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
擡頭望向窗外,皇甫贏輕撫著自己受傷的右腿若有所思的出著神。
又是一個陰雨綿綿的日子啊──到處都灰蒙蒙的,即便身處在這富麗堂皇的宮殿里也感覺不到半點讓人心里明朗的色彩。
風一直在吹,時而輕慢、時而呼嘯。
細雨擊打著被洗的干干淨淨的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偶有一道閃電轟鳴,龜裂了整個如同被潑墨一般的天空,讓人不僅戰栗……
“嘶……”
男人倒抽一口涼氣,手掌撫弄傷處的動作更用力了一些,像是要把某種厄運捏緊在掌中。
果然還是不能放著不管啊。
這畸形的膝蓋一到了下雨天就會從里由外滲出恐怖的疼痛,讓他這個一向剛硬的男人也有些快要承受不住了。
那是一種要人性命的痛楚,撕筋裂肉的,令他的右腿一直在不由自主的抖動。
越是揉動安撫就越是覺得難受,到最後他也只能一直按著傷處默默的忍耐。
“蓮妃,如果這就是你所謂的報復,那麼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對著無盡的陰霾扯出一摸苦笑,男人最終還是放開了會顯示出軟弱的手將頭重新埋入了卷宗之中。
一個月前──“無所謂嗎?知道了一直信任的女人居然跟自己的兄弟胡亂搞在一起,你這堂堂麒麟國的國君也還是能那麼無動於衷麼?”
蓮妃求愛不成反成怨,為了報復絕情的皇甫贏,她的臉上流露出嗜血的神情吐露出不堪入耳的機密。
“胡說八道些什麼。”
乍一聽到這種事,皇甫贏先是一怔,而後原本就不悅的俊臉變得更加陰沈。
“亂說話的女人是不會有好結果的,祝晴蓮。謹慎你的言行!”
“哼哼,好結果……你以為到了現在我還會祈求自己能得到什麼好結果嗎?”
見皇甫贏雖然故作平靜,但是繃緊的俊臉上還是浮現了一絲緊張的裂痕。
女人咬牙冷笑,跌跌撞撞的從地上爬起來。
漂亮的首飾散落了一地,華美的秀髻也因為剛才的推搡而扯散,變成了一堆亂絲。
只見她因哭泣而脂殘粉退的嬌容上已不復方才的淒楚,慘白的面色淒厲的嚇人,讓人恐懼也讓人為她嘆息。
自古多情空余恨,明明就是無望的愛情,又何必如同飛蛾撲火一般自取滅亡呢。
“你那幽妃娘娘啊,真是好手段,把你們兄弟倆都迷得團團轉。嗯呵呵──你還不知道吧,那丫頭在玄紫的床上那叫一個浪啊。兩個人濃情蜜意的什麼冰塊花瓣的全玩遍了。怕是嫌你這個木頭一樣的夫君實在是太不解風情了吧?”
“啊!”
話還沒有說完,祝晴蓮的臉上就被狠狠的箍了一個巴掌。
“住口!賤人!還敢在這大放厥詞,你是活的不耐煩了麼!”
誰都沒有料到,皇甫贏會突然發飆。
一向沈穩守禮的男人竟然會如此用力的去抽打一個弱質女流,更何況對方還是自己的妻子。
祝晴蓮不敢相信的捂著自己的臉狼狽的再度摔倒在地上。
顫巍巍的擡頭望上看見的卻只是一張怒氣衝衝的俊臉。
她從來沒有見過皇甫贏如此失控的樣子,就好像、就好像不能忍受什麼最重要的東西被奪走了一樣。
眉頭幾乎要氣的立了起來,薄唇抿得緊緊地,連同臉部的肌肉也都變得僵硬無比。
他的手還高高的揚著,口中卻已經吼出了野獸般的咆哮──“幽兒她不會!不會背叛我!”
“是嗎,你若真相信她不會背叛你的話又何須如此憤怒。”
當疼痛退去,祝晴蓮驚訝的發現這一次她是真的傷害到了皇甫贏的時候,那得意又怨毒的表情再度回到了她的臉上。
“你知道的吧?哈哈,其實你什麼都知道吧?”
眼角的淚還未風干,她突然又像個瘋子一樣大笑了起來。
“連我做的那些秘密的事你都知道,又怎麼會不曉得自己的女人跟弟弟的那堆胡搞的爛事呢?皇甫贏──我原本還小看你了……你這皇帝,自然是手眼通天,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了。”
“那,又怎麼樣?”
