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要看你的本事嘍!”萬順意笑著往座椅上一靠,“要不你以為那二十萬有那麼容易賺?”
二十萬?!馬小樂聽了這話可怎是呆住了,剛才萬順意伸出的倆指頭不是兩萬,而是二十萬?!一個月內趕幾個人走就得二十萬?
馬小樂不太相信,那也太容易點了吧!再試探試探,看是不是聽錯了,“萬總,照你的意思,如果拖了五天,那我只能得十五萬了?”
“對,就是這麼個道理!”
萬順意支起了身子,往辦公桌上一趴,伸著頭說道:“馬總,你大小也有個公司,咱們就以場面上的方式稱呼,不談兄弟感情,你覺著這事能干就點個頭,不能干咱再抽個時間談其它項目。”
“萬總你小看我了。”馬小樂也一探身子,“我不是那種搖擺的人,再說萬總你這麼照顧,我哪能還不識抬舉呢,這事我接了!”
“好!”
萬順意站起身來,“等會讓秘書擬個合同,利利索索地把事定了,對於咱們搞工程的來說,時間就是鈔票!”
萬順意說完,走到馬小樂跟前,“具體的細節我再跟你講講。”
萬順意告訴馬小樂,拆遷是按照政府部門公布的標准執行的,價格每平方頂多兩千三百元,和被拆遷戶談的時候不能超過這個標准,否則要自己貼。
馬小樂當時也沒多想,既然有標准,照著推行就是。
半小時後,馬小樂從恒祥置業大廈走了出來,這才發出一聲長嘯,“他娘的,原來掙錢還有這麼容易的!”
打的,直接回住處,馬小樂把這個自認為是天大的喜訊告訴了金柱。
金柱聽了也大喜,不過很快就認真地說道,“馬大,這事不能大意,你想呐,如果不是一般的難,人家憑啥給你這大好處?我看八成是那些釘子戶太難纏了!”
“那是當然。”馬小樂道,“咱們馬上去現場看看,了解了解情況,看到底難到啥程度!”
“不過我想這事我們應該能拿下。”金柱道,“對付釘子戶我也有一套,當初在縣里跟陸軍搞工程的時候就沒少干過。”
“哦,你有啥辦法?”
“那還啥辦法,上門去要打要殺的,一般人也就給嚇住了。”金柱道,“實在不行就夜里去砸玻璃,再不行就扔爆竹,搞得他們雞犬不寧!”
“如果這還不行呢?”
“那就潑屎!”金柱道,“管他屋里院里、門上牆上的,統統潑上黃屎湯!”
馬小樂一聽,又惡心又好笑,“那還要是不行呢?”
“那就不知道了。”金柱搖搖頭,“不過做到這程度,好像我還沒有碰到過不行的。”
“嗯,那好,這事先跟你說定了,你找人干,我不插手!”馬小樂皺著眉頭說道。
“那肯定是,還能讓馬大你做這事麼!”金柱拍著胸脯道,“全由我來搞!”
