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惠躺在床上,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感覺著戶外的光线逐漸明亮。
昨天夜里的關門聲令她感覺到了極度的恐懼。
她懷疑她和兒子小宇之間一直隱藏的秘密已經被丈夫魏鵬發覺了。
隨後她給丈夫打了個電話,但丈夫的反應卻又讓她推翻了之前的懷疑。
因為丈夫在電話里的語氣和反應太平常了。
感覺不到絲毫情緒上的波動……
這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在得知了自己妻子和兒子亂倫後應該有的反應麼?如果不是,那就說明丈夫依舊未能洞悉母子間的秘密。
魏鵬說去探望尚在住院的委托人的情況,沒事便會回家。
但莊惠等了整整一個晚上,都沒有見到丈夫回來。
是住院的委托人出了什麼事?
還是……
莊惠原本稍稍安定的心情再一次陷入到了混亂當中。
看著天色大亮,莊惠強迫自己從床上爬了起來。
幾乎一夜未眠,莊惠此刻感覺到極度的疲倦。
小宇那邊估計和自己一樣,但女兒小雯卻是需要自己起床來照顧的。
莊惠按部就班的為兩個孩子做了早餐。
女兒往日里親切的問候和活潑的話語此刻在莊惠耳中顯得格外的呱噪。
因此,她忍不住的訓斥了女兒兩聲。
“女孩子要莊重、安靜!你看你,嘰嘰喳喳的,成什麼樣子。”
聽見母親數落自己,小雯一邊向哥哥吐舌頭做鬼臉,一邊知趣的閉上了自己的嘴。
不過她也發現,哥哥魏宇此刻和母親的狀態一樣。
精神狀態很差,似乎一夜沒睡。
不過這和她沒有關系,她只想著之後去學校便可以和自己最好的朋友交流兩人正在一起玩的某個網絡游戲的經驗。
吃完了飯,莊惠首先開車把女兒送到了學校。
小雯下車離開後,魏宇在後座詢問道:“爸一晚上都沒回來?”
“嗯……”莊惠點了點頭。
從後視鏡里,莊惠看見魏宇憂心忡忡的表情,隨即安慰道。
“應該是醫院那邊出了什麼事需要他臨時處理。別擔心太多……昨天關門的要真是你爸,你覺得我們娘倆兒現在還會活著在這里說話麼?”
魏宇想了想,覺得莊惠說的有道理,隨即點了點頭。
母子兩人跟著便停止了交談。
不一會,魏宇的學校到了。
魏宇提著書包下車走進了學校。
莊惠坐在車上,看著兒子離去的背影。目光迷離……
感覺到精神狀態極差,莊惠也就沒了去學校上課的念頭。
給學校打了電話請假,莊惠便又開車回家睡覺。
睡到中午,莊惠感覺精神恢復了許多。
便起床隨便做了一些東西權當午飯。
做好了,便一個人坐在餐桌上,一邊吃,一邊打開了電視機收看中午的本地新聞。
電視機剛剛打開,便見到了本地電視台的“新聞速遞”節目正在特別播報一條臨時新聞。
“本市XX區一出租樓內上午十點二十八分發生一起意外爆炸事件。爆炸造成現場兩人當場死亡。因爆炸的出租樓位於城鄉結合部位,周圍多為外來務工人員的出租屋。爆炸時,周圍租住人員多數已經外出務工,因此並未造成更多的人員傷亡……公安、消防等相關部門已經緊急趕往事發地點……”莊惠吃著東西,面無表情的注視著電視屏幕上的畫面……
新聞播報的現場,消防人員已經順利撲滅了因爆炸引發的火災。
因為報警及時,除了發生爆炸的出租樓外,其他周圍的住宅並未受到大火的波及,只是因為爆炸,周邊的不少房屋玻璃被震碎。
在消防人員尚未撤離的情況下。
當地派出所的民警開始了對現場的勘察。
勘察到了一半,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人員便在派出所的要求下趕到了現場。
除了專業刑偵人員外,市公安局黨委的主要領導不知為何也都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到下午兩點左右,刑偵支隊的刑警向趕來的黨委領導上繳了初步的現場勘察結果以及部分現場物證。
黨委領導們隨即跟著刑偵支隊人員進入現場查看,一邊看一邊小聲的彼此交流著。
“已經確定是肖海芬了……”
“手槍里少了兩顆子彈,彈殼在爆炸現場也都找到了。郭隊長判斷,肖海芬朝嫌疑人開了兩槍,然後嫌疑人就引爆了身上的炸藥……”
“肖海芬她瘋了麼?一個人就來抓人?”
