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諸事種種,枉你英雄蓋世,卻終是天命難違!
有人說人定勝天,那烏江自刎的楚霸王何等英雄,還不是被劉邦小兒得了天下;那崇禎皇帝如何勤勉政事,終還是成了亡國之君,落了個自縊而亡的淒慘下場。
借由以上諸事,足可見天命所在,非人力所能違也!
看那壯碩猛漢,先機占盡,膽大心細,懂用計,有蠻力,知進退。
雖只是屠夫之流,但也稱的上是一號人物。
此刻,他本以為勝券在握,便松了防備,只功不守,將我視為待宰羔羊一般。
可誰想先前種種,頃刻間便換了摸樣。
突然電鋸斷,槍聲起,他面露驚慌,奮力抵擋,卻終究還是血肉之軀,如何能和金屬較量!
只聽“怦怦”數聲過後,他眉心處開了一個大洞,什麼白的灰的紅的,皆數從中涌了出來。
接著屍身後仰,“彭”的一聲倒於地上,雙眼圓睜不閉,落了個死不瞑目的下場。
除了此等惡漢,我心神稍松,隨即就覺得渾身上下痛的厲害,頭重腳輕,身子一軟,就往前傾。
好在朧見我渾身浴血,早知事情不妙,看我身子搖晃,馬上探手一撈,托住我的身子,說道:“剛才我在里面聽到許多聲響,就知你處境堪憂,卻沒想到你竟然傷成這番摸樣。”
我心中溫暖,也不開口,勉強一笑,細細向他看去。
只是短短一月不見,朧就已完全白頭,單衣薄褲,渾身瘀傷。
而那白門之內,所有物品全由白色陶瓷築成,或成片,或成器,或成磚,渾然一體,不留痕跡。
我見那片片白瓷之上,留有碧血點點,想必這些天來,朧在此處必是飽經折磨。
不過他身子消瘦卻站的筆直,傲骨嶙嶙中自有一股氣勢存在。
那雙眼睛,依然還是那麼炯炯有神,看向我時,眼中滿是慈祥。
我鼻頭一酸,差點哭了出來,又唯恐朧笑我學小兒女般惺惺作態,勉強止住,低頭說道:“對不起,這麼晚才來救您,讓您受苦了。”
朧注意我瞧著他的傷痕,抬不起頭,略一思索,就知曉了我的愧疚之意,隨即淡淡一笑,說道:“這點苦,不礙事的。”
身在敵營,歷經拷問,種種酷刑。
這滿腹苦楚,他僅僅只用七個字而已,便將這諸般苦難輕輕揭了過去。
我終於忍受不住,未語淚流,朧並不為此笑我,反而為我拭去眼淚,拍著我的肩膀輕聲鼓勵了一番,問道:“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嗎?”
經此一問,我這時方才想起老人的事情,急忙回頭尋他。
原來在惡漢死後,剩余敵人一見事情不妙,便都乘著電梯逃個干淨,只留下老人一人孤零零的蹲在牆角處,雙手抱頭,動也不動,也不知還在畏懼些什麼。
我放下心來,此刻雖不知曉他的真正身份,但是能被關押在此處,足見此人身份重要。
我由朧攙扶著,一瘸一拐走到老人身旁。
這一路上,地上到處都是敵人逃跑時拋棄的物品,有針劑,有藥丸,有粉末,零零散散,種類繁多,皆為藥物,不一而足。
行走時,我與朧的褲腳處不小心也沾了一些。
不過此時我倆身上衣物皆是汙濁不堪,遂也不在意,任它髒去。
誰曾想,就是這一番忽視,卻讓我們尋得一個大秘密所在。
老人一見那白色粉末,就連滾帶爬,慌忙逃跑,怎麼也不讓我倆靠近。
我正感奇怪,朧卻已捏起一撮粉末放於鼻尖,仔細辨別起來。
只見他眉頭開始越皺越緊,望向老人時,眼底滿是同情之意。
我看的好奇心起,便學他捏起一點藥粉,湊到鼻下嗅。
發覺此物不但無任何刺鼻辛味,反而有一縷淡淡檀香味道,繞在鼻尖不去。
我心中奇怪,便對朧問道:“這是什麼東西,怎麼如此好聞?”
朧想了一下,答道:“這是種心髒強力鎮定劑,主要用於治療心率不齊,同時對於心髒的諸多病症都有奇效。但因其工序復雜,原料昂貴難尋,雖很多人知曉有此藥物,但卻是一種花大價錢也不容易買到的東西。”
我聽的滿是疑惑,將那粉末又嗅了幾嗅,追問道:“那麼照您所說,這豈不是個好東西了?那麼他……”我沒把話說白,只是對著老人躲藏處努了努嘴。
朧長嘆了一口氣,隨我也望向老人,解釋道:“這世上,很多東西少時是極為有用之物,但是一多,反而成了天大禍害。這藥就是如此。第一次用時可以救人性命,但是數次之後,病人就對它有了依賴,其成癮性比最純的毒品還要強上數十倍。但它偏偏又屬於藥物,對人身子極富營養,毫無害處。卻會讓人漸漸智力退化,記憶混淆,易衝動,易爆怒,並對施藥者極為畏懼。終把人養成一個四肢健碩,智力全無的活死人。你說,這藥還是個好東西嗎?”
