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2章 晨霧濃
陳慶南不知道自己為何出手相助,只是在看到這個姑娘眼角沁出的可憐淚珠時,不知不覺就握緊了拳頭往胖子身上揮去。
他正安心拍著褲腳的灰塵,卻注意到她輕緩遲滯的腳步聲,便抬頭循聲望去。
陳慶南這才看清楚她的樣貌。
小姑娘人長得瘦瘦小小的,因為受驚嚇,漂亮的小臉煞白不已。純潔干淨的大眼珠子水光盈盈,耷拉在肩膀兩旁的烏黑麻花辮也有些許凌亂。
“咻——”
陳慶南對她吹了一個輕佻的口哨,嘴角一勾,從上到下放肆地打量著。
宋敏聽到口哨聲,回過神來看過去,只見昏暗的路燈映照在這個高大強壯的男人身上,打下一團暖黃色光暈。
他穿著一件泛了色的破牛仔夾克外套、補綴著藍色補丁的黑褲子和一雙軍綠色的嶄新解放鞋。
兩手雖然隨意地插在褲兜里,整個人卻站得筆挺挺,一副神色不善的混混樣,霸道不羈,輕浮地對她吹著口哨,“咯咯”地低聲輕笑。
她卻無端的心跳加速、小鹿亂撞,不好意思地垂下眸,支支吾吾地向他道謝。
陳慶南挖了挖耳朵,擺擺手:“沒事。”說完就轉身往工作的地方走去。
走了幾步,陳慶南忽的停下來:“別跟著我。”
宋敏輕的和貓一樣的腳步突然一滯,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
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萌生出想跟著他的念頭,只是害怕萬一自己一個人回去,路上又碰到那個老板了怎麼辦,還不如等到明天早上。
這個高大的、突然出現的英勇男人卻給了她奇怪的依賴感,讓她情不自禁地想跟著。
又走了幾步,陳慶南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粗黑的眉毛煩躁地擠在一塊兒。
他倏地轉過身,喝道:“別跟著我,回你的家去。”
宋敏被嚇得一個激靈,兩條麻花辮失措地在頸邊跳躍。
半分鍾後,微涼的夜風里幽幽傳來她的聲音,像春天飛揚而過的柳絮一樣輕柔。
“我怕回去的路上又碰到……那個胖子……”她囁嚅著。
“但是我要去夜總會上班了。”他說。
她茫然地抬起頭,“夜總會?是前面那個金黃色、一閃一閃的地方嗎?”
她指了指不遠處五金廠旁邊的建築,彩光四射的夜總會與旁邊破敗的五金廠顯得十分格格不入。
他連連點頭,“是是是,夜總會不是你這種鄉下小丫頭該來的地方,不要跟著我,快回去。”
“那我可以進去工作嗎?”宋敏問。
他一愣,冷聲道:“不可以,快滾!”
粗糙的解放鞋鞋底磕磕噠噠地摩擦著路上的小石子,陳慶南快步來到“金碧輝煌”夜總會,換了工作服,開始在門口站崗上班。
模特隊的出台小姐打扮得花枝招展,有秩序地拍成一排。其中有一個跟他是老鄉,叫曼兒。
曼兒習慣性地賣弄風騷,蹭到他身上摸來摸去。
陳慶南哼笑著揉捏了一把曼兒的翹臀,豐滿肉實的手感和輕佻嫵媚的嬌笑讓他胯下的老二不由自主地發硬,粗手又探進曼兒的雙腿中間摸了摸,曼兒輕拍了他的臉,在他耳邊呵氣如蘭,那尾音還被拉長了,語氣嬌媚不已:“討厭了~”
陳慶南眼里滿是欲望,嗤笑道:“趕緊進去,有個煤老板等著你呢。”
“又是他啊?”曼兒有些失落,“他可臭了,還搞得我不舒服。”
“不舒服了就來找哥,哥讓你舒服。”
“討厭~哼!”曼兒扭著屁股進入了夜總會。
陳慶南用力咕嚕了一下,朝右側吐了一口濃痰,蹲著的小姑娘一下子發出尖利的叫聲,咋咋呼呼地挪了幾步。
“他媽的讓你滾,你怎麼還杵在這兒?”
