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福家離開,已經是傍晚十分,爾泰騎著快馬奔去了九門提督大營,門口的守衛見是福倫的二公子福爾泰,慌忙跪地請安,“小的給福二爺請安!”
“免了,免了。”
爾泰飛身下馬,將韁繩交到那兵丁手里,隨後快步向提督營帳走去。
進了營帳,只見阿瑪福倫高踞大將軍坐上,底下左右兩旁分坐著副帥、總兵、參將、游擊、都司、守備,皆是福倫的嫡系心腹,與爾泰也都認識,見他進來,忙站起身與他見禮。
雖說這些人好些個官職猶在爾泰之上,但卻不敢輕視與他,誰叫他爾泰是自己大上司的兒子呢?
而且拋開爾泰衙內的身份不論,單說爾泰自己,此時也不容忽視,他可是乾隆、老佛爺、令妃娘娘的三料寵臣,堪稱乾隆朝官場的明日之星,比福康安、和珅(按正常的歷史,和珅此時剛剛出生,不過小說及電視劇,難免演繹成分,還望大家莫要較真)還要牛氣的存在啊!
不過爾泰為人謙和,更不會在這些掌管著京城衛戍的武官面前拿大,依照大清禮節,與在座武官一一見禮,倒也令得大家恭維連連,皆稱福二爺不愧是將門之後,虎父無犬子,家教淵源雲雲,爾泰便微笑稱謝。
見禮之後,福倫從大將軍座上站起身,側身一讓,對著爾泰拱拳道,“爾泰,請上座!”
眼見阿瑪福倫的舉動,爾泰心中涌起一絲感動,知道阿瑪這是公然在為自己張目,怕自己年幼未立寸功,這些常年在刀口上滾出來的武官們不服自己。
再者福家世代忠良,謹遵大清朝禮法,爾泰此時身懷太後懿旨,福倫當得恭請爾泰上座,這是出於對老佛爺的恭謹和敬重,就好似後宮娘娘若是回娘家省親,自己的父母都要跪拜自己一般。
不過爾泰是穿越過來的人,奉行的又是另外一套禮節,在他心中父親在此,哪有自己上座的道理,否則是要遭天譴的!
於是忙即拱手回道,“父帥大人在上,還請上座。”
眼見爾泰神態堅定,不容置疑,福倫本想再勸,卻也不好再堅持了,好在他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也不在於座次了,於是重新坐下身子,命人在自己身旁左首位加了一個凳子,請爾泰上座。
眾將對於福倫如此安排,沒有流露出半分異樣的表情,剛剛福倫已經跟大家交代了,爾泰是奉老佛爺懿旨,暫時接管提督大營,諸將一切行動皆聽從爾泰調遣,只不過眾人心中服不服氣,那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爾泰倒也不甚在意,何況只要一舉擒獲紅蓮教亂黨,立下大功,何愁眾人不真心敬服自己?
他拱拳對著福倫欠欠身子以示謝意,而後甘之如飴、當真無愧的大踏步走到高台上,大馬金刀的往福倫的身旁一坐,倒也頗有大將風度。
隨後在阿瑪福倫的禮讓下,爾泰清清嗓子,侃侃而談自己的計劃和部署,聲音洪亮,中氣十足,絲毫不顯半分遲滯,顯見得是成竹在胸。
看著爾泰的這一番表現,在座不少武官都在心中嘀咕,“不怪爾泰能得皇上、老佛爺、令妃娘娘寵信,單這在這份泰然自若、夸夸其談的姿態,便頗有乃父之風,若是換一個毛頭小子頂替爾泰出現在這樣的場合,早就緊張的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了,焉能在自己等刀口上過活的武將面前大談用兵方略?“不過也有少數幾人,心中頗有些不屑,心中暗忖,“哼,別是紙上談兵的銀樣鑞槍頭就好,打仗是要見真章的,可不是秀才動動嘴就行的!”
爾泰雖是說的興起,還不時的揮舞著雙手來加強語氣,不過一雙銳利的眼眸卻不時的在眾人臉上掃過,對眾人的心里活動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他自然也感覺到了頗有幾人對自己像是不服氣,不過倒是對其中一人頗為留意,那人正是乾隆朝赫赫有名的大將軍阿桂,此時他亦在‘不服氣‘爾泰的行列之中。
“阿桂將軍!”
爾泰談完整體部署之後,站起身對著阿桂喚道。
“末將在!”
