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生日那天，她獨自一人在家。

　　宋康好像忘了她的生日，在外探望他一個住院的老同學。潘慧沒給她打電話、發短信。

　　她也懶得主動提，自己給自己煮了一碗長壽面吃，放了一個煎蛋，炒了新鮮的青菜，切了一些火腿丁，撒了些許蔥花進去，便隨意地吃起來。

　　她窩在自己的小房間里，面碗底下墊著木制隔熱墊，同陳沐陽視頻聊天。

　　她讓陳沐陽唱生日歌給她聽，唱完生日歌唱流行歌。

　　耳機里傳來的悠悠男聲，低沉地縈繞在她周圍，空曠的一人宿舍里回蕩著綿長的余音。簡簡單單的歌詞，卻飽含柔情蜜意。

　　往後她回憶起20歲的生日，空蕩安靜的房間透著淡淡的寂寥，面碗里的蒸氣徐徐升起，像白色的絲絹延展在空氣中。

　　房間里的一隅光亮下，手機屏幕上，是他，耳機里，也是他。

　　即便他不在身邊，她也覺得自己整個人像被無形的他攏在溫暖寬厚的懷中，脊背似乎也能感受到他胸口沉重有力的“咚咚”心跳。

　　一個冷清卻又安心的二十歲。

　　別人的二十歲，她看了看，似乎都熱鬧地很，一家人出去吃飯、幾個朋友一起唱k、男女朋友甜蜜約會曬照片，她就一碗面、一個手機和陳沐陽。

　　在12樓的家里俯瞰外面的風景，她遙想起，二十年前，不知道自己剛剛出生是什麼樣子呀。

　　聽說剛出生的小寶寶都很丑的，過了幾個月便會慢慢地長開一些，而後才是人們口中白白嫩嫩的小娃娃。

　　她出生的時候，他不過才在姑姑的肚子里呆了半年而已，也許姑姑肚子里的他特別鬧騰呢？是不是愛用小腳丫踢姑姑？

　　三四歲以前的記憶已經模糊不堪，可能在她滿月酒的時候，他們見過呢？或者是在他的滿月酒上見過。再大一點點的時候，估計也見過。

　　她猜想，大人們會抱著還是小娃娃的他們，伸展他們藕節般的小肉臂，互相抓抓肉肉的小手，腕節處的紅繩小鈴鐺碰撞地“叮叮咚咚”響。

　　當然，大人們還會笑呵呵地打量他們長得和誰像，聊著將來長大了他們會怎麼樣。

　　沒人想到他們居然會成為戀人。

　　所以是宿命在作祟。

　　***

　　大二下開學前，她提早了七天回學校，穿著大衣、裹著圍巾、戴著帽子，在他實習公司附近的便利店里等他下班。

　　這一塊是商務辦公區，坐落著許多寫字樓。

　　下了班的白領們神色疲倦、行色匆匆地快步走在街頭，燈火通明的寫字樓打下來的慘白燈光在他們身上投射出一道道斑駁的影子。

　　陳沐陽下班的時候大概是七點，他迅速來到便利店，看到宋怡然正窩在一個角落，捂著一杯熱巧克力，靜靜地、好奇地打量窗前走過的一個個行人。

　　宋怡然好似察覺到什麼，立刻回頭，在看到他時，本想飛奔過去抱住他，到底是外頭人多，忍住了，可是嘴邊勾起的笑意卻向人們昭示著，這個姑娘十分高興，畢竟這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她挪開身邊的椅子，拍了拍椅面，對他輕聲呼喚：“過來~”

　　陳沐陽順勢走過去，就著她捂著熱巧克力的手，抿了一口燙呼呼的熱飲，趁她不備，將她攬進懷里，親親她的發鬢，感受著她身上久違的熟悉香氣，“你這麼早就來學校了啊。”

　　兩人雖一個多月不見，之前還覺得難熬的宋怡然竟一下子覺得好像才剛剛考完期末考試一樣。

　　時間真是一個有趣的東西，一會兒如長河，一會兒卻如飛箭。

　　俗話說“小別勝新婚”，這話也同樣適用於分開了一段時間的小情侶。

　　辦公區附近有一塊開放的公園，有三三兩兩的老人聚在一起嘮嗑聊家長里短，有年紀輕輕的父母帶著小孩出來閒逛，也有情侶互相依偎著濃情蜜意。

　　清冷的月色從樹葉縫隙中射進來，映照到此刻難舍難分地接吻著的陳沐陽與宋怡然。

　　又熱又軟的唇瓣互相緊緊貼在一起，胸口的心跳也隔著衣服相互碰撞，他興奮地吮著她的舌頭，唇齒間的水聲嘖嘖作響。

　　沉浸在熱切濕吻中的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到路過的一個老奶奶的刻意咳嗽聲。

　　直到那老奶奶一會兒半掩著嘴低罵，一會兒又加重咳嗽聲，陳沐陽才反應過來，離開她溫軟的唇瓣，迅速按著她的後腦勺往自己胸口帶去，用自己的身軀將她整個人遮擋住。

　　“真是的，現在的年輕人，哪能這麼不害臊的啦？”

　　宋怡然雙手抵在他胸前，臉頰紅紅的，耳朵也紅了一大片。

　　等老奶奶聒噪的聲音逐漸消失，宋怡然才松了一口氣，不好意思地抬頭看他，發現他的臉上也有絲絲窘迫。

　　她“噗嗤”笑道：“你也不好意思啦？”

　　陳沐陽緩了緩方才急不可耐的情緒，“是啊……有點尷尬。”

　　她抱著他的腰，問：“你明天還要上班吧？”

　　他點頭，“嗯。”

　　“好辛苦啊。”宋怡然輕嘆一口氣，看了眼時間，說，“那我先回寢室吧。”

　　“沒事，再呆一會兒。”

　　寒冷冬夜的懷抱是比暖洋洋的被窩更令人貪戀的東西。

　　明明說著“再呆一會兒”，可是事實卻是兩個人都不舍得走。

　　眼看著越來越晚了，宋怡然突然起了一個念頭，問道：“你們是兩個寢室共用一個衛生間吧，寢室里只有你嗎？隔壁寢也沒人？”

　　陳沐陽一愣，“是，是啊……”

　　“那，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還有三四天吧。”

　　宋怡然撓撓頭，挽著他的胳膊，不好意思地笑道：“好晚了，我不想回去。不如我……住你們宿舍吧？你們宿管老師嚴嗎？”

　　她在自己學校里就聽她同學們說過男生寢室與女生寢室的管理簡直是兩個極端，男寢的宿管老師壓根不管，所以經常有男生帶自己女朋友回宿舍，臉皮薄一些的不太好意思去，臉皮厚的直接橫闖進去，同男朋友膩膩歪歪。

　　“宿管老師不太管。”他應道，“但是我們那層樓還住著三個男生。”

　　宋怡然努了努嘴，心里猜測他的畫外音大概是不希望她去，聳聳肩笑道：“我就是問問，算啦，我還是回我們外國語大學的小破屋吧。”

　　“不是、”他微頓，“我是想說，如果你安安心心待在我寢室里不出來，他們也不會看到你的。”

　　“那上樓梯的時候不是會被看見嘛？”

　　“走偏梯。”

　　她抿嘴一笑，原來剛才自己猜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