馬小樂對金柱的回答很滿意,眼下迫切就是實地看一看,到底是個啥樣的情況。
時間容不得耽誤,合同都簽了。馬小樂和金柱拔腳就往電視台北面的棚戶區趕去。
這哪里還能稱得上是棚戶區呢,哪里還有什麼人家,大部分居民都已搬了出去,只有七八戶居民還沒搬,不過東西雖沒搬,人卻不住這兒了。
所謂的“釘子戶”,只有一家,戶主叫魏東光。
馬小樂和金柱弄清楚這些就回去了,沒有到魏東光家去。
馬小樂說沒什麼准備,先不去。
回到住處,馬小樂不無憂慮地說道:“看來這魏東光是個難纏的主,拆遷費要得太高了。”
“還沒去看了,你怎麼知道?”金柱問。
“那不明擺著麼。”
馬小樂道,“你看其他六七戶人家,就剩點破家具沒搬,做做樣子而已,要擱正常情況下,對於拆遷隊伍來說,那算個屁啊,‘轟’地一聲就推倒了,管你什麼家具不家具的,只要人不在里面就成。可是你看,它們沒被推倒,而原因就是魏東光,他家認死理地賴定了,讓那幾家托了福。”
“不對啊馬大,按照我的經驗,能拆一家是一家,到最後的就孤立了,沒准也就都拆成了!”金柱理直氣壯地說。
“那可不一定。”
馬小樂道,“被孤立了的,會有兩個極端,一個就是你說的扛不住,另一個就是死扛,那就更難了。”
馬小樂走到桌前端起茶杯,一氣灌了整杯冷白開,道:“留幾家襯著,能慢慢牽引他。”
“哦,也是個理。”金柱若有所悟地點點頭,“估計原來的公司沒能牽著,後來干脆一把手就甩給你了。”
“對!”馬小樂把茶杯放下,“金柱,以後就得多動動腦子,多想一想,事情解決起來可能就少了不少麻煩。”
“嗯,馬大,你說得對!”金柱點點頭。
“別每次我一說你就說對,可辦起事情來就想不得了。”馬小樂道,“你這脾氣,我看到老死也是改不了的。”
“嘿嘿。”金柱習慣性地摸摸後腦勺,“馬大,還是你了解我。”
“所以,你還得磨練磨練。”馬小樂道,“下午我單獨去趟魏東光家,你自己去買個手機,要不聯系起來真不方便。”
事情沒什麼變化,到了下午,馬小樂徑自到魏東光家去,金柱拿了三千塊錢到電器城了。
一路上,馬小樂想了很多,難道不成這魏東光是個徹頭徹尾的混子?
也或許是個有後台的平頭老百姓?
馬小樂甚至擔心自己單獨行動會不會遭到魏東光的攻擊,但馬小樂相信自己駕馭場面的能力,還不至於一見面就崩開了。
半小時後,馬小樂踩著斷瓦碎石,來到魏東光家的時候,看到一個瘦小的中年人,他就是魏東光,似乎對馬小樂的到來早有預料。
“喲,又換人了啊?”
“又換人了?”馬小樂有些納悶。
“前前後後都好幾撥了。”魏東光似乎已司空見慣,“又是恒宇公司找來的吧!”
一聽這話,馬小樂立刻就感覺出來,眼前這家伙看起來貌不驚人,但確實不是個簡單的“釘子戶”!
馬小樂想好好和魏東光談談,順便摸出點萬順意的底細,於是從口袋里掏出香煙,遞了一根給魏東光。
“喲,來了個文人嘛!”魏東光接過煙,頭也不抬地說,“煙照抽,可我的要求一點也不會打折扣。”
馬小樂見魏東光不是什麼亡命之徒,放松了許多,笑道:“你有什麼要求,總得說說吧。”馬小樂自己點了煙。
“七十萬,一分都不能少!”
“七十萬?”雖然有心理准備,但馬小樂一聽,還是驚愕了。
“怎麼了,你看看,我這麼多房子,三百多平方呢,按照市場價購買,一平方起碼得三千吧,怎麼說也得八九十萬,現在我只要七十萬,已經夠可以的了。”
魏東光似乎根本不把馬小樂放在眼里,“算了,我也不跟你說那麼多了,說了也沒用,他恒宇公司的萬順意對我什麼法子都使了,沒有用,除非拿七十萬來。”
“什麼事都是商量著的,你這麼不配合,一口咬了個死價,不就僵了麼?而事情僵著,對誰也沒好處啊。”馬小樂道。
“那可不一定。”魏東光道,“事情僵著,我不急,有吃有喝有住的,急什麼,急得是你們這些老板,你們等得起嘛?!”
馬小樂一看明白了,魏東光就是個精明的無賴,這種人,最難纏!
想罷,又遞上一根煙,打算問問萬順意的情況。
魏東光抬頭看了看,撇嘴笑了下,“看不出,年紀輕輕的,耐性還不小。”
馬小樂笑笑,“好了,現在不談拆遷不拆遷的,反正我就是個混飯吃的,混不到的我也不強求,我只是想了解了解那恒宇公司的老總萬順意,”
“他啊,我也不了解!”
