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半山涼亭等了好一會。遠遠的又瞧見李婉婉的皇後儀仗折返過來。
他微微一笑,對身邊人吩咐道:“走吧!”扶著梔香的胳膊,緩緩步下。
他走的並不算快,恰好與李婉婉的人馬半路撞見。
他衝端坐在鸞駕上的李婉婉微微頷首,道:“皇後萬福!”
李婉婉現在瞧見他便像是瞧見一惡心的物事,她扭過頭去一臉冷淡嫌惡的說:“坤妃安好!”
便要走。
恬熙忙喚著她說:“還請皇後移駕,我有話要與皇後說。”
李婉婉疑惑,瞧了他一眼,淡淡說道:“有什麼話不妨在這里說便是。”
恬熙笑容不減,說道:“此事關系重大,這里人多嘴雜不便直言,還請皇後娘娘移駕。”
李婉婉瞧他的笑容有幾分遲疑,正猶豫著,恬熙便勾唇一笑道:“皇後莫非是怕我偷偷蓄養一只熊啊虎的,哄您過去便放出來咬您嗎?”
這話一出,李婉婉的臉色便變了。她掃了恬熙的表情一眼,冷冷說道:“坤妃這個玩笑開得過分了。”
恬熙不為所動,仍舊是笑著說:“還請娘娘移駕。”
李婉婉咬牙,見他就站在路上不動。
且坤妃出行一向排場大,今日也是身後跟著二三十人將路堵得嚴嚴實實。
她若要避開只能繞道走了。
皇後的自尊還有心中隱秘被點破的慌張,終究讓她吩咐道:“落轎!”
金珠忙扶著她下了鸞駕,李婉婉倨傲的抬頭瞧著恬熙,問:“去哪里?”
恬熙含笑轉身一指,正是他來時的半山涼亭。恬熙說道:“那里視野開闊,誰靠近都瞧得清楚。很適合談些私密事。”
李婉婉便隨他一路來到山腳,正要上山。
恬熙回頭看了金珠一眼,說道:“我們談一些私密事,姑娘便不用跟來了。”
金珠有些猶豫,看了李婉婉一眼。
李婉婉板著個臉點點頭。金珠只好與梔香一道候在山腳。
李婉婉隨恬熙步入涼亭,冷冷問道:“你想說什麼?”
恬熙此刻收斂了笑容,淡淡問道:“我就想問你一個問題:先前薄桃的事,還有這次我遇熊險的事,是不是你指使的?”
李婉婉臉色微變,但她冷冷一笑,說:“一派胡言,你有什麼證據說是本宮指使的?”
恬熙也是冷冷的看著她,說:“證據我並不想找,相信以你的聰明該是也找不到了。只是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大可不必再隱瞞。我只想要個答案,過後也絕不會說出去。”
他看李婉婉仍不回答,便故意說道:“或者,我確實猜錯了。你並非衝著我來,而是因妒生恨要對陛下不利?”
“血口噴人!”
果然,一提起嚴曦李婉婉的情緒便激動起來:“若不是事先沒料到他會為你如此舍命,我怎會出此下策?不但沒除掉你這賤人,反而還得陛下他…”
她一提起嚴曦,便是滿臉的悔恨心疼:“讓他傷成那個樣子!”
恬熙瞧她如此,淡淡的說:“他傷得也並不十分重,你大可不必如此。”
李婉婉見他如此說,簡直難以置信。
這時候對他的妒恨倒是可以放到一邊,她憤怒的譴責道:“他是為了救你才傷成這樣,你怎麼能如此無動於衷的說這種冷血之言?”
恬熙面對她的憤怒譴責,也只是嘲諷一笑,說道:“他本是一切的始作俑者,既然如此,受了這點傷又如何呢?”
他看了看李婉婉,嘆息道:“若不是他一意孤行,你我怎會成為如今的局面?”
李婉婉大怒,喝道:“明明是你無恥勾引他,現如今竟然將事情歸於他自己推得一干二淨。枉顧陛下待你的一片情意,虛情假意誆騙與他。青丘恬熙,你還有點人心沒有?”
她如此的質問只換來恬熙的淡漠以對。
他靜靜的回答:“我自然是有心的,可也不是輕易拿出示人的。”
他看了看李婉婉,嘆道:“我從未有過女兒,所以自你入宮以來,我一直將你視若親女,可如今你竟是千方百計的要我的命。婉婉,你真的恨我如此嗎?”
李婉婉厲聲打斷道:“不許叫我婉婉,你不配!”
