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26章 丑怪獸*
從冰毒到海洛煙,再到海洛因,再到注射,也就短短個把月的時間。
陳慶南和宋敏經常摟抱在一起,在家里光明正大地吸毒。
兒子在看電視,他們毫不避諱地掀開衣袖,找到血管,互相給對方注射海洛因。
注射比燙吸更加省錢,因為直接進入血液,所以只需要平常數量的幾分之一就能到達美妙絕倫的“天堂”。
等掉落回凡塵之後,天地旋轉,就像世界末日來臨一般,這個時候開始做愛便可以減少這種寂寞無聊的沉思。
陳慶南慢慢發現,兒子經常會躲在門縫後面偷窺。這讓他感到十分不爽。
他覺得很久以前自己的顧慮幾乎快實現了,他的兒子可能也會變成像他一樣的癟三、流氓。
“你他媽總偷看什麼呢?滾回去!”陳慶南吼了一句,陳沐陽立刻關了門。
門外爸爸還在罵著:“小小年紀就知道看你爹操你媽,怎麼著,以後長大了要當強奸犯不成?”
“你對你兒子說什麼呢!”
“你給老子安靜點。”說罷,又是媽媽軟弱無力的呻吟聲。
陳沐陽的偷窺似乎是一把火炬,點燃了陳慶南體內的暴力情緒。
沒什麼文化的他只知道“孩子要打才會乖乖的”,於是兒子一有什麼令他看不順眼的舉動,他的手就不受控制地揮了上去。
有一次,陳沐陽興致勃勃地站在電視機前模仿著奧特曼帥氣的動作,陳慶南一看到這種弱智並且幼稚的行為,還有電視畫面里長得惡心奇特的怪獸,心中忽的升起一股無名怒火。
陳沐陽突然猛地腦袋一暈,他被父親一把推開,尚未反應過來時,臉上又被呼了一巴掌。
他看著父親青筋暴起的額頭,發現自己竟哭也哭不出來了,捂著小臉怔怔出神,隨後一聲不吭地越過父親跑回房間,又被父親用皮帶抽著打屁股,他還是哭不出來,就覺得屁股好疼呀,臉也好疼呀,全身都好疼呀。
宋敏跑過來制止丈夫,隨後對陳沐陽冷聲說道:“別看什麼亂七八糟的電視了,別惹爸爸生氣,乖啊。”
生活的不如意、不順心通通化為詭譎的暴戾。
小小的陳沐陽經常縮在冰冷的牆角,瑟瑟縮縮的樣子令陳慶南生厭,看到他看亂七八糟的動畫片更是生氣了,常常沒理由地掄起胳膊甩他一巴掌。
日復一日的挨打讓陳沐陽心生麻木,但是為什麼呢?
他看到父親發怒的樣子就想起了丑陋的怪獸,而且他覺得自己心里貌似也住進了一只黑乎乎的大怪獸。
陳沐陽總是不明白,爸爸為什麼老是打他?為什麼總給自己打針?那些白色的粉末對他來說似乎很重要?
傻坐在竹席上的陳沐陽正好看到一只死蒼蠅正好夾在竹條中。
他無所事事地趴下,開始往夾縫里摳挖死蒼蠅,薄而透的翅翼像羽毛一樣輕飄飄地被風吹了出來。
羽毛,羽毛!白色,白色!粉末,粉末!
陳沐陽赤著腳,翻箱倒櫃,最後在床頭櫃翻到了陳慶南珍藏的一小包海洛因。
他面無表情地拆開,隨後跑到廁所,就把這白乎乎的“面粉”倒進了馬桶。
怪獸又出來啦,它在笑,它揮舞著長瘤的觸手不停地大笑,笑得快哭出濃黑的髒淚了。
沒有考慮後果的陳沐陽最終還是被陳慶南拎起來給毒打了一頓,這是他第一次被打出鼻血來。
小小的男孩察覺到人中附近濕潤的鐵鏽味,用髒髒的手摸了摸人中,溫熱的血液涌得整根手指都是。
他看到怒不可遏的父親的兩只眼睛像對著人亂吠的野狗,瞬間被嚇壞了,登時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好似回到了什麼都不懂的嬰兒時期。
男孩眼里漸漸閃爍起憤恨的光芒,喉嚨里翻滾著模糊不清的咒罵。
當兒子的肉拳頭打到他胳膊上時,陳慶南毫不猶豫地又揮了他一巴掌:“你他媽打誰呢?你敢打你老子?”
不知道是討厭兒子,還是討厭這個流著自己血液的兒子,每一次打兒子的時候,他的心里總會想:像你這種沒用的人還生什麼孩子,生下來的還是一個一肚子壞水的小癟三,以後也變成你這樣沒用的人,講不定還會啃老,沒用的狗種,生下來干嗎呢?
打死算了。
你看,這個臭小子還會犟脾氣。
打死他,打死他!
操他媽個逼,還跟我唱反調,往死里打!
宋敏試圖制止他,卻被丈夫狼狽地推開,她迷茫而膽怯地靠著沙發,目睹流著鼻血的兒子歇斯底里的哭泣模樣,最後心虛地撇過頭,腦海中卻漂浮著兒子不甘的可憐眼神。
漸漸地,她發現兒子看她的眼神變了,有時候像是看一只蟑螂,眼里滿是不屑;有時候又像一只求人憐愛的小狗,在她身上逡巡著母愛的痕跡。
後來陳慶南打兒子打得多了,宋敏也就懶得管了。她覺得兒子大概是長大了,跟她不親了。
跟我不親的話,那就算啦,你就被你爸打吧,打一打說不定確實能鎮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