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微風,烏雲密布,月色沉沉,悶熱無比。
月光下,一棟兩層白色小樓藏在深山之中,周圍崗哨林立,鐵網密布,巨型探照燈往來穿梭其間,顯然有重兵駐守。
離此不遠處,一條小溪從峽谷間蜿蜒而過,將小樓與周圍密林隔開。
此刻,我和趙雷一行十人正趴這密林深處,身披黃綠相間的植物偽裝服,臉塗迷彩膏,靜待時機到來。
此時距離第三顆紅點出現那日,已過了三天。
在這三天之中,鈴兒始終沒有踏出房門半步,姑姑也始終稱病不肯見我。
不過,我最放心不下的還是趙雷。
當日,他對准朧的頭部連開數槍,好險用的是金屬子彈,剛一入體,就化為液體融入肌膚,不曾真的害了老人性命。
可是自那時起,他心中就存了魔障。
現在和我們一樣,變換了容貌,一個人遠遠的趴在最前方,懷抱狙擊槍,殺氣隨風四溢,無人敢靠近他的身旁。
我望著他的身影,心道趙雷啊趙雷,要是你邁不過此關,非要徒逞匹夫之勇,則萬事休矣。
邁過了,則智勇兼備,大事可成。
不過情關難過,自古如此。
此間可悲可嘆之人,又豈是只有他一人。
思緒間,往日種種涌上心頭,憶起身邊紅顏四色,我亦黯然神傷不已。
愁緒中,狂風四起,不多時便遮天閉月而來,呼嘯間,空中的烏雲已然聚成一團,雷聲滾滾,沉沉壓下。
我抬頭望去,但見空中銀蛇亂舞,“?啪”一聲,大雨傾盆而下,一時間,天地間只能聽見這風聲雨聲,我握緊拳頭,心道就是此時,一揮手,身後眾人皆和我一同起身,化為鬼魅,投身虛空之中。
黑暗之中,趙雷不顧隊形,端著狙擊槍,搶先一步衝了出去。
我一看勢頭不對,在他身後奮起直追,忽見地上兩排腳印憑空閃現,直直指向崗哨所在。
我暗道不好,透過熱視儀望去,趙雷已經借著雨勢,獨自一人潛伏到小樓前面,舉槍便射!
“辟靂里啪啦”,玻璃散落一地。
失去了探照燈的指引,守衛們迅速拉響警報,五十幾人衝出崗哨後不敢冒進,背靠背分站兩排,舉槍就是一陣亂射!
但是苦於周圍已被黑暗吞噬,狂風暴雨之間,能見度極差,白白浪費彈藥不說,就連趙雷悄然潛到他們身旁,都無一人察覺。
翻過最後一道鐵絲網,趙雷抽出一把黑鋼單刃長刀緊握手中,又向前輕移半步,突然間大喝一聲,音若驚雷,震得雨水微顫,敵皆愣在原地!
趁此時機,他衝上前去,一刀刺向居中守衛咽喉所在!
霎時間,槍聲亂起,趙雷神情不亂,手腕翻轉,反手持刀殺入敵群中間。
人過處,紅光閃現,瞬間就有七八人摀住喉嚨,躺在地上,五指尖血流如注,已然是命不久矣。
不過一騎當千,非是大英雄不可強為!
轉瞬之間,形勢逆轉!
只見點點鮮血猩紅,已隨泥水附著在趙雷衣衫之上!
“殺!!!!!!”
敵人士氣大盛,各個勢如猛虎下山向他撲來!
趙雷只覺得周邊空氣為之一怠,壓力倍增,不敢稍作猶豫,持刀便迎了上去!
刀聲起,血光現!
“乒乒乓乓”
幾聲過後,黑暗中每盛開一朵火花,他身上便增添一道傷痕!
要不是守衛們顧及到彼此間距離太近,怕誤傷友軍性命,只用刺刀和他生死相搏!
不然這等懸殊的人數差距,足以讓他飲恨當場!
與此同時,我也追到小樓之外,但是如此形勢,我也不敢冒然上前,心中暗罵,在離他不願處就地臥倒。
趙雷在敵群中拚死左突右衝,好不容易才尋了一個缺口,拼著右肋挨上三刀,方才殺出重圍!
趙雷心神稍松,忽然雙腿一軟,眼前一片模糊,就想向地上倒去。
這時有腳步層層逼近,急忙抬頭冷眼看去,前後左右又都是敵人,將他重重圍在其中。
雨勢更急,滴滴打在他的身上,竟然有些微痛。
趙雷身上漸漸有了寒意,十指慘白,緊握刀柄,只是臉色依然紅潤如昔。
眼看已成死局之勢,他眼中卻毫無悔意,此刻身上劇痛,反而激起他胸中傲骨嶙嶙!