恬熙微頓,改口道:“皇後,你我之間一定要拼得你死我活嗎?”
李婉婉聞言冷笑,走上前一步,聲音都透著寒冷:“你我之間,不死不休!”
如此透著決絕恨意的話語出口,恬熙的臉色有了些變化。但他很快恢復常態,淡淡說道:“說得很好,可你如何要跟我斗呢?”
李婉婉倨傲一笑,說:“對付你,本宮多得是憑仗與手段。本宮是這後宮的女主人,大魏的皇後,陛下的發妻,名正言順的正室。而你呢,你算什麼?不尷不尬的坤妃,除了陛下的寵愛你還有什麼?這宮里有誰將你放在眼里真心敬畏你嗎?離了陛下你算什麼?一個聲名狼藉的娼妓都比你有尊嚴。你有什麼資格與本宮抗衡?”
心中的嫉恨越燒越烈,驅使她放下所有的矜持端莊盡情的侮辱恬熙。
她此刻不再是努力端著架子的皇後,而是一個普通的、為愛生怖的女人。
恬熙細細的瞧著她,突然一笑,感嘆的說:“婉婉,你果然是長大了。”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李婉婉一愣,恬熙已經繼續說了:“你,想知道陛下平日里是如何臨幸我的嗎?”
這話對李婉婉來說已經是極情色露骨了,有再大的怒火也禁不起她羞澀的臊紅了臉,罵了句:“無恥!”
“無恥?”
恬熙嘲諷一笑,繼續侃侃而談:“我們平日里大多數確實在床帳中。可陛下有時興起,又或者他亟不可待,便會不拘泥於場所。有時候是椅子上,有時候是在勤政殿他常常批閱奏折的御案上。不過很多時候,他為了一展雄風,不用桌椅床榻干脆就讓我站著。”
他曖昧的看了一眼李婉婉,卻發現她的臉色發白,兩眼發直的盯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恬熙低頭一笑,繼續說道:“他有時候會把我綁起來,眼睛蒙上。早些時候他會把我的嘴巴也堵上,可後來他又說這樣便聽不見我的聲音了。他最愛聽我叫床,說這是天底下最動聽的聲音,更勝天籟。我叫的越大聲,他便越興奮。他在我身上的時候,就像個壞孩子。但是也會跟我說恨不得把命都舍給我。這些,他有對你做過嗎?”
他停下話語,微笑的瞧著李婉婉。
李婉婉痛苦的捂住耳朵,怒罵道:“住口,無恥無恥無恥!”
“無恥?”
恬熙緩緩上前,離她非常近,一雙美眸此刻既妖且媚:“若被如此對待的我是無恥,那最喜如此待我的人又算什麼呢?”
李婉婉的嬌軀一震,她艱難的開口,說道:“是你無恥……”
“錯了”恬熙殘忍的打斷她:“是他願意讓我無恥,喜歡讓我無恥!”他刻意停了停,繼續說道:“其實,最無恥的人,是他啊!”
李婉婉面如死灰,身體搖搖欲墜。她幾乎癱軟在地,恬熙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李婉婉在他臂彎中回過神來,忙離開。
隨後強撐著說道:“無論你說什麼花言巧語,都別想打擊到我。陛下就算如此待你又如何?你不過是個以色事人媚上邀寵的無恥之人,別以為他說愛你如命你在他心中的地位便真的超然了。陛下就算此刻愛你,他何曾敬過你?毫無尊重的愛是夫妻之愛嗎?不過對貓狗一般的玩物之愛罷了。陛下待我……”
“他待你如何?”
恬熙開口打斷了她,此刻他的眼神有些嘲諷又有些憐憫:“你覺得你我之間,他會選擇相信誰?”
李婉婉張口便說:“自然是我!我是他親自選的結發妻子,他就算此刻不再愛我了,可對我的尊重是你永遠都比不上的。”
恬熙終於笑了起來,他連連搖頭,說道:“怎麼你竟是一點都不了解他?你真覺得你所做的一切他都毫無察覺嗎?不,婉婉。別錯誤的高估你的聰明和在他心中的分量。陛下不知,只是他不想知道。你以為這個後宮能博得他天大的關注,可其實他心里有的首先是天下。後宮?只是小小點綴而已。”
他看著李婉婉的臉色已經在自己的連番打擊下越發慘淡,繼續說道:“你是後宮之主又如何?真以為陛下會全然信任你嗎?”
他直接出了最後一擊:“還記得我上次私自避孕的事情吧,你就不奇怪為何我能輕易躲過,連薄桃都不被問罪嗎?”