“手機被炸壞了。不過科技科那邊說,里面的數據資料應該都還能夠恢復。等他們把數據恢復了,也許她為什麼單獨行動的原因也就知道了……”領導們一邊查看,一邊交頭接耳的交流著。
刑偵支隊的一名普通的老刑警則看著爆炸現場認真的思考著。
“炸藥是自制的硝酸銨炸藥……多數人只要知道一定的化學知識便可以制造。但引爆裝置顯然是雷管,而非普通的爆竹。雷管可不是普通人便可以隨便弄到的……”
“從炸藥的爆炸威力和范圍來看,子藥制作的很好,爆炸劇烈,幾乎沒有殘留。制造炸藥的人是老手!死掉的那個女人有這種本事麼?而且爆炸現場還有少量的塑料和金屬碎片……這極可能是遙控裝置的殘留物!”
“還有肖海芬以及現場死掉的另一個女人,死亡後的屍體姿態令人懷疑,雖然因為爆炸產生的衝擊波衝擊的原因,任何一種姿態都是有可能的。但眼下的姿態有些過於詭異了一些……”老刑警一邊思考著,一邊看了看在那幾個在現場游走的領導干部。
一種厭惡感油然而生。
“算了,肖海芬這女人是什麼貨色?靠著刑訊逼供吹牛拍馬爬到了副支隊長的位置,本來就不是什麼好貨色!這案子和我又什麼關系?我都快退休了,就算我看出了這些疑點,最終結論還不是他們這幾個領導干部說了算!我還是混日子,安心等退休就好……何苦給自己找麻煩,節外生枝呢?”
想到這里,老刑警隨即停止了思考。
而是和其他刑偵支隊的人員一起,簇擁著幾個領導干部,並不時的對領導干部們突發奇想的種種推測和判斷附和、贊嘆起來。
而在上官集團公司新碼頭的建築工地上。
魏鵬一邊看著不斷翻滾的水泥攪拌車不停的工作,一邊向趙勇解釋著他為什麼確定肖海芬會愚蠢到一個人與黎爽見面的原因!
“因為肖海芬想往上爬,想當官!從她以往的種種行為可以判斷,她是一個極端熱衷權利和地位的人。為了升官,她可以刑訊逼供、草菅人命,拋棄自己的良心和道德,而且容不得她人和她持反對意見!”
“想當官也算不上什麼缺點了。我轉業前也是想往上爬的。爬不上去了,沒辦法才離開部隊的。不是有句俗話叫:不想當將軍的兵不是好兵麼?熱衷權利和地位,那是貶義的說法,換種說法的話,那是有上進心!”
趙勇抽著煙,饒有興致的聆聽著魏鵬的說法。
“你說的也對,但肖海芬對權利和地位的熱衷已經超過了你所說的那些正常的有上進心的人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爭取進步,也是一樣。總需要有個道德底线。肖海芬則完全沒有正常人所擁有的道德底线。只要對她有利,她什麼事都干。可以背叛家庭和自己的頂頭上司通奸;可以罔顧法律,偽造證據、草菅人命;可以違反職業道德和販毒份子勾結。你當初在邊防工作的時候,為了升官進步,有過這些行為麼?”