此時阿桂是九門提督大營的總兵,原為軍機大臣,不過因其性子剛烈,總是跟好愛喜功、奢靡無度的乾隆唱反調,阻止了好幾次乾隆想要大修園林的計劃而激怒了乾隆,便將他打回了老本行,降三級充任九門提督大營總兵。
聽得爾泰稱喚,阿桂站起身,拱拳朗聲應道,頗有目空一切、舍我其誰的霸氣。
“呵呵,阿桂將軍不愧是屢立戰功的大將,但看您這份氣勢,就令在下好生敬佩。”
爾泰笑著稱贊道,這話是出於真心的,當年年羹堯堪稱雍正朝當之無愧的大將軍王,坐擁三十萬大軍西北平亂,數年下來足足損兵十二萬,而阿桂帥十八萬五千大軍出征西北,僅用了一年不到,便平定了西北的叛亂,而班師回朝之日,帶回了十七萬一千將士,區區折損了一萬四千人,堪稱一員神將!
因此對於阿桂,爾泰心中有的只是慢慢的敬服、敬佩,於是不自然的便在自己的神態和語氣中帶出了對阿桂將軍的敬仰之情,但向來性子耿直、心高氣傲的阿桂對此毫不在意,淡淡的回道,“福二爺言重了,阿桂可當不起您的稱贊。”
“呵呵,阿桂將軍就不必過分自謙了,我想在座的各位對於您無不是真心的拜服,想想西平准噶爾、南征大小金川,哪一戰離得開您的坐鎮指揮!”
爾泰有心結交阿桂,言語中不自然的透露出了些許逢迎、諂媚的意思。
若是他這話對旁的人說,別人早就受寵若驚,上趕著貼上來了,畢竟能得到乾隆朝未來明日之星外加第一紅人爾泰的賞識,那該是何等的榮耀。
不過這阿桂偏就與眾不同,對爾泰表示出的親近之意不怎麼來電,語氣依舊是淡淡的道,“那是吾皇英明神武,四夷賓服、賊寇無不聞風喪膽,想我阿桂不過是釣天之光罷了。”
“呃……”
爾泰吃了一鱉,心中有些不爽,自從他穿越過來之後,哪個不是對自己巴結、諂媚到了極點,哪像阿桂這般油鹽不侵,不過心中盡自氣惱,面上卻絲毫沒有顯露出來,笑道,“呵呵,阿桂將軍,過去的事情我們就不提了,單說眼下吧,想他區區紅蓮教草寇膽敢犯上作亂,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命令你率領一萬親兵作為機動,按我剛才的部署執行!”
“末將遵命。”
阿桂神態依舊冷傲,脆生生應聲道,隨後再不多言其他,甚至也沒有多看爾泰一眼便轉身徑直走出帳外。
見他頗有些傲慢的神態,在座諸將皆有些心中不爽,連爾泰身旁的福倫臉上亦顯露出了不悅之色,怎麼說爾泰也是他的兒子,阿桂對爾泰不敬,福倫臉上也無光不是?
眼見帳內的氣氛一時有些尷尬了起來,爾泰便笑著圓場道,“哈哈,阿桂將軍就是這般的脾氣,連皇上都拿他沒轍不是,咱們還是繼續議事,畢竟正事要緊。”
“呵呵,福二爺所言極是,阿桂將軍可不就是那牛脾氣嘛,哈哈。”
“是啊,是啊——”
眾將隨口附和,氣氛一時又熱鬧起來,七嘴八舌的與爾泰一同議論起後期的部署及安排,爾泰也臉帶微笑神情熱切的回應著諸將。
一旁的福倫饒有興致的偷偷打量著身旁的二小子,心中不住的嘀咕,“自己這二小子還真是深藏不露了,以前直覺他像是爾康的影子,光芒盡數被爾康遮掩,不過此時看他的城府和心機,怕是都不在工於心計的和珅之下,看樣子是金子總會發光的,遮掩是遮擋不住的啊!”
……
阿桂出得帳外,迅速點齊了手下的將士,隨後躍上一匹戰馬,饒有秩序、井然有序的點撥手下的將士按照爾泰的部署分批、分道向華南官道潛伏。
他自幼飽讀兵書,又戎馬半生,用兵布陣上來說更是一員神將,堪稱用兵入神,敵人往往聽到阿桂的名字,已然先膽怯、懼怕了三分,再加上數次大戰高歌凱旋、赫赫戰功,便讓阿桂養成了心高氣傲的性格,牛脾氣一旦發作起來,可是連皇上都敢頂撞的,遑論寸功未立僅是靠著老佛爺賞識、簡拔混起來的爾泰了。
不過阿桂雖然對爾泰的態度傲慢,但對爾泰此次的用兵謀略卻是十分認同,認為此計甚妙,該當是最佳的方案了,而且若是此方案不合阿桂的胃口,他早就大加駁斥了,哪管你願意不願意,在他心中,用兵一路,是最小的損失博取最大的勝利方為王道!
