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屬下等有急事稟報!”兩姐妹在門外求見,但聲音卻不若以往的緩和,顯得有些急促不安。
“進來。”
兩姐妹推門而入,只見邪帝冷然卓立在床邊,衣裳齊整,但床邊柔柔垂落的白色紗幔里,隱隱約約可見一具赤裸的胴體,正曼妙的橫躺在床上。
兩姐妹立刻眼觀鼻、鼻觀心的收斂目光,仿佛什麼也沒看見的低頭道:“主上,大事!鷹衛十八號來報,距此不到一里外,正有近兩百騎騎士飛奔而來,人人均手執利刃,身後或負有弓弩,已急速接近此地,目標不明。主上現有何打算,請指示!”
“撤!”邪帝毫不考慮斷然道,“吩咐下去,帶走所有重要資料,盡快離開此地!”雖然不知來者為何,但此處已非安全,為了聖門機密不外泄,邪帝當斷則斷,立刻下令撤離。
驀然,邪帝耳朵微微一聳,沉聲道,“來不及了,傳我命令,所有資料就地銷毀,焚屋,離開!”話音剛落,蹄聲驟響,由西北方傳過來,密集而急促,正迅速奔襲而來,兩姐妹頓時色變。
“屬下遵命!”兩姐妹急急領命離去。
邪帝掀開紗幔,床上人兒依然熟睡未醒,寧靜嬌憨的睡顏上帶著一抹甜蜜的笑容,顯然是正在做著一個香甜的美夢,間而還發出喃喃的囈語聲。
邪帝低嘆一聲,快速為她穿上四散床邊的衣裳。
幸好月兒一向不喜歡繁復的服飾,所穿的衣服也以簡約高雅為主,所以邪帝倒是不費什麼氣力就為月兒穿戴整齊了(至少他是這麼認為),接著便拍醒月兒。
月兒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猛然入目的是一張戴著銀色面具的臉孔,月兒怔了怔,驚叫道:“你、你干嘛?”睡意頓時不翼而飛。
她下意識的低頭一看,衣服還完好無缺的穿在身上,心里不由悄悄松了口氣,不過總覺得身體怪怪的,有一種酸軟無力的慵懶之感。
可惜沒容她深思,邪帝已冷冷道:“有人來襲,不想死就馬上跟我走!”說完不待她的反應,直接抱起她就離開房間。
此時馬蹄聲響越來越大,聲震如雷,似連大地都在微微顫抖。
月兒微微一呆,跟著又喜道:“難道是爹爹?是他派人來救我了?”想到這可能性,月兒掙扎道:“喂!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
邪帝打破她的幻想道:“不是你爹爹的人!”
月兒不服追問道:“為什麼你這麼肯定?”
傻丫頭,因為我就在你身邊呀。
邪帝暗暗嘆息,可惜這句話,他是無法在這里說出口的。
說話間,邪帝已抱著她幾個起落來到了院後的一片空地,十數人早已靜靜等候在那里。
“主上!”十八號越眾而出肅聲道,“屬下等已處理好院內事,現在院子四周可能已被敵人包圍,請主上立刻離去,屬下等願為主上斷後!”
邪帝沉聲道:“馬匹呢?還有多少匹馬?”“只有四匹!”十八號道。
四個護衛從暗處牽出四匹黑馬,馬鞍邊俱掛鋼刀,其中甚至包括了帶著邪帝來的那輛馬車的馬。
邪帝抱著月兒躍上其中一匹最為高大神駿的黑馬,下令道:“十八號,大、小雙(孿生姐妹的名字),上馬跟我走!其余諸人斷後!”接著低頭對懷中的月兒道:“抱緊我!我要突圍!”
月兒顰眉道:“我為什麼要聽你的,也許外面的人真是我爹也說不定……”
邪帝還未回話,遠處一個清冷嘹亮的聲音響起:“放箭!”隨著喊聲落下,從四面八方便射出一片黑壓壓的箭雨,箭簇撕破空氣的嘯叫聲劃空而來,在黑暗中宛如一道道奪命幽靈,誓要吞噬掉所有人的性命。
邪帝冷喝一聲,拔刀而起!