呼出了一口氣,男人放下震得發麻的手掌冷冷的撇向祝晴蓮。
這女人真是怎麼看都叫人討厭。
一想到他與她曾經還有過所謂的夫妻之實,他就打心眼里作嘔了起來。
不過幽兒和玄紫……
哼。
他們的事以後再解決吧。
“怎麼樣?”
祝晴蓮笑得整個臉都變得扭曲了起來。
“你這皇帝都甘心做王八了,我還能怎麼樣?”
“真是一張不饒人的嘴啊──”見素來被自己看做名門閨秀一樣的女子此時也不過像個潑婦般滿口穢言,行為粗魯。
皇甫贏對她徹底的失望了,連看都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他承認,自己方才的行徑也有些失控。
不管對方多麼惡劣,打女人總是不好的。
但是現在面對著祝晴蓮這副惡毒的嘴臉,他倒是有些後悔方才是不是打得太輕了。
“孤王的事原本不用你操心,但是蓮妃你卻太多事了。不如就去冷宮里好好反省一下吧,直到你明白什麼叫恪守本分為止。”
長袖決絕的一揮,皇甫贏轉過了臉為她下了判決。
“你、你要將我打入冷宮?”
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會遭到如此對待,祝晴蓮尖叫了起來。
她一直以為自己好歹也是宰相的女兒,皇帝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可是沒想到,這個男人絕情起來可是六親不認的。
“對。那個地方很適合你,隨你怎麼撒潑都可以。”
原本已經不想再理睬她,可是一想起方才她對自己不知輕重的羞辱,又令皇甫贏好心的彎下腰,一把攫住祝晴蓮的臉,嘴角上揚出一個報復性的笑容。
“因為那里除了你,一個人都沒有。”
灼熱的呼吸噴到女人的臉上,可那已經同愛撫無關。
女人睜大了眼睛,但是透過男人那深邃的瞳仁,她所見到的只是一汪死海的潮涌。
那里,決定了她未來的日子無比淒慘的宿命。
“你好狠……皇甫贏!你好狠!”
不顧一切的揪住了男人的衣擺,祝晴蓮發出絕望的哀嚎。
“在決定跟我作對的那一刻起,你就應該了解到我的性格。”
皇甫贏任她在自己身上發泄著最後的力量,只是冰冷的旁觀著這一切。
“我要讓你後悔!我要讓你一輩子都忘不了我!”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對於一個從小就錦衣玉食的女人來說,再沒什麼比被打入冷宮更讓人覺得生不如死的了。
光是想,就已經令祝晴蓮全然崩潰。
“我恨你!”
最後哀怨的望了這個令她又愛又恨的男人一眼,祝晴蓮突然瘋了一般的用力推開他而後將頭往旁邊的柱子上使勁兒撞去。
“你!”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皇甫贏措手不及,只見他本能的飛奔上前攔在女人與堅硬的石柱之間。
“磕嚓──”祝晴蓮只覺自己撞上了某種雖然堅硬卻遠遠不如石柱的什麼東西。
再擡起頭,卻見皇甫贏臉色痛苦的跌倒在她面前,撫著自己形狀扭曲的右腿顫抖不已。
“你……”
萬萬沒想到關鍵時刻這殘忍無情的男人居然會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擋住了她的自尋短見。
看到他因自己而受傷,祝晴蓮不自覺的落下淚來,而後又哭又叫的狂奔了出去。
“來、來人……”
冷汗一個勁兒的往外滲,皇甫贏在地上蜷縮著,用最後的力氣向侍衛呼救。
這女人,果然是他的災星吧。
雨,依然下個不停。
回憶著那些不怎麼令人愉快的往事,皇甫贏的臉色倒是出奇的平靜。
事情的結果雖然不能讓人高興,但是至少也沒有壞到什麼地步。
蓮妃瘋了,不吵不鬧的被送入了冷宮,從此應該不會再禍害他們了。
他的腿殘了,醫生說無藥可醫,一到天氣不好就會痛而已。
銀狼還沒有找到,但是至少已經有了頭緒。
總之一切的一切──還是全都牢牢的掌握在他的手里的。
“爺,您上次派出的密探來報。”
就在這時,一直以來的親信恭敬的走了進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讓他進來吧──”皇甫贏斂起神色,威嚴的坐直了身子。
片刻之後,一個蒙面的黑衣人出現。
“報告主上,幽妃娘娘最近白天一直在玄紫王爺那里停留,偶爾晚上也會留宿。”
“是麼──”聽到這樣的話,男人眯起了黑眸,臉上的表情高深無比。
過了半晌,他才回過神來朝黑衣人擺了擺手。
“知道了,你繼續監視。有什麼異動就來秉報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