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冒牌貨終究是冒牌貨,就好比現實與夢境,兩者較之,是夢,總會有醒來的那一天。
我把目光收了回來,投向桌上的相框。那里面,是我和妻子的合影,這個她才是真實的。
我想到了之前有一次,她來到警局找我,就是去安天市的前一天,那個時候的她應該是我真正的老婆。假的永遠也真不了,所有的柔情和甜蜜,如果這一切都是假象帶給我的,我想自己應該不會快樂,雖然眼前的這一位確實把我伺候的非常到位,非常舒服,我也能時時刻刻地感受到她對我的心意,她甚至比真正的老婆對我還要體貼入微。
說實話,我確實應該好好謝謝她,如果從妻子出車禍以來,我一直孤身一人的話,我想自己真的會瘋掉。可偏偏我知道了真相,如果我現在對她還有一絲感情和好臉的話,我就太對不起我真正的妻子了,那雙認真嚴肅的眼神,或許才是我真正想看到的,需要的。
“我說過,不要出現在我的視线中,你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當然,在我沒有調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以前,你還不能走。所以,我還是希望你把知道的一切交代清楚,這樣,對你我都有好處。需要什麼東西,你就對我說,在這里,我不會限制你的自由。但是,我不許你再在我妻子的床上睡,也不許你隨便動我妻子的東西,你去另一間臥室吧。”我低下頭冷冷道。
我是有過要把她直接送到警局的想法,可在天雲山莊內,我了解到之前抓獲的胡剛和游艇姐不知為何,全都被市中警局給放掉了,緊接著仝大忠和他女兒也出了意外,顯然,警局內部肯定是有鬼的,至少市中警局是這樣,那也保不准其他分局有無內鬼的嫌疑。
在這個特殊時刻,我不能把這個冒牌貨送到警局,一個不小心,很容易出事。
所幸,她沒有再開口辯解,只是把茶杯輕輕地放在了書桌上,便再次悄然離開了。
我能感受到她的目光,或許依舊是那麼的柔情、可憐與傷感,但我不能對她動任何惻隱之心。因為我心里也有點害怕,害怕迷失了自我,迷失了方向,再對一個冒牌貨動了真感情,愛上了不該愛的人,傻傻的分不清夢境與現實。好在,對方還挺識趣,沒有死纏爛打。
這時,書桌上的座機響了起來,我接通電話,里面傳出了猴子的猥瑣聲音。
“趙哥,你現在還沒休息吧?”他問道。
“還沒有,在忙著,怎麼了?”我不禁打了個哈欠道。
猴子有些猶豫道:“那個……我聽小婧說,你今天臉色很差,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你讓小婧找市醫院做的什麼DNA 鑒定,又是怎麼回事?”
“哦,沒什麼,一個……一個案子而已,需要鑒定一下DNA ,搞清楚嫌疑犯的身份。”
我隨口編了一個謊言,如果真把家里的這個妻子,是個冒牌貨的事情告訴他,憑他那張嘴,估計這事很快就會鬧的沸沸揚揚的。
“趙哥,有件事情,我想需要跟你匯報一下。”猴子有些猶豫道。
“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別吞吞吐吐的,以前你可不是這樣啊。”我轉著手中的簽字筆道。
“就是今天白天在市醫院的時候,我陪你去鑒定DNA ,你不是先回去了嗎?我就坐在走廊的公共椅上等小婧……對了,當時你也應該看到那個男的了,還有印象嗎?”猴子問道。
“那個男的……”我皺起眉頭,仔細想了一下。
昨天晚上,我拜托許婧跟市醫院那邊取得聯系。然後今天上午,我就帶著冒牌貨的幾條頭發去了市醫院,正好碰到了閒著沒事做的猴子,他也來到了市醫院,畢竟剛處在一開始的熱戀階段,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看得出這家伙對許婧還是非常在乎的。
當時許婧正在病房忙碌,我坐在公共椅上一邊等鑒定結果,一邊和猴子閒聊,而就在我們不遠處的一個公共椅上,坐著一個男子,看上去比猴子的年齡還要小一些。
我對他還有些印象,是因為當時醫生通知我鑒定結果出來,要我進科室去領鑒定報告,在起身路過這個男子的時候,我敏感地察覺到他的神情很是陰郁,直覺告訴我這小伙子貌似有自殺的傾向,或者說他曾經就經歷過自殺事件,就不免多看了他兩眼。
“我記得他,好像得了抑郁症吧,有什麼問題嗎?”想到這兒,我開口問猴子道。
“當然有問題了!”猴子的聲音猛地提高了八度,“我才不管他是不是得過抑郁症,還是身體有什麼別的毛病,關鍵在於他並不是去醫院看病的,而是和我一樣,去找小婧的!”