我一聽,嚇得慌忙將手上的藥粉全甩於地上,使勁的擦了擦手,又仔細的將身上殘留的藥粉皆數撣去,方才安下心來。
我在秘密警察部門待了這麼久,也未曾聽過此種藥物,朧又為何能知道如此清楚,頓覺事有蹊蹺,便開口問他。
朧並不答我,只將心中悲苦輕輕一嘆,就把話鋒一轉,避了過去。
我想,這定是另一個,我永遠都不會知道的故事了……
只聽朧說道:“孩子你聽著,我現在就把這些天來的經歷全部告訴與你。你要仔細記好,希望這些小事,能夠對我們的大事有所補益。”
接著,朧就將分別以後的經歷,快速告訴了我。
我這才知道,原來朧被抓到這里以後,馬上就被暴君取走了異能,成了一個無用之人。
但盡管如此,暴君卻還不放心,專門派人為他造了間全由陶瓷蓋成的房子關他。
同時餐餐都喂他百年紅酒,最大限度的降低他的逃跑幾率。
至於身上的那些傷痕,朧卻至始至終,不發一言。
最後,朧用“小心謹慎,傲氣衝天,狡猾多疑,梟雄之才。”
這十六個字給暴君下了個定義。
還告誡於我說,人若小心必然多疑,傲氣必然多自持,梟雄必然無情。
所以力取不如智取,要想除他,要打蛇七寸,枉不可打草驚蛇;要做一弄臣,枉不可顯露智慧;要取泥自汙,枉不可無欲無求。
讓其不防,輕視,施恩於你,你就勝了。
我將這席話,都牢牢記在心底。
不過我們說話時,電梯那里一直毫無動靜,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存了一份小心,伸手將老人從地上拽起。
果然,身上沒了藥粉味道,老人很順從的就隨我從地上起來,眼睛滴溜溜直轉,又變回了頑童摸樣。
一抖身子掙脫於我,原地轉了半圈,帶著陣陣風聲,拳如長鞭,突然向我襲來!
我早就傷痕累累,面對突襲,當然躲閃不過,眼看就要挨個正著。
此時,卻有一只大掌搶先擋在我的胸前,拿住來拳只向後一托,就將這萬鈞拳勁皆數卸去。
老人也不惱怒,笑嘻嘻的不停鼓掌,舍棄了我,圍著朧不停繞起圈來。
朧也閉目和拳,擺了個退守架勢,任他如何活動,心靜若沉淵,波瀾不起,身蓄勢不動,含勁不吐。
我本想他們兩人此番較量,必是極漫長之局。
可老人記憶糊塗,身手不老,一看朧已在蓄勢,手變蛇頭,馬上強攻,招招去的都是下三路和極為陰險刁鑽之處。
看似已為取勝,不擇手段。
朧神情不變,雙拳劃出道道弧线,組成一個大圓,將攻擊全部擋在外面。
接著拳鋒一轉,取大開大合之勢,拳拳都走直线,光明正大的和老人對打起來。
這時,我方才見識到了古武的真正威力。
只見這一番比斗,老人如游蛇一般,但凡朧稍有破綻,就游竄而上,一擊不中,毫不戀戰,隨即遠遁,退守一旁。
朧則如烈陽一般,一雙拳頭化成道道光芒,直來直去,只攻不守,端是威風凜凜。
我在一旁看的心驚,暗想過去同這兩人對敵時,他們對我沒存殺心,要不然不出十招,我定會橫屍當場。
這兩人一進一退,一攻一守,一剛一柔,來來去去比斗了幾十個回合,卻還是誰也奈何不了誰。
眼見就要打成無勝無敗之局,老人突然嘿嘿一笑,將剛才種下的詭計使了出來,將雙掌略一摩擦,就有一股火苗從他十指尖猛然竄出!
這瞬間,我大聲驚呼道:“爺爺!”
老人聽到,略一遲疑,像是想到了什麼,但是招式不變,變掌為拳,拳帶火焰,對著朧的面門狠狠砸了過去!
可朧是何等人物,早將一身武藝練到了收發自如的境界,迅即變了招式,變拳為掌,軟綿綿的貼了上去。
可誰想老頭一直走的都是陰柔路子,當真發起狠來,拳頭竟然重若千鈞!
朧已經盡力化解來拳力道,但還是蹭蹭蹭連退數步,方才穩住身形,不過一雙肉掌上面,已滿是烏黑之色!
按理說這本就不是什麼生死決斗,就此已算是分出了勝負,決出了高低,不必再打下去了。
我卻忽熱發起狠來,不顧一切的向老人撲去,朧也好像知道了些什麼,見我動,便也於我一起上前和老人纏斗起來。
老人被我倆纏的沒法,剛才那番打斗是他願意,這次他就惱怒起來,招招下的都是重手。
我將來拳都視若無睹,火焰沾身,也只是燒焦我的衣服,並不能阻擋我的去路。
我終於拼著肋下狠狠挨了他兩拳,伸手抱住了他。
老人怎會甘心行動受制,大叫一聲:“給我放手!”
就將左拳高揚過肩,對我後背重重錘下!
朧見此拳來勢洶洶,恐我有性命之憂,急忙用掌幫我去擋。
可是此拳去勢著實太疾太快,朧終還是慢了半拍,眼睜睜看著我挨了此拳。
只聽我背上悶響一身,我頓時喉頭一甜,將一大口鮮血噴於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