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中年男子正是御福香綢緞莊的掌櫃的,上次帶人追小燕子被爾泰胖揍了一頓,沒想到他今天又生事端,不過被追趕的對象,卻換成了金發碧眼的洋人。
既然對方是洋人,爾泰自然不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自顧坐在凳子上喝茶,眼角撇著樓下的那名黑胖官員,正是巡城御史紀曉嵐,想他一個文人,此時卻干著武將干的活,不由的十分想笑。
說話間,那群官兵就上來了,那個洋人聽到了動靜,急忙跑來爾泰這邊,想要跳窗逃走,爾泰笑著給那洋人讓開了道路,那洋人感激的對他一笑,隨後一手扶住窗框,右腿踩踏窗欄,作勢就要跳下去。
冷不防,他動作幅度過大,從他後背背的包袱里掉出了一雙讓爾泰極為熟悉,又感覺極為親切,極為誘.惑的東西——竟然是一雙絲襪。
不過此時的絲襪,與爾泰所在的現代絲襪有一定的區別,質地比較粗糙,用料采用棉、羊毛、真絲,制作工藝是采用精細的針織機紡織而成,手感較差,而且色彩也比較單一,多半都是深肉色和黑色的。
看到這個東西,爾泰心中大喜過望,一把扯住了那名洋人,後者正想著跳窗而逃,冷不防被爾泰抓住,回過頭,憤怒的看著爾泰,不滿的喝道,“怎麼?你像抓我去邀功請賞?”
“非也。”知道他誤會了,爾泰搖頭掉了一句書袋,“我是仰慕兄台,想與兄台吃杯酒罷了。”
“吃酒?”
那洋人見爾泰不是抓自己見官,頓時放下心來,不過此時他自身難保,敢有空閒跟爾泰吃酒,急的渾身冒汗的說,“可是我今天有事在身,不便於兄台久坐,還望兄台恕罪,改日避過此難,我一定再來拜會兄台。”
料不得這洋人漢語說得不錯,爾泰更覺此人千金難求了,如何肯放他走,手上一用力,就將那洋人從窗子邊扯了回來。
這樣一耽擱時間,這群官兵也追趕了上來,為首一人一下就看到了長相極為眨眼的洋人,對著身後人吼道,“他在那,兄弟們上啊。”
“兄台,你快放開我啊,再不走,我就要倒大霉了。”
那洋人奮力的想要掙脫出爾泰的手掌心,可惜爾泰的手就跟一個鉗子似的牢牢的攥著他的胳膊,讓他絲毫動彈不得,那洋人只好央求爾泰放手,瞧那神情,都快哭了。
“呵呵,稍安勿躁,我既然能留下你,自然也能對付這群蝦兵蟹將!”爾泰淡然的對著那洋人一笑。
後者看著官兵一步步迎上來,頓時郁悶的猛翻白眼,心中無比的後悔,旁邊還有好幾扇窗子,自己干嘛非要選這一扇窗子跳,怎麼又好死不死的碰上了這個變.態呢?
看來,今天自己是凶多吉少了,哎,時運不濟、流年不利啊。
那洋人禁不住在心中連聲感嘆,而那抓洋人的官兵卻是喜不自勝,大清朝閉關鎖國、嚴禁對外貿易,好不容易抓住一個想要來大清朝做交易的商人,怎不是大功一件。
很快的,那群官兵就餓虎撲狼的衝了上來,人人奮勇爭先的想要擒住這名洋人。
“幾位官爺,不知你們來——”見官兵涌了上來,柳青迎了上去,拱拳問道,他是這家酒館的掌櫃的,官兵前來,他自然要上前詢問。
不料那些官員對他所言毫不理會,為首那人冷聲喝道,“滾開,這沒你的事情,老老實實的在一邊待著,小心老子惹惱了老子,將你這酒館給拆了!”
隨後自顧用餓狼看一只無人看守的小綿羊一般的眼神看向那洋人,後者心里‘咯噔’一下,面如死灰,連一旁緊握住他胳膊的爾泰都感覺到了他心中的不平靜和擔憂。
柳紅和小燕子則一點都沒有擔心,上次她二人已經見識了爾泰的厲害,知道這些兵哥哥都怕爾泰,自顧悠閒的喝茶聊天。
“你們是這洋鬼子的同黨嗎?”為首那人對著小燕子二人厲聲喝道。
小燕子本就是點火就著的脾氣,見了對方生硬的語氣,再加上有爾泰為她撐腰,登時不爽的回喝道,“你眼睛瞎了,看不見我是黑頭發,他是黃頭發啊,我們能認識嗎?”