宋敏雖然害怕,卻裝出理直氣壯的樣子:“干什麼啊……腳,腳生在我腿上,我等天亮了,路上人多了,再回去,不,不行啊?”
“得,隨你便。”
“你剛剛摸她……屁股了。”宋敏咕噥道。
陳慶南濃眉上挑,笑道:“要你管?怎麼著,你也想被摸屁股?”
她的臉上肉眼可見地涌起粉紅色的血液,頭也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以示強烈反對。
“哼,小丫頭。”陳慶南左右踱步,在宋敏看過來時又甩甩手上的保安棍嚇唬嚇唬她,滿意地看到了小姑娘瑟縮的脖子,哼哼地笑了起來。
“話說,你爸媽放心你一小姑娘家大晚上出來亂跑?”
“我……我自己從家里跑出來的。”她垂眸低語。
“喲嚯,還挺叛逆?真是個不聽話的小丫頭。”
過沒多久,他發現,小姑娘竟然枕在膝蓋上睡著了,毫無防備地蜷緊成一小團。
“這就睡著了?”他默默打量了幾眼,暗暗輕笑。
奇怪的惻隱之心讓他噤了聲,連咳嗽聲也被刻意壓制住,只為了不吵醒這個天真可愛的小丫頭。
她就這樣被保安亭擋在後方,燈紅酒綠的霓虹燈下進進出出著飽含欲色的男男女女,只有一個單純嬌憨的可憐姑娘匿於安靜的小角落里,被保安隱在身後。
宋敏睡著的時候,腦海中盲目漂浮著今天發生的一切:被摸得脹痛的奶子,老板身上腥膻的油肉味,這個男人凶狠輕佻的模樣。
直到一股濃濃的煙味從身邊傳來,一不小心竄進她的鼻子,她在半夢半醒間被嗆醒。
她突然發現自己原來睡著了這麼久,四肢酸麻不已,這會兒天都已蒙蒙亮了。
“你倒是睡得舒坦,就這樣趴在膝蓋上睡覺也不怕著涼。”
晨光熹微中,陳慶南身旁籠著一層白色晨霧,他身體背光,嘴里叼著一根香煙,正好整以暇地打量她。
陳慶南對著木然不動的小姑娘笑了笑:“天亮了,小丫頭你可以走了。再不走,里頭的老鴇以為你是來做坐台小姐的。”
她怔怔地眨著眼睛,陳慶南又猛吸了一口煙,撣掉煙灰,“難道,坐台小姐是啥你都不知道啊?”
她搖頭。
他一下子站起來,將煙蒂扔在地上,用他的解放鞋狠狠踩了幾下,隨後正准備踏入晨霧中。
“那,那到底是什麼啊!別吊胃口!”
走了幾步,陳慶南轉過身來,“坐台小姐就是被人隨便摸屁股,靠這個賺錢,懂了吧?不想被男人摸屁股,就趕緊滾蛋,聽見沒?”
說完對著她戲謔地揚起嘴角,指了指她的屁股搖搖頭,作出一副攤手的無奈表情,似乎在說:你這小丫頭,身材干癟癟的,不行的,不行的!
看到少女羞憤地漲紅了臉,蒼白小嘴微微嘟起的有趣模樣,他嘴里發出“嘚、嘚、嘚”的調笑聲,隨後圍攏起牛仔外套的衣領,隨意地擺了擺手,高大的身軀直接鑽入濃白晨霧。
他走了。
可他這不羈的邪肆模樣卻直接穿透皮膚、骨頭,深入她的心髒,仿佛在她心上崩了一個槍眼,滿腔的朦朧愛意咕嚕嚕地如潮水般蔓延出來。
她的聲音被晨露潤濕,黏糊糊地朝他罵了一句:“你,你才被摸屁股!”
別人以為她在發怒,實際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可能對這個壞男人一見鍾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