趙勇皺了皺眉,搖了搖頭。
“那就對了……所以她能夠混到現在的地位,而你則最後只能選擇轉業來替你們董事長打工……”
“但這和肖海芬會一個人過來有什麼關系呢?”趙勇皺了皺眉頭,魏鵬此刻說的,在他看來無異於廢話。
“怎麼會沒有關系呢?正因為她熱衷權利和地位,所以她考慮問題的方式和我們還有其他的普通人是完全不一樣的!她考慮問題只會從自身的角度出發,判斷一件事情能不能做,只考慮是否對自己有利與否。比如上次劉釗跳樓那件事,我估計的沒錯的話,劉釗肯定向她交代了過去替大領導利用藝術品交易洗錢的某些內情。她為什麼立刻制造了劉釗自殺的假象,那是因為她判斷,劉釗所說的事情對她不利。大領導雖然已經死了,但門生故吏遍天下,加上你們集團公司現在的規模和經濟實力,哪里是她一個縣團級干部能夠招惹的起的,但她已經知道了一些內情,想抽身置身事外,最好的方法便是篡改口供筆錄。而且為了確保自己的安全,她甚至利用自己的權利刻意制造了劉釗的死亡。而黎爽這次的情況也差不多,而且比劉釗那次的情況還嚴重。劉釗死亡,還可以借口是個意外事故,但她私下和黎爽勾結的事情一旦曝光,那她絕對混到頭了。為了防止自己的行為被他人知曉,她必然會單獨行動。為了避免被黎爽出賣,她必然會來殺黎爽滅口!而且黎爽是貨真價實的毒販子,殺了黎爽,再偽造一個對她有利的現場,她沒准還能卷土重來,換成是你,你會不會賭這一把?”
“是這樣啊……所以,你確定肖海芬會不顧一切,一個人跑來見黎爽了!”趙勇似乎聽明白了魏鵬的意思。
“正是如此!而且不止她了……如果我沒猜錯,那些刑警中必然有人能夠發現爆炸現場遙控爆炸裝置的存在。但我確定,即使發現了,也不會改變最終對爆炸事件的認定!因為能夠當官的,基本都是和肖海芬一樣的家伙。他們只關心一個事件對自身前途的影響,而不是整個事件的真相。肖海芬在抓捕毒販的過程中英勇犧牲,對他們而言,是最好的結局。既給事件一個合理的解釋,又為市公安局樹立了一個可供宣傳的正面典型。雖然肖海芬死從某種意義上講是一個巨大的工作失誤。但這一工作失誤是肖海芬自己造成的,與市局黨委無關,省上的領導也不會因為一個人的死就對下級興師問罪。何況公安系統一年死的人多了,也不會在乎多一個肖海芬。如此一來,市局黨委的領導仕途無憂。而且還能利用肖海芬的死亡進行宣傳,為市局撈取資本。所以,我確定,即便有人發覺了其中的疑點,但公安局的領導為了自身利益也必然會視而不見的。所以我們不用擔心真的有人會追查到我們的。”
“呵呵……你看的倒是透徹!我很奇怪……你既然看的如此明白,當初怎麼沒想著走仕途?卻自己和朋友開了律師事務所?”
趙勇掐滅了手中的煙頭,詢問道。
“不當官是因為我多少還殘留著些許的道德廉恥!這個國家,但凡能當官的,都是道德敗壞卑鄙無恥的家伙。我真沒興趣讓自己的道德水准降低到他們那樣的層次……”魏鵬有些自嘲般的笑了笑。
眼前,一塊快巨大的水泥塊被填進了水邊的窪地之中。魏鵬忍不住問趙勇。
“這可是你們公司的建築工程。你就不怕這些填下去的水泥塊質量不合格導致將來地基塌陷什麼的?”
“這是我們公司的事情。你沒資格在一邊指手畫腳吧?質量合不合格?監理部門說了算,你一個律師,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的?”
趙勇斜著眼睛瞟著魏鵬別有用心的說著。
“你不怕我把見到的這些告訴你們董事長麼?”
