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崇文最後竟然奇跡般的活了過來,卻不知道到底是一個母親最後的一絲人性,還是其它的什麼原因!
總之,朱崇文最後還是活了下來,除了臉上那道橫越兩峽的恐怖刀疤之外,似乎最後那一刀在朱崇文的心口上也劃下了一道難以愈合的傷口。
從此,朱崇文的靈魂已經迷茫,不知道他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間,也不知道他自己是不是有繼續活下去的必要!
最後,他只能麻醉自己,不過他用的是音樂,這一次他完全在音律中沉淪!
笛聲琴韻,充滿了哀傷,充滿了悲憤,充滿了絕望!自此,朱崇文已經完全消失,留在世間的只是一個以音律發瘋的“朱樂瘋”……
東去春來,又是一年!
朱樂瘋,這個時候已經完全喪失了自我,終日游蕩,這一年他沒有任何的喜怒,幸虧還有諾大的家財,還有個忠心的老仆——財叔照料他,不然估計早惡死街頭了!
整日瘌痢邋遢,終日不離手的是一根髒西西的橫笛,終日不離口的也是那首“自創”的《如此恨》……
眼見朱崇文如此,那老實耿直的財叔也只能暗中抹老淚,沒有絲毫辦法,只能求神拜佛,老爺的地下有靈,保佑少主人能夠早日清醒、早日振作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朱老員外真的地下顯靈了——那一日,朱樂瘋不知道怎麼就游蕩到了“春花樓”附近。
突然之間,一曲哀沉憂傷的琴音,喚起了他心中的悲痛,產生了對命運不滿的共鳴!
朱樂瘋自那次重大變故之後,第一次產生了清晰的自我意識——他要見見這個知音之人!
尋著聲音,朱樂瘋來到了春花樓前,他想要進去,可是人家的打手護院不讓,其實也很正常,朱樂瘋現在比那些路邊的乞丐強不了哪去!
吃飯都成問題,還學人家逛窯子!這是那幫打手最後丟給他的一句話!
朱樂瘋被打了一頓,似乎是給打醒了,卻又似乎給打狂了。
“噔噔噔”就從地上爬起,直奔朱府,匆匆洗了洗,換了身衣服,頓時人也變得清爽了!不過,臉上的那塊刀疤卻依然是那麼猙獰恐怖!
朱樂瘋跑到財叔那,喊了聲“財叔”,然後便問家里還有銀子不?
財叔被問得一愣一愣的,摸了摸額頭,自己沒發燒啊,這不是做夢!
一時之間,財叔兩眼飽含淚水直說“有!有!老奴給少爺去拿!”
,這一年來,在財叔兢兢業業之下,朱府的產業絲毫沒有衰敗,對於一個老奴來說,為老主人守住最後的產業,就是他的本分。
財叔連奔帶跑地去帳房拿了一百兩銀子,交到了朱樂瘋的手上,卻沒有問他做什麼用,現在在他眼中,少爺恢復了神智已經比什麼都強了!
朱樂瘋拿了銀子,急匆匆地就向門外趕去,而他身後的財叔看著少爺的“箭步如飛”,一個勁地盯著朱樂瘋的背影,感嘆“老爺保佑,少爺終於好了!”
……
當朱樂瘋在那幫龜奴眼前晃了晃白花花的銀子後,他利馬成了個爺,被人家擁著進了大堂。
朱樂瘋多方打聽之後,才得知剛剛那位彈琴的人,就是春花樓的紅牌——夜雲姑娘!
朱樂瘋幾乎是捧出一百兩砸在了老鴇的面前,老鴇馬上笑得合不攏嘴,來了個雛,利馬吆喝著“夜雲——出來接客了!”
旁邊的龜奴小聲插嘴道“夜雲姑娘,正有客呢!”
老鴇瞬間一個爆栗,“沒眼神的!快去通知夜雲小心伺候!”
龜奴匆匆而去,心里還十分委屈,他不知道老鴇在這春花樓混了幾十年,什麼角沒有見過,朱樂瘋一到眼就知道是個雛而且油水很肥!
一切如小說一般不真實,紅塵相逢,各有傷心事,同是傷心人!
琴笛相和,鸞鳳合鳴!
短短一月,朱樂瘋似乎就漸漸淡忘心中的傷痛,慢慢地把它掩埋起來!
一天到晚,朱樂瘋都往春花樓跑,面對財叔的苦口婆心,他是壓根聽不進去,他已經完全在其中沉淪了!
這段日子中,朱樂瘋曾問及,“難道你不介意我……的這副容貌?”
