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太空港候機大廳。
玻璃幕牆後，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軍裝身影遠遠望著港口里停泊的飛行艦，半個小時過去，他的身體都沒有移動一下，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
“以南哥哥，我們該走了，下午要手術。”慕容涵溫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周以南仍是望著港口的方向，“再等一等。”
慕容涵看著他優美而蒼白的側臉，輕嘆了口氣：“以南哥哥，我不懂，既然你放不下他，為什麼不告訴他真相呢？”
周以南搖了搖頭，“他要承受的太多了，我不能再讓他有心理負擔。”
“可是，你這樣不就把他推給其他人了嗎？”
聽到慕容涵的話，周以南低頭笑了笑，帶著幾分慘淡，“或許，這才是最好的結果……”
“尊敬的各位旅客，歡迎乘坐寰宇航空，飛行艦即將在十分鍾後起飛，請各位旅客系好安全帶並閱讀座椅屏幕上的安全須知……”
章亦心不在焉地聽著起飛前的公共廣播，他看了一眼舷窗外厚厚的雲層，然後拉下遮光板，戴上眼罩睡覺。
這一睡就睡了三個小時，再睜開眼時，飛行艦的壁燈都已亮起，機器人空姐正推著推車在發放晚餐。
“先生，您想要吃哪種套餐？”空姐笑容甜美地將菜單遞給他。
“C套餐吧。”
“好的，這是您的餐盒。”
章亦接過餐盒，剛放在桌上，手腕上的通訊儀就滴地響了一下。
——章先生，體檢報告已經發到您的郵箱，請您查收。如有任何疑問，可聯系軍區第一醫院……
章亦摘下通訊儀放到一邊，打開餐盒低頭開始吃飯，吃到一半的時候，他皺了皺眉，還是把通訊儀拿在手中。
劃開屏幕，進入郵箱，查看最新郵件，他一目十行地掃過整篇報告，很快就看到他最關心的那個指標。
腺體狀況：已產生明顯變異，信息素水平超過Omega平均值，呈現內隱型Omega症狀……
章亦的大腦有幾秒鍾的空白，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一行字，拿著筷子的右手漸漸收緊。
屏幕忽地亮起，一個來電顯示浮在空中。
“章先生，你收到報告了嗎？”
章亦的喉頭動了動，他放下筷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波瀾不驚。
“收到了。”
“是這樣的，軍委會一直有規定，如果高層Alpha軍官在醫療檢查中出現腺體異常，我們必須立刻上報，再加上之前裴夕的事……”
“你上報吧。”
那頭頓了一下，很快又道：“章先生，謝謝你體諒。”
掛斷通訊，章亦看著眼前還剩一半的餐盒，再也沒了繼續吃下去的興致。
他打開遮光板，看著舷窗外漆黑的宇宙，感到心髒深處的血液似乎在緩緩變得冰冷。
從Alpha變成Omega體質，意味著他不僅再也無法回到第三艦隊，還意味著他連退居二线都變成了奢望，以後他就算回到軍隊，上面也只會將他分到某個毫無技術含量的文職崗位上，他的後半生，將永遠活在那些Beta和Alpha軍官的蔑視和嘲笑中……
章亦不知道這漫長的二十幾個小時是怎麼過去的。他完全沒了時間概念，只是麻木地靠在座椅上，長時間地盯著舷窗外的景色。
飛行艦降低角度，平穩地滑入聯邦米卡星的行星軌道。雷諾太空港標志性的白塔建築已近在眼前，章亦卻沒有半分欣賞的興致。
“尊敬的各位旅客，我們已到達目的地雷諾太空港，請大家帶好隨身物品……”
章亦提著拉杆箱，跟著人流走出連接艙門的玻璃橋。剛踏出南邊的出口，兩個黑色制服的Beta就一前一後走上來。
“章先生，歡迎來到米卡星。我是皇家護衛隊的副隊長布萊恩，特地代表艾倫殿下來接您入宮。”他說的是銀河通用語，帶著明顯的聯邦口音。
“你好，布萊恩。”
章亦同他握了手。
他心底有些驚訝，雖然之前就聽艾倫說過會派人來接他，但沒想到會是這麼重要的人物過來。
怔楞間，手上的行李箱已被布萊恩輕巧地奪過去。
布萊恩抬手指了指旁邊的懸浮車，恭敬道：“請。”
懸浮車駛入幽深的夜色中，窗外是完全陌生的建築和景物，從上車後，章亦就一言不發。
那兩個Beta更是安靜，連呼吸都輕得幾乎沒有聲音。
“章先生，到了。”懸浮車停在提利爾皇宮的入口處，車門一打開，兩旁便有值勤的皇家警衛迎上來。
“歡迎章先生。”
“艾倫殿下回來了嗎？”布萊恩問。
“殿下暫時沒有回來。”一個警衛道，“不過殿下讓我們看到章先生後立刻通知他。”
“嗯，你去吧。我帶章先生入宮。”
提利爾皇宮已有近兩百年的歷史，整體風格古典而華麗，期間經過多次修繕，又巧妙地增添了不少後現代元素。
布萊恩提著章亦的行李箱，始終走在落後他半步的位置，邊引路便給他介紹皇宮內的布局。
“南邊的那一層好像很熱鬧？”
“那是查理殿下的住所。”布萊恩目光中閃過一絲異樣，“殿下喜愛交友，經常邀朋友入宮小聚。”
章亦點點頭，看來這個查理?蘭卡斯特就是艾倫的二哥了，房間謠傳他作風奢靡，喜好淫樂，果然沒有說錯。
章亦往那邊瞥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目不斜視地往北邊的長廊走去。
艾倫收到警衛的通訊時，正在跟幾個心腹開會。
“全民表決大會就在兩個月後，殿下剛贏了黨內初選，可以通過更密集的宣傳方式進一步擴大優勢，智囊團給的建議是——”
“今天就到這里吧。”艾倫瞟了眼腕表，綠眸閃動著興奮的光，“這個問題後天的會議我們繼續討論。”
“殿下……”一個Alpha露出疑惑的表情，這還是第一次，艾倫會因為私事而中斷會議。
“給你們訂了水果蛋糕當宵夜，你們慢吃，我先走了。”迫不及待地走出會議室大門，剛上懸浮車，艾倫就讓警衛將車速提到最高。
到了皇宮，艾倫幾乎是飛奔進章亦的房間。他特地讓布萊恩把章亦的臥室安排在他隔壁，為的就是能時時看到他。
“亦！”他走進章亦的臥室，臉上是掩不住的驚喜。
房間里沒有開燈，淡淡的月光灑進來，艾倫看著床鋪上隆起的身影，抑制不住激動地走過去。
“亦，你睡了嗎？”他湊到床前，下意識放輕了語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