魏鵬皺了皺眉頭。
他如今才算真正認識了眼前的男人,這是一個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的瘋子。
從某種意義上講,魏鵬真對趙勇產生了極度的恐懼心理。
“你不說,我自己也會主動向她匯報的!不過我相信,她對我的處置方法會表示理解的……”說道這里,趙勇悠悠然的解釋起來:“董事長沒結婚,沒子女。不過十年前曾經意外的在東南亞收養了一個七八歲的女孩當養女。董事長很忙,每天全世界到處跑,沒時間對那個女孩子進行過多的教育。有董事長當養母,女孩的經濟和物質自然是非常富裕的,結果三年前交友不慎,染上了毒癮。只一年就因為吸毒過量死了!事情出了以後,董事長非常難過也極端自責!她對毒販的仇恨,不比我們這些人少……”
聽到趙勇的說法,魏鵬呆在了現場。
他沒想到上官麗萍曾經收養過一個養女,而養女的死亡想必一度令上官麗萍極度痛苦,或者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讓上官麗萍再見到自己之後再一次萌生了爭取魏宇監護權的強烈想法和念頭。
望著趙勇轉身走向遠處的移動板房。魏鵬低著頭,長嘆了一口氣跟了過去。
在某間板房內,魏鵬看著趙勇拉開了一個編織袋。從別墅發現的那具女性骸骨再一次出現在了魏鵬的眼前。
“小郭和那個劉主任約了明天晚上吃飯。到時候我會以收藏者的身份一起參與了。小郭建議,吃完了飯找個由頭帶劉主任出去洗腳。洗腳過程中安排一個修腳師傅,以修腳為名從劉主任身上獲取DNA樣本。你覺得這樣安排可行麼?”
趙勇一邊檢視著眼前的骸骨,一邊將自己的打算告訴了魏鵬。
“修腳?不錯啊……如此一來,就可以在對方完全不懷疑的情況下獲取樣本組織了!小郭這家伙,腦子還真夠聰明的。”
魏鵬在確認骸骨無恙後,示意趙勇關閉拉鏈。
同時對郭旭想到的辦法表示了贊同。
“既然如此,那你就等著我們這邊的消息了!”
趙勇將包裹著骸骨的編織袋放回了存放的位置後起身和魏鵬一起從板房內走了出來。
魏鵬覺得在這邊的事情都已經了解了。
便朝著停車的地方走去。
剛走了兩步,趙勇出聲喊住了魏鵬。
魏鵬莫名其妙的回頭望著趙勇。
卻見趙勇表情鄭重的看著魏鵬道:“我不知道你和董事長究竟是什麼關系?這些東西也不是我們這些做下屬需要了解的。但我想告訴你,董事長是一個好女人!在我們這些部下看來,配得上她的男人根本就不存在。假如有一個男人得到了她的青睞,那簡直就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所以,不管是作為朋友,還是旁觀者,我就想對你說一句:好自為之!”
聽到趙勇的話,魏鵬露出了苦笑的表情。
看來碧海賓館別墅里發生的一些事情,終究還是被目擊者傳了出來。
知道趙勇是好意,魏鵬只能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接著魏鵬回到了停車場,鑽進了自己的汽車里,發動汽車後,離開了碼頭工地。
在車上的魏鵬不知為什麼有一種難以名狀的解脫感。
這幾個月來,魏鵬從未有過如此的感覺。
仿佛某個一直困擾纏擾著他的幽靈被從身體周圍驅散了一般。
魏鵬頗為享受這種感覺,坐上車,開出一段距離後,魏鵬覺得自己弄清了這種解脫感的由來。
自從黎爽找上自己並不斷試圖接近自己讓自己接下其丈夫案件的委托工作以來,魏鵬便一直感覺被人暗中惦記和窺視。
而現在,隨著黎爽和背後指使黎爽的肖海芬的死亡。
這種感覺也隨之煙消雲散。
雖然趙勇堅持要將黎爽及黎爽的手下一並除去的做法讓魏鵬覺得殘忍和恐懼。
但不得不承認,當這些暗中對自己不懷好意的家伙消失後,魏鵬確實感受到了長久以來未曾感受過的那種神清氣爽般的精神狀態。
從昨天傍晚到現在,魏鵬沒有一刻休息,但此刻的魏鵬沒有感受到任何的疲倦……
“是該去醫院看看阿雪了!替她報了仇的事情還是不能告訴她。這丫頭擔心我,誰知道她曉得了這十幾個小時發生的事情後會嚇成什麼樣子呢?嗯……賓館娛樂部經理的工作雖然收入不少,但終究不是個正經職業……等她出院了,我得找點門路幫她介紹個正經點的工作了……”車窗外,和煦的陽光照在魏鵬的肩膀上,魏鵬久違的感受到了一種溫暖和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