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上窗簾後，宋怡然不由地後悔。

　　心虛什麼呀，不就是正好在窗邊看他回來了沒有的時候他正好走到了樓下嗎？用得著這樣慌嗎？

　　路燈下，他周身籠罩著一圈暗黃色的光暈，眼神模糊不清，影子被拉得很長。

　　背包隨意地掛在右肩上，整個人散發出這個年齡特有的陽剛少年氣。

　　她一個緊張，就迅速拉上了窗簾。而後心里滿是想打自己腦袋的衝動。

　　大門“咯”一聲開了，陳沐陽的聲音很快隨之響起：“回來了。”

　　宋怡然趿拉著拖鞋往客廳走去，只見他正在玄關處蹲著換鞋。

　　“今天……有點晚哎？”她帶著疑惑問道。

　　陳沐陽站起來，正對她：“路上發生了點事。”

　　“啊？你——臉上怎麼有傷啊？”宋怡然看到他髒髒的臉和衣服，驚訝地叫道，“還有你的手臂……你，你打架去了嗎？”

　　陳沐陽把來龍去脈都跟她說清楚後，直接坐進沙發里，“嘶——”他吹了吹手上的傷口，“家里有沒有酒精棉……哎，人呢？”

　　宋怡然不等他說完，就從房里找來了一瓶酒精棉花，坐到他身邊，幫他打開瓶蓋後，拿出兩撮給他。

　　陳沐陽接過之後，隨意地在手臂上抹了幾下，便扔進了垃圾桶。酒精刺痛傷口那種錐心的疼害得他咬牙皺眉，臉上都爆出了青筋。

　　宋怡然在一旁看著，只見他扔掉的酒精棉花已經被抹成灰色，叫道：“你就這樣亂擦啊？”

　　她又想到了什麼，“不對，你手還沒洗！這樣消毒不就沒用了嗎？”

　　他疑惑地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宋怡然打斷他：“我幫你吧。”

　　陳沐陽微怔，隨後笑了笑：“好。”

　　宋怡然歪著腦袋，握住他的手腕，仔細地幫他擦拭著傷口旁邊的灰塵，盡量不讓酒精水流進傷口里，免得他疼。

　　看到另一只手還腫了一個大淤青塊，宋怡然嘆了一口氣，“明天去買幾支百多邦吧。”

　　陳沐陽“嗯”了一聲。

　　擦完了手臂，還有臉上的。

　　宋怡然抬起頭，開始用酒精棉花幫他擦臉上傷痕旁邊的灰汙。陳沐陽悄悄把頭扭過來一些，垂眸打量正在幫他清理傷口的她。

　　離得這麼近，陳沐陽聞到了沐浴露、洗發露的香味。

　　她頭發還沒完全干，上半部分干了一些，但是發梢還時不時滴著水，滲進她的睡衣里，或者墜落到白皙的大腿上，再順著大腿滑到沙發上。

　　還有若隱若現的領口下的皮膚。

　　他喉嚨一緊，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他感到體內有一股灼熱的力量在沸騰。

　　宋怡然不動聲色地微愣，手上動作沒停，只是突然覺得，他身上的熱量正源源不斷地向她傳來。

　　他的喉結，能不能別再這樣上下滾動了。

　　宋怡然愈發悸動，心髒跳動速度開始加快。

　　客廳里也沒開大燈，開的是過道的偏燈，燈光有些朦朧晦暗，加上夜晚這種安靜曖昧的氛圍，她越是離得近，越緊張，身子有點熱，手輕輕顫抖，臉上好像快燒起來了。

　　怎麼回事？

　　而陳沐陽也心亂如麻。他握緊拳頭，胸口的起伏越來越劇烈。雖然知道她的性子里帶有一點被動，可是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只是當他聽到她的心跳也這樣快的時候，他心里一直有個聲音在叫囂，那是那天夢中爸爸的聲音：

　　“爸爸幫你把你喜歡的小姑娘帶來了。”

　　“早就起色心了。”

　　“你只是混球而已。”

　　“你喜歡的小姑娘。”

　　“色心。”

　　“混球。”

　　“賭一把。”

　　……

　　陳沐陽冷不防地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輕輕說道：“姐，行了。”

　　宋怡然尷尬地微笑：“好……那你快去洗澡吧。”

　　她正欲站起來，手腕卻依舊被他牢牢握住。

　　“怎、怎麼了？”她疑惑著、失措著。

　　陳沐陽深吸一口氣，眼神暗了一下：“我才要問你怎麼了，心跳得那麼快？我都聽到了。”

　　“沒……”宋怡然支支吾吾。

　　“臉也很紅。”他慢慢地湊近。

　　宋怡然腦袋一懵，只覺他身上的熱量越來越靠近，額頭上開始冒出細密的汗。

　　“出汗了？開了空調還這麼熱嗎？”

　　她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

　　為什麼他的聲音，此刻就像一連串音符似的，“咚咚咚”撞擊著耳膜。

　　為什麼他的熱氣，像火焰一樣灼燒著她。

　　為什麼他的眼神，暗得深不見底。

　　“傻子，趕緊推開他！”