在空中舞出一輪亮麗光弧,象一道璀璨的銀光,蕩漾出冰寒至極的波浪。
寒浪如潮洶涌,無數箭支還未觸及刀芒便被紛紛彈開,墜落一地。
其余諸人也紛紛揮舞手中兵器,或刀、或劍、或槍,抵擋著不斷射來的如蝗箭雨。
可惜箭雨層迭,太過密集,只聽“啊”“啊”幾個短促的慘呼聲過後,地上已躺倒三人,身上俱都插滿箭簇,瞬間畢命。
邪帝長嘯一聲:“衝出去!”縱馬當先,鋼刀在虛空畫出一道波浪起伏的軌跡,破門而出,眾人亦緊隨其後。
月兒驚駭莫名的緊緊抱住邪帝的腰肢,起伏的馬背讓她有種心顫欲嘔的感覺,如墨長發凌空飛舞,顯得說不出的淒艷。
“看見了嗎,如果是你爹,絕對不會在沒有確定你的生死之前就放箭傷人!”邪帝冷笑道,“他們只能是敵人,你我的敵人!”
“錯!他們是你的敵人,不是我的!我只不過是受到無妄之災牽連的無辜者!”月兒不甘示弱的回嘴,“你若把我放下,說不定人家才不會找我麻煩!”
說話間,眾人已衝出小院,看過去,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四周處處劍影刀光,人聲沸騰,愈來愈多的火把光芒照亮了黎明前黑暗的天空,隱隱綽綽俱都是馬上騎士,怕不下兩百人之多。
“天啊!你的敵人看來可真不少,你做人實在太失敗了!”月兒嘴上冷嘲熱諷,手臂卻下意識的把邪帝抱得更緊。
邪帝沒有理她,目光移到騎士們頸上系著的紅色絲巾上,絲巾其紅若血,巾角繡著一只展翅欲飛的雄鷹,邪帝瞳孔微微縮了一下,一字一頓道:“飛紅巾?!”
一匹馬前行兩步,馬上騎士赫然是一位身材高挑,秀發披肩的窈窕女子,與眾不同的是別人是頸上系著紅巾,而她卻是面上蒙著紅巾,讓人無法看清她的真容,身上披著一件虎皮大髦,使她在纖細中透出凜凜煞氣,顯然正是這群人的首領。
首領擺擺手,一眾騎士散開形成一個包圍圈慢慢逼近,她開口道:“正是。看閣下氣度不凡,必非無名之輩,報上名來!”語氣中自然帶著一股姬指氣使的味道。
邪帝冷冷道:“既然不知我是誰,為何要襲擊我的地方?”
首領一指倚在他懷中的月兒:“我的目標是這個女孩,只要你將她交給我,我保證讓你們平安離去。否則,你們只有死路一條!”
月兒不由驚詫的瞪大雙目:“我?!”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搶奪她?
邪帝斷然拒絕:“辦不到!”
“那真遺憾……”首領嘆息道,一揮手,“給我上!”
“退!”邪帝猛然大喝,掉轉馬頭向後疾奔,鋼刀亦順勢彈出,幻出流沙滾動般的刀浪,雖是一刀,卻予人置身於狂濤怒飈之中的感覺,刀浪滾滾而來,無有窮盡。
擋住邪帝後方的紅巾騎士何時見過如此狂暴霸氣的刀法,慘呼聲連連,紛紛中刀墜馬,竟是無人能擋住這雷霆一擊,被邪帝破出一個缺口,衝了出去。
首領大怒:“廢物!給我追!”
“主上,快走!”一眾無馬的護衛以血肉之身拼死阻擋在紅巾騎士面前,面上無懼無驚,手中兵器高高舉起:“殺!”護衛們同聲喝道,聲震四野,兵刃更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揮出,竟是不顧生死的打法!
一時間,竟有不少騎士被這血肉相帛的凌厲氣勢所奪,被護衛挑下馬來,生死不知。
護衛如猛虎入羊群般撲了上去,懷著殺身成仁的堅定信念,開闔之間,刀影閃耀,身上亦時不時濺起一陣陣血花,有敵人的,也有自己的,但是他們的眼睛里卻燃燒著一種火焰,縱死不悔的火焰!