李婉婉強撐著不暈過去,咬牙說道:“自然是你巧言令色蒙蔽了陛下。”
恬熙還是笑著搖頭,說:“傻瓜,你怎麼還是不懂。關鍵不在於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而是陛下願意相信什麼。你親自向陛下揭發了我,可陛下仍然選擇相信我保護我,難道還不夠證明你我之間,誰才更得陛下關注嗎?”
李婉婉徹底的癱倒在地,這一次恬熙沒有扶她,居高臨下的看她狼狽姿態,嘆息道:“連這樣一番話都不能承受,婉婉,你拿什麼跟我斗呢?”
李婉婉在地上癱坐良久,才緩緩抬起頭來。眼中刻骨的恨意令人心驚。她咬牙道:“我不會放過你的,絕不!”
恬熙無所謂的一笑,說:“我何須你手下留情?之前我念著過去的情分對你回避退讓,可之後,你不會這麼輕松了。好自為之!”
他留下這句話,輕飄飄的轉身走了。一人徑直下了山,對梔香吩咐:“回陛下那里去。”
回到宮中,嚴曦正在窗下看書。見他回來便放下書冊,含笑道:“怎麼去了那麼久?朕正准備遣人去找你呢。”
恬熙走到他面前,不說話。
嚴曦細細瞧他神色,覺察到不對,立刻警覺的問:“怎麼了?莫非皇後說了什麼重話了?”
恬熙眼圈一紅,立刻撲到他懷里,緊緊的抱住他不放。
嚴曦忙抱住他,說道:“到底怎麼了,皇後是不是說了很難聽的話?別難過,你告訴朕,朕來安慰你。”
他連番溫言撫慰,可恬熙仍舊是緊抱著他不放。
末了,終於開口喚道:“夫君!”
聲音氣若游絲,讓嚴曦嚇了一跳,忙說:“到底出了很麼事了?”
嚴曦從他懷里起身,滿臉淒楚的看著他。說道:“什麼都沒有,你別瞎猜了。”
嚴曦聽他說只是不信,說:“必定是有事,否則你怎會如此失態?”
恬熙搖搖頭,只是疲憊的靠上他肩膀,說:“剛剛看著你,我就忍不住想起了圍場那一幕,我就害怕。夫君,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我只有你了。若連你都失去了,我在這世上還有什麼存活的價值?越想我就越怕,夫君,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你對我有多麼的重要。我是多麼的害怕失去你,哪怕是想一想,我就像要死了一樣難受。”
他伸手撫摸了嚴曦的臉,果然手心冰涼。
嚴曦聽了他這番話,卻是像吃了蜜糖一樣甜。
他含笑握住恬熙的手,為他暖手。
說:“胡說,你怎麼會失去朕呢?愛妻如此嬌媚可憐,朕可舍不得早早離了,朕還要與你白頭偕老呢。別瞎想了啊!”
他柔聲寬慰道,恬熙趁機緊靠在他懷里,繼續說道:“可我還是後怕,夫君。你別離開我,你一不在我身邊,我就惶惶不安,總覺得你要離開我了。我心里怕!”
他神態楚楚的看著嚴曦,這種柔弱無依的姿態自然是大大的激起嚴曦的憐愛之心。
他說道:“果然是把你給嚇壞了。放心,朕自然不會離開愛妻。以後,朕走到哪里,都把你帶著,讓你時時刻刻都能見著朕,如何?”
恬熙達到了目的,微微一笑,甜蜜的勾住他脖子,軟軟的說了聲:“多謝!”
嚴曦溫柔的抱住他,說:“你啊,就是嚇壞了多想。還是快點為朕孕育一個小皇子吧,有了皇子。你的事情多了,也不會多想了。”
恬熙嗯了一聲,嬌滴滴的回答:“我也日夜期盼,能為你生下一個皇子。”
嚴曦立刻正色說道:“一個如何夠?至少得五個。”
恬熙先是一愣,隨後抿嘴一笑,說:“都由你!”
所謂“傷筋動骨一百天”,之後一連三個月,嚴曦一直在養傷。
而他養傷期間,一直都是恬熙在跟前服侍。
甚至是嚴曦前往勤政殿處理朝政,他都緊緊跟隨。
兩人同進同出,朝夕相處形影不離。
恬熙牢牢的霸住嚴曦,其余妃嬪竟是連近陛下身都做不到了。
就連李婉婉,自那天之後,嚴曦對她也有些不滿,對她的態度也冷淡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