　　“我推不開他……”

　　“是你推不開他，還是不想推開他？”

　　“我不知道……”

　　陳沐陽繼續靠近，低著頭逐漸湊到她面前幾公分處。

　　“姐……你要不要推開我？還是，就這樣呢？”他試探著問道。

　　推開他？

　　究竟要怎樣才能推開他？

　　捫心自問，她對他難道沒有感覺嗎？

　　那他呢？

　　“姐，臉真的好紅，像個苹果。”

　　他一步一步循循善誘，看到宋怡然臉上遲疑不決的表情，以及那雙大眼睛好似有閃爍的水光在訴說著什麼，他心里僥幸地想：她臉那麼紅、心跳那麼快，她，她也是喜歡他的吧？

　　其實他緊張得心髒快破胸而出了，握著她手腕的手也已出了手汗。他又緊了緊喉嚨，眼睛聚焦在她微張的嘴唇上。

　　最後，在她眼睛眨巴眨巴的時候，他顫巍巍地貼上她的唇瓣。

　　宋怡然一下子呆住了，不知所措。

　　原來他也……對她有感覺麼？

　　他的吻非常青澀，貼上她的唇瓣後，便一動不動。同時內心驚訝，她的嘴唇竟是這樣的柔軟。

　　握著她手腕的手漸漸放開，勇敢地伸至她腰後，貼在她睡衣上。

　　宋怡然感覺周圍都安靜了，空調的聲音也聽不到了，只剩兩個人的心跳聲。而且，他的唇，好燙。

　　在這樣拘謹生澀的親吻下，她的腦袋卻慢慢變得渾濁起來，暈乎乎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他的體溫給燙的。

　　她雙手抵著他的胸膛，但是眼睛卻逐漸閉上。

　　陳沐陽靠著男生的本能，慢慢地吮吸起她的唇，慢慢地用力，慢慢地環臂擁緊。

　　他身上明明有汗味，然而她竟覺得，這帶著荷爾蒙氣息的汗水味道一下子轉化為了情感催化劑。

　　她真真實實地感受到他的熱量包裹住她，難以抗拒。

　　可能宋怡然太過緊張，又或者本來就比陳沐陽氣虛，沒多久她就覺得被他吮吻得有些喘不過氣。

　　抿著的雙唇正巧分開的時候，陳沐陽的舌頭就鑽了進來。

　　他，他怎麼知道舌頭要……

　　宋怡然腦袋一空，騰地睜開雙眼，抵著他胸膛的手用了點力，卻依舊敵不過他。

　　陳沐陽閉著眼沉溺在親吻中，察覺到胸前的手力道變大了，於是睜開眼睛一探究竟。

　　只見她的臉已經被憋得通紅，在看到他也睜開眼睛後，大眼珠子轉來轉去的，睫毛也迅速地撲閃著。

　　她在害羞。

　　陳沐陽意猶未盡地收回舌頭，離開她的嘴唇。

　　宋怡然這才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整個人還是垂著頭，不太好意思看他。

　　空氣突然宛如靜止了一般。

　　宋怡然正思索著要不要抬頭。但是抬頭了，看他了，對上他眼睛了，要說什麼呢？

　　她的視线正好可以停留在他頸部，脖子上有汗水淌過喉結。

　　他的喉結又滑動了一下，耳邊響起他的聲音：“你能不能看我？”

　　宋怡然抬起紅撲撲的臉，看向他。

　　陳沐陽的眼里此刻滿是未熄的火焰，還有一絲不自信滲於其中。

　　“然然。”他放柔了聲音，指腹輕摩她的臉頰，“然然。”

　　陳沐陽其實不知道該說什麼，就這樣喊她。

　　這兩個相同的字眼在宋怡然聽來，就像蚊子似的，在她心口叮了一個癢癢的包，還不停地在她耳邊“嗡嗡”作響。

　　黑夜是情感爆發的高峰時間。

　　宋怡然暗暗想著，其實她對他也有那種心思，如果陳沐陽今天不親她，她可能一輩子也不會主動，或者將這種情感封鎖在名為“表姐弟”的枷鎖下。

　　她就是這樣一個被動的人。

　　可是，今天他親了她，還叫她“然然”。

　　先前自己心里那些偷偷摸摸的小情愫這時一一浮出水面，最後在陳沐陽緊緊攬住她時溫和地爆發出來。

　　那慢慢環住陳沐陽腰際的兩只手就是證明。

　　此刻他的鼻端正好在她頭頂上方，她的發香撲鼻而來。陳沐陽像是吃到了自己喜歡的東西的小孩子，狡黠的低笑聲從胸腔震蕩開來。

　　宋怡然清楚地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動，宛如沉悶的鼓聲一樣傳進耳朵里。

　　他成功了，他賭贏了。

　　月亮躲在雲層背後，它見證了這份感情的開始，少年得勝後的驕傲盡數展露在那彎彎的笑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