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知言
陸縈剛走出寺門便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忍不住開口:“你,轉過身來。”
站在門口的人,轉過身,作了一揖,道:“小姐,有何事吩咐?”
陸縈看著眼前和知言老道士長得一模一樣,但唯獨頭發烏黑的人,神情一陣恍惚,“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無名無姓,因會些術法,便在軍中被叫做小師。”這人語氣很恭敬。
“姐姐,可是有何問題?”跟在陸縈身後的小陸決問道。
“沒有問題,只是覺得這個人生的有些奇特,不知他是何來歷?”陸縈問道。
“是我在邊疆打仗時救下的一個術士,救治好後,發現他生有奇貌,又能掐會算頗有些本事,便將他留在了軍中。”陸決解釋。
陸縈知道小陸決為何說這人生有奇貌,因為這人的面容和現代的知言別無二致,一臉褶子,像個糟老頭子,但卻長了一頭的華發,烏黑鋥亮,而且說話的聲音也像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這簡直太奇怪了。
“小弟,可否把他留下來看守家寺?”陸縈問。
“可以是可以,只是他是個術士,恐怕……”陸決有些猶豫。
“所以術士就不能守家寺了?”陸縈笑了笑,“這些世俗陳規未免太過迂腐,我倒是認為,只要心中清淨,無論身處何地都一樣能夠修行。”
“將軍,我覺得小姐說的對,小人願意留下來看守家寺。”那人說道。
“既然如此,那你便留下吧。”小陸決雖然心有疑慮但還是同意了下來。
“今日起,你便叫知言吧,關於這里的一切,我希望以後你都能對我們知無不言。”陸縈意有所指道。
“是。”知言再次作了一揖。
隨後陸縈便和小陸決回到了將軍府。
一回到將軍府,陸縈也沒再和小陸決多敘敘舊,而是聲稱自己有些累了,想要先回屋休息,小陸決也不勉強,直接將她送到了她的閨房門前,便轉身離去了。
陸縈等著小陸決走了,便火速將門窗都關了,然後在屋里點燃了一支蠟燭,把手腕上的手串褪了下來,借著燭光仔細觀察著玉珠。
這玉珠上的血紋,越看越和她在現代初次見到手串時的玉珠上的血紋一致,她用指腹在玉珠上使勁搓了搓,確認這就是沁進玉珠里的,她才若有所思的坐在了椅子上。
她今天把那個人強行留在家寺里是有原因的,接二連叁的相似之處,讓她覺得她可能馬上就能找到回到現代的辦法了。
因為現在所發生的一切,幾乎都在朝著現代知言跟她說的情況進行著,先是手串的出現,緊接著便是知言的出現,她總覺得只要她按照現代得知的情況,一步步去推進現在的事情的進展,就極有可能會回到現代,她有極其強烈的預感!
