，霎時間復雜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