夜雲巧目盼兮地反問,“公子,會否嫌棄妾身蒙垢之身……”
朱樂瘋完完全全在夜雲面前,敞開了心扉,他重新開始相信這個世間,相信這個世間的女人!
自此朱樂瘋的音律不再哀傷,他的曲音中常常包含著美好的憧憬和人生的喜悅,慢慢地他覺得他的傷好了,他的痛被他的愛給埋進了心的墳墓!
他在春花樓的這段美好時光中,甚至更寫下了見證他和夜雲之間,超脫世俗的愛情詩篇《鵲橋歸》——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相醉時,只在此朝朝暮暮。
然而春花易凋,用白花花的銀子堆砌起來的愛情終向那海市蜃樓,一朝崩塌——雖然朱家的家底很是殷實,但也經不起朱樂瘋如此的折騰,夜雲姑娘是春花樓的紅牌,每一回都是幾百兩,短短數月,就已經家徒四壁,一旁的財叔只能黯然抹淚,眼睜睜看著老爺的家業被敗光,他是奴才,有自己的本分,他想阻止,可是他多半是無能為力!
最後,朱樂瘋竟然要賣掉最後僅有的房契,可憐的財叔拼著老命護著,最後更是一頭撞死在了牆上,奈何只換來朱樂瘋一時的哀傷,並沒有絲毫回頭的意識。
賣祖宅得來的錢並沒有堅持多久,短短數天,朱樂瘋就再次嘗到了世間的世態炎涼。突然有一天,老鴇就不讓他見他的夜雲了!
在試驗了N次,忍受了N頓暴打之後,朱樂瘋終於在一個夜晚趁著夜色,偷偷潛進了夜雲姑娘的房間——當朱樂瘋滿心期盼著,他的夜雲也象他一樣日夜思念他,已經花容消瘦,然而當他爬進房間後聽到的是熟悉的笑聲,卻是嬌媚依舊,不過對象卻不再是他!
當他神情落寞死灰地來到他熟悉的香榻前,入目的卻是令他最不堪的情景——兩具白花花的赤裸軀體……
一瞬間,那已經塵封的記憶又再次被掀開!多麼相似的畫面,同樣是自己最愛的女人!
“為什麼……”朱樂瘋呆呆地盯著夜雲,神情很是恐怖,臉上的疤也赤紅的凸現……
回答他的只是夜雲驚恐的叫喊,龜奴衝了進來,拳腳招呼而去……
朱樂瘋愣是一動不動,就那樣矗立著忍受著,眼睛依舊死死地盯著夜雲,似乎在問“為什麼……”
“丑八怪!你以為本姑娘樂意伺候你啊,不是看在你那白花花的銀子面上,本姑娘一分鍾也不願意和你多待,人丑不是錯,但不自知就只能願自己笨了!連你娘都不要的家伙!”
噗——朱樂瘋再也忍受不住,一口鮮血狂噴而出,也阻止了夜雲還要罵下去的話……
“啊……”
一聲野獸的嘶嚎!
朱樂瘋突然一把抓住了身旁龜奴手上的鋼刀,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中,楞是一把折斷了刀尖,在瘋狂的笑聲中,刀尖一點點地接近他的臉,然後一點點地自上而下,劃下了一道深可見骨,與原先刀疤對稱的刀傷!
在場的所有人都給鎮住了,看著朱樂瘋狂笑著一點點地自殘著,血不斷地從傷口涌出!
所有人在一瞬間都仿佛見到了魔鬼,竟然個個驚恐地落荒而逃,逃出了門外,只留下房中不停的狂笑聲,那笑聲居然聽不出恨……
直等到天亮,老鴇才逼著春花樓中一個平素膽大的護院去看看狀況,那個大漢小心翼翼地向房中探了探頭……
這漫漫長夜,光傷口流血也早就流干了!
朱樂瘋的“屍體”最後被春花樓的幾個護院仍在了城外的荒山之中,可笑那幫看起來威猛的護院,一路上戰戰兢兢地時刻注意著,就怕朱樂瘋死都不放過他們,這個朱樂瘋也太詭異了,那個房間中除了留下了滿地的血跡,朱樂瘋的屍體原先烏黑的頭發,死了都會一夜白發!
你說恐怖不?
最恐怖得是夜雲姑娘的房中還留下了一首詞——一首用他自己的血寫成的詞,就在床對面的牆上——秋花樓,珠簾後,歌樂如依舊。
風帶春情愛作酒。
落葉猶憶初雲雨,殘杯道盡香柔,白發已滿頭!
正中是詞的題目——秋樓恨!
而落筆居然是——長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