……
長廊中,小陸決單腿撐著地,背靠著石柱坐在闌干上,他側著頭,隔著庭院望著陸縈的閨房,此時她的閨房里已經點起燭火,能夠借著燭光看到她映在門窗上影影綽綽的身影。
在外行軍打仗的叁年里,他只要得了空閒,腦子里便一直想著陸縈,回來之前,他曾想過,自己一定要對陸縈好好講講自己這叁年有多想她,他看到異域的好吃的好玩的,都想買給她吃,買給她玩,甚至還囤了滿滿一箱如葡萄大的南海珍珠帶回來給她,只是他沒想到,真的見了面了,他反倒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而她好像對自己也無話可說,反正他分毫看不出她是歡喜他回來的。
如今她更是借著累了,躲開她,寧願自己坐在房間里發呆,也不願意同他多呆一秒。
若不是知言生的奇怪,他甚至都要懷疑她對一個滿臉褶子,生的怪異的陌生男子一見鍾情了。
不過好在她喜歡自己親手打磨出來的玉石手串,竟坐在屋子里對著燭火觀察了半天,這倒是讓他心里多少痛快了幾分。
不過一想到,過不了多久她便會和別的男子議親,他便又氣堵了幾分。
按照天慶國的習俗,女子滿十八便到了說親的年紀,用不了多久,肯定就會有人來向她提親了。
他一想到這個,心里就說不出來的惆悵,因為他並不想要她嫁人,他甚至一想到她會議親,會嫁人就忍不住的胸悶氣短。
大概從12歲那年,他就已經對她生出了別樣的情感。
那情感來的很突然,就在她一顰一笑,一嗔一痴間,但是他知道,她所有的美好,都是通過他傳遞給另一個人的。
他就是有那種感覺,自小他便覺得她一直在透過他看另一個人,即便他知曉她身為閨秀,從不曾與外男接觸過,但他就是感覺得出來。
可即便這樣,他還是對她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來。
後來他隨父從軍,本以為隨著時間的流逝,常年不回家,會讓他那悖德的心思慢慢死去,誰知,那心思卻越演越烈,他今日在家寺里見到她的第一眼,便有將她擁入懷中的衝動,不過因為害怕嚇到她,所以才生生忍了下來。
說來有些可恥,在外行軍叁年來,每一個沒有戰爭的夜晚,他都獨自躲在帳篷里,對著她十五歲的畫像傾訴相思,甚至自瀆,可真的見到她了便什麼也做不得了。
而今他不求別的,只求她不要那麼快就嫁作他人婦,此生他就算不能擁有她,那他也一定要讓她穿上他親自收羅來的奇錦異珠做成的嫁衣,風風光光的出嫁。
……
小陸決僅回來了叁天,便又匆匆奔赴了戰場,天慶國太過富庶,周邊的游牧蠻夷一直虎視眈眈,屢次嘗試進犯,讓他不得不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不過好在他在走之前,已經找好了最好的繡娘,安排她們竭心盡力地用他在異域帶回的紅晴錦緞和南海珍珠為陸縈制作嫁衣。
他怕他下次再回來,可能就是參加她成親典禮的時候了……
小陸決走後,陸縈再次住進了家寺,她每日里除了為小陸決祈福,便是祈求佛祖能夠讓她早日回到現代,因為她眼見著小陸決成長為一個不同於陸決的人,心中已經有了定論,陸決怕是沒有重生,或者可以說,陸決還活著,哪怕是痴心妄想,她想求一求,她想回去看看陸決是否安好。
這日,陸縈在佛堂祈完福誦完經,正要起身去吃素齋時,突然感覺眼前一黑,差點暈倒在貢台前,跪在地上緩了好半天,才起身離開了佛堂。
走在路上時,她遇到了知言,知言看到她臉色異常蒼白,便出言問道:“小姐,可是身體不適?”
“無妨,可能是餓的,有點頭暈眼花。”陸縈以為自己吃素吃的多,沒什麼營養,給自己餓出了低血糖之類的。
“若小姐不介意,知言想給小姐把把脈。”知言道。
陸縈沉吟片刻,“好吧。”
隨後兩人走到涼亭里坐下,知言往陸縈手腕上搭了一塊絹帕,才覆指按上她的脈門。
知言只短短那麼一摸,便立刻皺起了眉毛,“小姐近日來可有其他不適?”
“未曾有過,只今日突然頭暈了一下。”陸縈道。
“怎麼了,可是有何不妥?”陸縈緊接著問。
“這脈象……”知言臉色凝重,“像是中了巫蠱之術。”
“巫蠱之術?”陸縈皺眉,“我整日在這家寺里不曾外出,怎會中巫蠱之術。”
“知言也覺得奇怪,只是這確實很像巫蠱中的奪命蠱術。”知言松開手後,閉著眼手指成印掐算了一番。
過了好久,他猛地睜開眼,深呼吸一口,然後額頭上冷汗直流,道:“知言看到有一群穿著喪服的人,正把小姐的魂魄困在一張小床上進行折辱。”
“啊?”陸縈疑惑,“喪服?折辱?”