“你——”見眼前的女孩竟然敢罵自己,那為首官兵真的要將肺子都氣炸了,登時吹胡子瞪眼睛的看向小燕子,剛待破口大罵,身後一人悄悄的扯了扯他的衣袖。
“你扯我袖子干什麼?”那人憋著一股邪火無處發泄,轉頭對著手下罵道。
“大。。。大。。。哥,那個女孩,好,好像是上次偷御福香綢緞莊的那個女孩。”身後那人,湊在為首官兵的耳邊說道。
為首官兵心下一驚,轉而看向小燕子,一看之下,更是心驚不已,可不是嘛,上次可不就是眼前的這個女孩搶了御福香的衣物,還跟她的幾個幫手將自己等人暴打了一頓,而且他的幫手還有一個厲害的角色,也不知道跟自家紀曉嵐大人嘀嘀咕咕的說了什麼,紀大人連半句不字都沒敢多說,便下令撤兵了,自己長得什麼腦子,怎麼就把這位姑奶奶給忘了呢?
忽的,他又見到了坐在小燕子身旁的福爾泰,猛然想起來了,那人不正是那個厲害的幫手嗎,他可是連自家大人都惹不起的角色啊,自己這等小蝦米,還是低調些吧。
不過常言道‘亡羊補牢,為時不晚’,既然已經知道了對方的身份,在想法子補救也來得及。
於是他走上前,半鞠躬,點首哈腰、柔聲細語的對著小燕子輕聲問道,“這位小姐,請問你跟那個死洋鬼子認識嗎?”
聽他管小燕子叫‘小姐’,爾泰不覺有些好笑,若是在現代,你叫女孩小姐,對方早一個大二帖子煽飛你了,不過在古代,小姐是尊稱。
“我不是說了嘛,不認識。”
小燕子不耐煩的說道,“不過你能不能說話客氣點,人家洋人也是人啊,你別總是死洋鬼子、死洋鬼子的叫,多討人厭啊。”
“呵呵。”爾泰在心中禁不住又是一陣輕笑,這小燕子還真就是電視上演繹的那般好打抱不平,對方的一句死洋鬼子,就激起了她的俠義心腸。
“是是,小姐你教訓的是,以後我一定改。”
對著小燕子一陣點頭哈腰之後,為首那人就將目光投向了爾泰,用更加諂媚的姿態,請示道,“這位公子,能不能把您手中的洋人交給我,他是我們正在抓捕的逃犯。”
“逃犯?什麼逃犯?”爾泰好奇的問,“他犯了什麼罪?”
“回公子的話,御福香掌櫃的告他有傷風化,而且我朝禁止對外通商,他在我朝的疆土上做交易,自然是觸犯了我朝的律令。”
為首那人恭恭敬敬的回道。
“哦,有這事,你把你家大人叫上來,就說福爾泰請他上來喝杯酒。”爾泰淡淡的對那人說道。
“。。。這。”那人有些為難起來。
爾泰頓時拿眼一瞪,那人再不敢多說什麼,飛快的飛奔下樓,快步跑到紀曉嵐面前,氣喘吁吁的說道,“紀大人,上次那位公子請您上樓喝杯酒。”
“是哪家的公子啊?擺出這麼大的譜?”紀曉嵐慵懶的坐在馬上,身子絲毫未動,美美的嘬了口旱煙,悠悠的吐出一個煙圈。
他是不在意,可報信那人急壞了,不住的擦額頭的冷汗,急忙湊到紀曉嵐身邊,小聲的說,“大人,那公子說他叫福爾泰。”
“哦,福爾泰啊——什麼,你說是福家二公子福爾泰?媽的,你怎麼不早說,老子要被你害死了!”
一聽‘福爾泰’這三個字,原本紀曉嵐也沒覺得有什麼,四九城里有名的公子多了去了,不過轉念一想,竟然。。。
是福爾泰,他可是福倫大學士的二公子啊,而且年僅十八歲就官拜正四品的慈寧宮侍衛副總管,正是前途不可限量的政壇新星啊。
一個眨眼間,紀曉嵐臉色突變,他以極快的速度翻身下馬,因為太著急了,險些直接從馬上摔下來,還好那官兵領頭的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扶住了,免他出糗。
腳尖剛剛著地,紀曉嵐就一把推開了攙扶他的那人,手提著官服褲腳,健步如飛的衝上了樓。
常在京城為官的紀曉嵐總結出了一個至理名言,‘寧肯得罪上司,也不能得罪衙內’,因為你得罪了官員,後者還會念著官場規則,不會過分的怎麼地你,只要事後你給了他面子,不是啥天大的死仇,一般都能解決過去,可你一旦得罪了衙內,但你就回家洗白白,等著受死吧!