“殺掉他們!”首領又驚又怒,越眾一槍刺出,一個護衛躲避不及被高高挑在槍上,他慘笑一聲,手一甩,兵器脫手飛出,竟深深射入一名騎士的肩膀上,方才閉目死去。
“該死!”首領拋開屍體,“這些人如此難纏,不過你們都要死!”一柄長槍左挑右刺,又有幾個護衛死在她槍下。
護衛雖然悍勇,可惜終究不敵那數十倍於己的敵人,不過片刻,已被斬殺貽盡。
但就是這有限的時間內,邪帝等的身影,也奔出了老遠。
“追!”首領恨恨的挑飛最後一個護衛,向邪帝退走的方向疾追而去。
但護衛們悍不畏死的氣勢也在首領心內留下一個陰影,她心中不由暗暗後悔,惹上這些敵人是否值得,可惜開弓沒有回頭路,她已無退路了。
“主上,他們快追上來了!”小雙微微喘氣,畢竟四人所騎的並非戰馬,漸漸的有被紅巾騎士追上的趨勢。
“主上,您先走,我來阻擋一陣!”十八號放緩馬步就欲掉頭。
“主上,我們也……”大小雙也同聲懇求,馬步也齊齊放緩。
邪帝一勒韁繩,馬兒‘茲溜溜’猛然停下。
“不必了,你們擋不了多久!”邪帝把月兒抱起放坐在大雙的馬背上,沉聲道,“大小雙,你們保護小姐離開,我和十八號留下阻擋敵人!”
“主上,您不能……”十八號和大小雙駭然驚叫,而月兒也抬頭堅定道:“他們要的是我,你把我留下吧,這樣他們絕對不會再追殺你們了。”
“給我閉嘴!” 聽著後方漸行逼近的馬蹄聲,邪帝眉頭輕皺冷喝道,“立刻帶她走!”
“不,要走就一起走,你這樣太危險了!”月兒固執的看著他,心里不知是該恨還是該感激這個男人,是他將她挾制出傲龍山莊,讓她失去了以往平靜的生活,卻也是他在危難中沒有將她拋棄,甚至還願意冒著生命危險為她阻擋追兵,這些都令她暗自動容,卻無法說出口。
“你在擔心我?”邪帝雙目炯炯的望著她,深邃的黑眸里帶著一絲奇特的意味,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月兒默默的回視他,“是,他們要的是我,你沒必要為我冒生命危險。把我交給他們,或許是最好的結局。”
“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邪帝淡淡道,“他們還沒有資格要我的命!”語氣雖平淡,卻堅定如鐵,仿佛只要是他說的話,就一定會實現。
“可是……”月兒還想再勸,一個熾熱的吻突然輕柔的落在月兒紅潤的唇上,男人強烈的醇厚氣息瞬間侵襲進月兒甜蜜的口腔,月兒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呆掉了。
吻並不深入,只是蜻蜓點水的小小碰觸,卻自有其悱惻纏綿的意味。
待月兒反應過來,邪帝已掉轉馬頭,只留下一個孤傲絕倫的背影。
“你可惡!”月兒不由漲紅雙頰,心下卻生不出惱怒憤恨的感覺。
“走!”邪帝沒有回頭,握緊了手中的長刀。
不遠處,已隱約可見紅巾騎士奔襲而來的人影。
“他們在那里!”不少紅巾騎士大喜過望,拍馬直逼上前。
“想過去,就得過我這一關!”低沉冰冷的聲音響起,天地間仿佛突然變色,一股肅殺之氣鋪天蓋地的襲來,籠罩了整個空間,殺意森森,令人宛墜地獄。
冷!無可匹敵的寒冷!這是所有紅巾騎士最深刻的感覺。
寒冷的朔風中,黑色的暴烈駿馬,黑色的玄衣,黑色的飄揚長發,一柄四尺長刀斜指下地,邪帝,在夜色中看上去是那麼的不可一世,孤高絕傲!