“沒錯,那群人身穿及膝白色布片在身上,把小姐困在一張小床上,用刀子似的東西在小姐腹部……進行切割!”
知言用盡自己所有能想到的詞匯,去描述自己剛才開了天眼看到的那可怕一幕。
聽完知言的描述,陸縈幾乎差點原地跳起,她都在這天慶國活了二十年了,現代的她居然才被送上手術台!!??
“小姐,你怎麼了?可是身體感覺到了疼痛?”
知言見狀額頭上的虛汗出的更多了,其實他很少會用到異術中的天眼之術,只因為他總能夠看到一些他無法理解又可怖的畫面,但是為了救命恩人的姐姐,他不得不這樣做。
“沒有,我只是被你的描述嚇到了。”
陸縈被知言一問,才回過神來,“不過你能再幫我看看嗎?就像剛才那樣。”
陸縈照葫蘆畫瓢,比劃了一下知言開天眼的手印。
“……”知言沉默,但最終還是伸出了手,開始打印。
“怎麼樣?”這次知言眼睛閉了很久才睜開,一睜開就被陸縈湊到眼前的大臉嚇了一跳。
他往後傾了傾身,道:“這次畫面不一樣了,小姐被送進了一個很白很白的屋子里,但身上依舊插了些讓人描述不出來的東西,然後看樣子好像是晝夜交替了有二十次。”
“所以,現代一天相當於這里的一年?”陸縈喃喃自語道。
“小姐您在說什麼?”知言問。
“沒什麼。”陸縈情緒一直很平靜,算起來她這兩輩子都快活了五十歲了,如今即使得知知言能夠窺探未來也不會把情緒流露在外了。
“那小姐打算怎麼辦?”知言問道。
“你就當這事兒沒發生過就好。”陸縈說完,又問:“你給我把脈,能不能號得出我還能活多久?”
通過知言的敘述,她覺得好像只要自己在古代“病”死了,就能夠回到現代了,所以嘗試性問了一下。
知言面色透難,“這……”
“但說無妨。”陸縈道。
“按照眼前的情況來看,小姐恐怕活不到叁十歲。”知言說完就嘆了口氣。
陸縈沉默,活不到叁十歲,也就是說她還要再熬小十年,這時間對她來說多少有點久了……
“小姐,不如我快馬加鞭去通知將軍,他常年在外征戰,能夠結識到不少奇人異事,沒准就能……”
“不必!”陸縈斬釘截鐵,她巴不得自己早點死好回到現代,怎麼可能讓小陸決找到救她的辦法!
“可是……”知言欲言又止。
“此事只你知我知天知地知,除此之外絕不可以告訴任何人,包括將軍。”陸縈道。
“……”知言無語。
“要不你還是發個誓吧,不然我不放心。”陸縈又道。
知言聞言眼皮一跳,心中無語更甚,但還是舉起手來,發了個毒誓。
“好了,你去忙吧。”陸縈知道古代人對毒誓看的很重,不會隨便起誓,一旦起誓就不會違背,所以在知言發完誓後就很放心的放他走了。
只是她沒想到,知言轉身離開的時候,她竟在他的後腦上發現了一抹白發。
“等等,你這頭發……怎麼變白了一縷。”陸縈突然出聲喊住正要離去的知言。
知言回過神,作揖道:“不打緊的小姐,知言回去休息休息它便能恢復了。”
“當真?”陸縈不信。
“千真萬確。”知言道。
“那成吧,今日辛苦你了,你有什麼需要就跟護衛說,吃喝住行都不要虧待了自己。”陸縈擺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是。”知言應了一聲,這才真的轉身離去。
其實他這頭發是恢復不了的,他每用一次異術,臉上就會長一道皺紋,如今臉上已經無處可長皺紋了,所以頭發便開始變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