手中凜冽刀光在握,他抬頭仰天長嘯,索性卸了偽裝,拋於地上。
借雨水輕輕擦去嘴角血痕,笑放聲笑道:“走狗們,全部給爺爺上來吧!”
橫刀在手,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看到他的傻瓜表演,我在心中不停罵道:“蠢貨!蠢貨!蠢貨!真是個大蠢貨!”
他這一亮相,爽是爽了,剛剛還只有近處的敵人,能夠憑借血跡找出他的行蹤。
現在,連遠處的敵人都舉槍瞄准了他。
好好的一場潛入戰,被他搞成了如今這個樣子,我怎能不罵他蠢!
崗樓之上,一名狙擊手舉槍剛瞄准趙雷心口,忽然心生寒意,忙往右邊又移了幾分。
透過瞄准器望去,虛空中,半寸黑黝黝的槍口已經對准了他。
“啪!”的一聲,一顆手槍子彈穿過瞄准器,射入他的右眼之中。
“咚”的一聲悶響,此人身子一軟,從高處重重摔在地上。
引得趙雷身邊敵人行為忽緩,略一遲疑,兵分兩路,有數十人向著我的方向尋過來。
我趁此最後機會,連開數槍,立刻又有數人腦袋開花,從崗樓上摔了下來。
只用手槍,我就收了好幾條性命,不過槍擊術實在太耗心神,腦袋微痛,明明看到還有三名狙擊手站在遠處,我只能解除隱身衝了出去。
好在敵方人數不多,槍林彈雨之中之間,尚有躲閃挪移的之地,雖然難免中了幾槍,但是許多子彈我都避了過去。
我一現身,其他七人也同時動手,於虛空之中不停變換位置,掩護著我殺向趙雷身邊!
可是越向前,阻力越大,拚殺中,有子彈從我發間掠過,,一股鮮血從發見滲出,伴著雨水流入了我的眼睛。
當我再睜眼時,面前不遠處,已有三人持槍對准我的頭部!
生死之間,我顧不得許多,額頭上青筋冒起,雙目血紅,瞬間站了起來!
一眼看去,世間萬物在我眼中皆慢了下來,雨水已經不再串成一线,而是一滴滴的飄落眼前!
怒嚎一聲,我手中雙槍紛飛,槍聲起,彈夾中剩余的四十七發子彈,在短短半秒鍾之內被我全部射完!
“撲通撲通”幾聲,敵人四散而地,周圍十米之內,除了我再無一人站立!
此刻,趙雷身邊壓力銳減,轉瞬間,面前敵人皆被他砍倒在地。
眼見小樓在望,趙雷面上一喜,正想借此氣勢殺入其中,可是沒走幾步,他像是突然間想起了什麼,猛回頭向我看去。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爆發之後,我眼前一黑,跪倒在地,面上痛苦之色大增。
鼻間耳中都開始有血絲滲出,口中發甜,一口鮮血吐於地上。
這時,遠處不知是誰喊出了“是槍擊術!他用的是槍擊術!”
這句話,驚得守衛們的表情忽變,只留下幾個人繼續圍住趙雷,其他人全部改向我衝了過來。
我憑著一股氣在敵群中東躲西藏,槍中已無一發子彈,猶如被拔牙的猛虎一般,虎落平陽,狼狽不堪。
我心中明白,這口氣一泄,可能就是我命喪之時,不過,要是我這麼容易就死了,當日我在日本知曉的未來種種,豈非一場夢幻。
看我游走於生死邊緣,趙雷心中煩躁,幾欲邁步向前,終不能舍去心中那點猶豫,大聲喊道:“都給我讓開!!!”
折身而回,眼中已經滿是決絕之意。
這次趙雷是真的拼了性命,追著敵群,一路衝殺到我的面前,竟無半步是向後的。
背靠背和他貼在一起,面對著重重敵人,我平靜的掏出彈夾換上,說道:“你過來干什麼。”
趙雷答道:“你救我,我就來救你。”他的話音剛落,突然悶哼一身,左手低垂,一個猙獰的彈孔在他左肩處空號不已,已是暫時廢了。
生死之交,亦莫過如此。
我心中一暖,本已經無力的雙手再次抬起,嘴上卻揶揄道:“救我,不要自己死了才好。”
“哼。”趙雷淡淡一笑,說道:“你也不要死了。”
談笑中,我們兩方人馬暗成對峙之勢,敵人開始慢慢逼近我倆,不過震懾於我們眼中的淡然之意,剩下的數十人中,無一人敢越眾而出。
可是,總是要有人站出來的。
不管不顧自身利害,我心中默數三聲,雙目血紅,再次祭起槍擊之術,殺意起,震攝敵群。
趙雷也舉刀過頭,向後一靠,霎時間一同隨我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