因了他對爾泰此計謀的認同,便不折不扣的執行起爾泰的軍令,兵行神速的將手下的一萬兵士調集到了華南官道,期間還刻意留下了些蛛絲馬跡。
而與此同時,紅蓮教直隸分舵的眼线也將此消息傳回了北堂,回報說,“啟稟舵主,我們發現九門提督的兵士改辦成普通農夫,偷偷向華南官道潛伏,人數約莫有近萬人。”
“你們是怎樣發現的?”
舵主韓雲站起身,蹙起眉頭問道。
“也是老天助我紅蓮教,那些兵士雖然辦成了農夫的打扮,但是旋地起了一陣風,將不少人的衣服吹開了,露出了穿在里面的綠營兵的服飾。”
那眼线回道。
“很好,繼續再探!若是大事可成,我必重重賞你。”
聽了眼线的回復,韓雲不由雙眸放光,興奮的說道。
“是,舵主。”
那眼线喜滋滋的領命去了。
眼线走後,韓雲興奮地在屋內連連踱步,雙手‘啪啪’相擊,愉悅的喃喃自語道,“真是天助我也,天助紅蓮教,哈哈,果然讓我猜中了,華南官道根本就是一個幌子,老佛爺回宮定是走華北官道。”
“屬下等預先恭祝舵主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分舵三位堂主原本還認為事有蹊蹺,只是礙於韓雲想立大功想瘋了而不敢違拗他的意思,此時聽了眼线的匯報,三人心中的疑慮盡皆沒有了,站起身拱拳恭維韓雲。
“哈哈哈。”
聽了手下的恭維,韓雲興奮地仰天大笑,好像老佛爺已經穩穩的被他攥在手心里了一般, “等我此次擒住了老佛爺立下大功一件,教主必然鳳心大約,到時候肯定會好好的賞賜我、提拔我,而你們自然也是少不了賞賜的,哈哈哈……”
“多謝舵主提攜!”
三位堂主亦是眉開眼笑,丫兒的又可以領賞錢了,哇咔咔!
什麼匡扶大業、什麼反清復明、什麼拯救蒼生統統見鬼去吧,只有白花花的銀子,才他娘的是真的!
不多時,有一名眼线急匆匆的走了進來,拱拳道,“啟稟舵主,老佛爺確定是後天回宮無疑,而且從他們置辦的儀仗、車馬看來,卻是只有幾百名侍衛護送。““好,好,好,哈哈哈!”
韓雲猛地一拍巴掌,連說了三聲‘好’,可見心中當真是爽得不行!
之後他揮揮手讓眼线繼續打探,自己則收斂了笑容,正色對三位堂主吩咐部署,雖然時間緊蹙,但韓雲一聲令下,還是從直隸地區調集了大約七千名手下,他親自率領東堂、西堂兩位堂主和五千手下與華北官道截殺老佛爺,刺殺的位置是在華北官道靠近西山寺的地方,此位置地處偏僻,距離內城、以及乾隆朝京畿大軍行營較遠,不管哪個營調兵支援,都要兩個時辰才能趕到,而兩個時辰,以五千人對付區區數百人,簡直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不過華南官道的那些暗中埋伏的‘五六千’綠營兵倒是令韓雲不得不防,雖說華南與華北一南一北,隔著幾十條街道,但若是大軍急速趕來的話,也用不了半個時辰(一小時)倒是還能不能成功劫走老佛爺,怕是不好說,說不好了!
因此他便派北堂堂主刀疤臉親帥兩千紅蓮教教徒,把守華南官道通向華北官道的兩個路口,只要能成功托住官兵一個時辰,哪怕最後官兵還是衝過來了,那也無濟於事了,老佛爺早就牢牢掌控在自己手心中了。……
而韓雲調兵部署、自鳴得意的時候,爾泰也在加緊了部署,晚上趁著夜色,他偷偷的回了西山寺,只等明日一過,後天便可一舉端掉紅蓮教潛藏在直隸的亂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