“找許婧?他認識許婧?”我疑惑道。
“對啊,你走了之後,我覺得無聊就玩起了手機,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就聽到那家伙喊小婧。趙哥,這里你要注意一下,他是直接喊的小婧,而不是許婧,還有,他喊的很是曖昧!我剛抬起頭,就看到這家伙直接跑了過去,本來小婧看向我的眼神也轉移到他身上了。你說我這等了一上午的,結果還被這小子搶先擺了一道,你說可氣不可氣?要知道,小婧現在可是我猴子的女朋友啊!這小子是不是活膩歪了?”猴子的嘴就像機關槍一樣,說個不停。
可見這家伙是真的吃醋了,想來也是,他剛和許婧談戀愛,就出現了這種事情。
“那個,猴子啊,你有沒有聽到,他都跟許婧說了什麼話?沒准也是你太敏感了,說不定也是同學朋友之類的,就算他以前真的和許婧有過什麼,那也是過去式了,你……”
不等我把話說完,猴子便火急火燎道:“趙哥,你這話說的還真不錯,那小子確實是許婧以前的男朋友,還是大學同學。多的話我沒有聽太多,但有幾句話我聽心里去了,這小子說自己千辛萬苦才終於找到了小婧,還質問小婧當初為什麼棄他而去。反正我一聽到他說的這些就忍不了了,要不是小婧,我肯定就在醫院里懟他了。”猴子很是氣憤道。
“許婧對他是什麼態度?”我想了想問道。
“小婧還挺絕情的,好多次都想避開他,一直對他說‘你煩是不煩?我跟你沒什麼好聊的’,‘無可奉告’等等,總之都是些拒絕的話。”猴子回答道。
“那你還擔心什麼?”我現在實在不想聽他說這些事情,自己這里還焦頭爛額的。
“我能不擔心嗎?雖然小婧當時表現得很絕情,但是我也不敢保證,她是不是看我在現場,所以才對那小子沒有好臉,那我要是不在現場呢?以後那小子再找上她,小婧對他是不是還是這個態度呢?還有,我看那小子對小婧好像很是痴情啊。趙哥,你說這……”
我嘆了口氣道:“你怕什麼,是你的總歸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也得不來,本不該屬於你的縱使一時得到了,早晚還是要離開你。強扭的瓜不甜,你懂得。”
“我去!”猴子很是驚訝道,“趙哥,你什麼時候這麼富有哲學思想了,開始煲毒雞湯了?不過……你倒是說的也挺有道理的,我這也莫名開朗了許多。對,我覺得小婧應該就是我的,所以我一定要對她好,不管是什麼人來騷擾她,我一定通通把他們送回去!”
他像是在為自己打氣一樣,表現得頗有斗志。又閒聊了幾句,我便掛斷了電話。
“毒雞湯?”我搖了搖頭,自嘲一笑。
其實剛才說的那兩句話,還是昨天我回來的時候,飯桌上,冒牌貨對張琪琪說的話。沒想到我竟脫口而出,跟猴子說了這些。到頭來,也算是那冒牌貨直接間接地教育了三個人。
想到這兒,我不禁開始愣起神來。是我的總歸是我的,不是我的強求也得不來……
那我真正的妻子呢,是屬於我的嗎?我不禁感覺後背一陣涼颼颼的,怎麼突然有這種想法?就像猴子說的,他覺得許婧就應該是屬於他的,所以一定要對她好,打倒那些來犯者。
猴子這樣的初戀者都能有這種思想覺悟,我和妻子的關系比他們兩人要深的多,我就更沒有什麼理由退縮,一定要把真正屬於我的妻子救回來,不管對方是什麼身份!
我重新振奮了一下精神,又開始埋頭寫了起來。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打了幾個哈欠,順手拿起了桌上的茶杯。不過,在我的嘴巴剛碰觸到茶杯的邊緣時,我頓時愣住了,看著杯中搖晃著的茶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起來。
這是那個冒牌貨泡的茶,也還是那個熟悉的味道。我不懷疑她會在茶水中動什麼手腳,只是想到是她泡的茶,心里就不舒服。我想了想,還是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當我迷迷糊糊地伏在書桌上睡過去的那一刻,我好像用筆在紙上又寫下了一個人的名字,只是那個時候太累了,也沒有注意到自己寫下的這個人名究竟是誰,好像是無意識地寫下來的。隨後,我便一頭栽在了書桌上……
夜半時分,我只感到身上一陣發冷,被生生地凍醒了。
我揉了揉惺忪的雙眼,這時,一件外套從我的身上滑了下來。我伸手撿起地上的衣服,發現這正是那個冒牌貨買給我的那件外套。
我起身離開了書房來到客廳,發現她正蜷縮在沙發上睡著了。
看著她沉睡中的側顏,我內心十分復雜,我不想管她,可潛意識里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對我說:她是你的妻子,你難道就要看著她睡在沙發上嗎?你身上的外套都是她給你披上的。你這樣做是不是也太過分了?
我站在原地猶豫了好一陣,最終還是走上前,剛想把她抱起來的時候,我發現她的小嘴一張一合的,好像在說著什麼。
我不由地俯下身,把耳朵貼了上去,終於聽到了她說的話。
“老公……我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我是你妻子,你別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