官員是要面子,衙內卻是死要面子,你落了他的面子,他反手就能扒你一層皮!
紀曉嵐正是深諳為官之道,所以才故作姿態的跑的這樣急,瞧了紀曉嵐慌里慌張的神態,御福香的掌櫃的,頓時就癱軟在了底下,暗暗感嘆,不是自己又惹著不該惹的人了吧,上次是那個女賊,這次是一個洋人,怎麼這兩人背後都有大人物呢,自己的命,咋就這麼悲催呢?
“下官參見福二爺,福二爺吉祥。”紀曉嵐微微鞠躬,給爾泰請安道。
“哈哈,紀大人,好久不見了,今天相遇,實事緣分使然,若是你不嫌棄的話,就陪我一起喝個酒?”
爾泰放開了那洋人,笑呵呵的走到紀曉嵐的身邊,親昵的挽起他的胳膊,盛情邀請道。
“既然福二爺看得起紀某,那紀某可就卻之不恭了。”
正午時分,紀曉嵐早就餓得肚子咕咕叫了,聞著酒館里的酒香和肉香,霎時就勾起了他肚子里的饞蟲,偷偷的吞咽口水了。
這個時候,至於那犯了案的洋人的問題,紀曉嵐自然不會再提,剛剛爾泰可是跟那洋人在一起的,紀曉嵐看的一清二楚,雖然不知道爾泰與那洋人是何關系,但總之是有關系就對了,此時最好的解決之道,就是喝酒吃肉,莫論國事。
不過他不提,爾泰卻提起了話頭,他笑著對紀曉嵐說道,“紀大人,這人算是我的一個朋友,不知他犯了何事,引得你紀大人如此興師動眾的抓捕他。”
一聽爾泰說那洋人是自己的朋友,在場之人盡皆愣住了,這洋人明明就是官兵抓捕的逃犯,什麼時候又成了爾泰的朋友了?
就連那洋人自己,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自己不過是跟他剛剛認識罷了,連他叫什麼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就成了朋友?
不過他也見識了爾泰的厲害,雖然不知道他具體是什麼來頭,可面前這五品官對他恭恭敬敬的態度,那洋人卻是瞧得一清二楚,如果說目前有一個人能救自己的話,定非爾泰這個先前自己誤把他當成是敵人的‘福二爺’莫屬了。
他忙即配合的點頭,對紀曉嵐說道,“是的,大人,我是福二爺的朋友,不過對京城路不熟悉,誤入了御福香,這些東西其實不是用來交易的,而是福二爺托我帶給他的。”
那洋人撒謊道,他雖然不知道爾泰叫什麼,但卻聽紀曉嵐口口聲聲稱爾泰為福二爺,於是也跟著這樣叫。
“哦,是這樣啊,如此說來,大家是一場誤會嘛,哈哈。”紀曉嵐打個哈哈,就把這件事定性在了‘誤會’上。
眼見紀曉嵐如此上道,爾泰心中愈發的歡喜了,好爽的說道,“紀大人,把你的手下都叫進來吧,大晌午的,定是都渴了餓了,這不我朋友的酒館新開張,都叫進來捧捧場好了,這頓飯我請了。”
“福二爺真是體恤兄弟們啊。”紀曉嵐發了一句感慨,隨後命人將手下都叫了進來。
剛剛經過了洋人和官兵這一出鬧劇,酒館里不少怕事的客人都走了,原本熱鬧的酒館登時冷清了下來,爾泰雅不願小燕子等人的開張大喜冷場,便把這群官兵都叫了進來,一起熱鬧熱鬧。
喜好熱鬧的小燕子等人自也歡喜爾泰如此安排,她本就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很少會記人仇,此時她更是笑嘻嘻的與柳青、柳紅一起,與先前曾是‘敵人’的官兵們喝酒劃拳,好不熱鬧。
爾泰樂呵呵的看著小燕子妙曼的背影在人群中活蹦亂跳的,跟一干官兵喝酒劃拳,可愛、本色的緊,真想時間就在這一刻永遠的停止下去。
迷失的盯著小燕子看了一會,感受到紀曉嵐、那洋人投射過來的詫異目光,爾泰慌忙回神,轉而看向那洋人,問道,“你是哪個國家的,是想來我國做絲襪生意嗎?”
此言一出,紀曉嵐和那洋人,再次愣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