突然間,他動了,狂猛的黑馬一聲長嘶,如電射般縱馬殺來,蹄聲如雷,震響天地!
“死!”邪帝舌綻春雷,暴喝一聲,手中鋼刀猛然化成一道流星,閃電般劈向眾人。
世上什麼樣的刀最可怕?
當然是握在邪帝手上的刀!
刀光如驚虹掣電,帶起森寒的死亡氣息。
邪帝仿佛戰神降世般直衝而入,‘哧’‘哧’衝天的血雨不斷灑起,邪帝挺著銳利鋼刀不斷挑殺著面前的紅巾騎士,紅巾騎士被高高挑飛,砸落在旁邊的騎士身上,帶起一片殘肢斷臂,震撼人心。
十八號緊隨他身側,亦是不遑多讓,一柄大刀大開大闔,不時有人頭衝天而飛,紛紛灑灑,如雨落下。
那些紅巾騎士怎見過如此勢若猛虎般的威猛人物,頓時心下膽寒,竟是互相混亂了起來,紛紛退後躲閃,好避開這天地中殺氣最凌然的戰神!
那一刻,這個男人浴血殺敵的偉岸身影,竟充滿著一種‘我自引刀向天笑,不斬敵首誓不歸’的蓋世豪情!
那一瞬間,月兒竟已是痴了!
“他、他會沒事的……”月兒在馬上不斷頻頻回首,雙目已是淚流滿面。
看他在敵人間揮灑長刀,霸氣凜然的模樣,她知道自己今生已無法忘掉這個影子。
“你……要活著啊!”一串晶瑩如玉的淚珠,灑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兒郎們,他們只有兩人,殺呀!”紅巾首領見屬下眾人竟然如此怯戰,不禁暴怒大喝,長槍舞出一道銀亮旋風,率先衝了上去。
邪帝大笑道:“有點意思!”刀化長虹,人隨刀走,‘鏘’的一聲,金鐵交鳴,發出刺耳的聲音。
首領只覺得仿佛被一頭猛獸撞擊般,一股大力從槍身瞬間流竄全身,虎口頓時破裂,銀槍幾乎脫手飛去。
“嗚”首領連人帶馬被震退數步,一口鮮血從嗓子眼猛然涌起,差點噴口吐出,跨下的駿馬也悲鳴幾聲,似是也受到了震傷。
“好可怕的男人!”首領強行咽下鮮血,震駭的注視著在騎士中殺進殺出的邪帝,微退幾步,卻是不敢再托大衝上前了。
倒下的騎士血流成河,堆起的屍體將這條大路變成赤紅的血道!
“退後!退後!”首領目膣必裂,嘶啞嗓子大呼道,眼見己方騎士倒下的越來越多,其中大半幾乎都是邪帝所殺,而邪帝卻仿佛一個永不知疲倦的殺人魔王般,一道刀芒閃起,就奪去一條人命。
“結陣!輪盤陣!”想不到這個男人竟勇猛如廝,看來是她太大意了,白送了幾十個兄弟的命。
首領悔恨的想。
“輪盤!輪盤!”紅巾騎士也不愧縱橫多年,很快不少人就擺脫慌亂,迅速退後結成兩層圓圈陣型,以邪帝為中心,圓圈慢慢向里收縮。
“攻!”“攻!”所有騎士高聲呼喝,長槍前挑,一步一步穩重有序的向邪帝進逼過去。
如果在平地上,這百多號人根本就不夠邪帝所殺,但這是在馬上,而且是在和排有陣型的馬上騎士們的生死決斗,這就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馬上的招式簡單實在,無非是斬、挑、刺、砍幾個動作,不需太多花巧,但卻凌厲十足,再加上陣型,這意味著一個人甚至可以發揮出幾倍於己的力量,可想而知,邪帝承受的壓力有多大。
“以為這樣有用嗎!”邪帝卻不以為意,眼中爆起精光,嘴角竟是露出一抹殘忍至極的笑容。
紅巾首領心中凜然,明明是己方占據上風,對方根本不可能抵擋,為什麼他偏偏還能讓她生出一種無法掌握的心理?
她內心漸漸焦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