魏東光歪了下頭,“不過看這兩支煙的份上,我可以對你講講這拆遷的事,我估計恒宇公司找了你,也沒對你說多少。”
“嗯,是的。”馬小樂蹲了下來,“他們啥都沒跟我說,只是說有個小拆遷工程,你拆完了,我給你點錢,就這麼簡單。”
“怪不得你這麼冒失,你就省省心吧。”魏東光道,“早收手,去搞點別的,也掙點,別在我這兒靠了,沒指望。”
馬小樂嘿嘿笑了,繼續和魏東光答著話,盡管談話不怎麼順當,但馬小樂已經把事情了解了個大概。
這片棚戶區是被光大地產開發有限公司買下的,准備在這里建商務樓,但在拆遷上一直屢屢受挫,後來光大公司沒有精力應付這些小事,就把拆遷工程轉給了恒宇工程公司。
拆遷的保底價每平方是兩千三百元,由恒宇公司代表光大公司和拆遷戶簽訂合同,低於這個價格的,恒宇公司將得到百分之五十回扣。
另外,總體拆遷完工後,光大公司還將一次性付給恒宇公司八十萬勞務費用。
但是,拆遷的工期比較緊,必須在兩個月內全部結束。
為了保證如期完成拆遷任務,萬順意沒有起大貪心,大都以兩千三百元的價格和拆遷戶簽了合同,個別難纏戶,每平方還加個一兩百元,算是自己陪了,他想利利索索地拿那筆不菲的勞務費。
可是,讓萬順意沒想到的是,這個拆遷區偏偏還有像魏東光這樣的釘子戶。
其實,魏東光家的房子只有五十個平方左右,後來的二百五十多平方,都是他私建的,沒有房產證。
而人家光大公司後來還要核對,不承認無證的平方數。
如此算來,魏東光的房子五十平方,頂多也就十二三萬。
可是,魏東光卻來個獅子大開口,要七十萬!
萬順意本來想,就剩魏東光一家,哪怕再多給他十萬八萬,自己再少賺點,那也行。
不料,魏東光卻不吃這一套,咬定七十萬不松口。
馬小樂了解到這里算是明白了,如果萬順意要如了魏東光的意,那他那八十萬勞務費豈不要全砸進去?!
看來萬順意實在是無奈,才幾次轉手。
也許是轉了幾次都沒成功,恰好,范棗妮這當口找到了萬順意,於是萬順意順手就把這事推給了他。
知道了這些,馬小樂抽著煙不說話,心里卻嘀咕開了:怪不得萬順意如此爽快,還真是有不少曲折在里面。
本來他的打算就是看看適當從自己二十萬的勞務費里拿出點補償出來,保證拆遷順利,可現在看來完全行不通。
“小老弟,我不知道恒宇公司答應給你多少錢,但看在這兩根煙的面子上,奉勸你一句,趁早不要插足進來了,白忙活,沒用的。”
魏東光道,“現在是和諧社會講人文拆遷,威脅、恐嚇啥的我都不怕,我這事已經到市政府上訪過了,鬧騰開了,萬一他們真要下黑手,我出了什麼事,那肯定有人脫不了干系。嘿嘿,現在我就吃定恒宇公司,哦不,是光大公司,除非拿七十萬來,否則我就不搬,隨他使什麼招都沒有用!”
“沒一點商量的余地?”馬小樂問道。
“沒有,告訴你吧,前幾批人什麼招都使了,半夜里砸玻璃、扔爆竹,最後還潑屎糞,至於別的什麼要我胳膊腿的,都不屑提了,只要看好我身上的東西,隨便怎麼對付。我的話很明白,除非把我給殺了,否則要斷腿、斷胳膊什麼的,我不怕。還有的人威脅我說要讓我家里人怎麼怎麼樣,這就更好笑了,我說你們最好盡快都把我一家老小都給解決了,省得我還得養活她們,她們都沒了,我就答應不要七十萬,減半,三十萬就成。”
魏東光說著,翹起了二郎腿,“小老弟,你說我拿著三十萬,再找個不富裕人家的小嫩妞過日子,那活得保准要賽過神仙呐!”
聽了魏東光的這番話,馬小樂愣了又愣,他沒想到魏東光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而且,魏東光所說的,都讓馬小樂感到素手無策。
馬小樂離開了,和來時不一樣,心情很低落。再踩著那些斷瓦碎石,覺得特別硌腳。
出了拆遷區,沒走十來米遠,馬小樂迎面碰上了萬順意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