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晉神龍十六年,南魏天平三十四年。
這一年看似太平無事,南北兩朝干戈平息已有十年,並無大事可敘。
唯有開春時,河北數州有時疫傳播,川蜀又偶有地震。
北晉都城洛陽入夏以來干旱少雨,偏偏南魏都城建康又因降水過多而內澇。
只是以天下之大,這種小災小患,似乎年年在所不免。
只要小事未曾釀成大災,也就無關宏旨。
然而大風起於青萍之末,一場即將影響天下大局的動蕩即將席卷大半個神州,誰也無法料到那導火索究竟在何方。
至於那關中延安府下轄的大興縣,雖說靠近邊關,卻也因為數路邊軍在附近駐扎而帶來了異樣的繁華。
而我們的故事也就從這里開始了……
還沒到臘月,大興城已經下了第一場雪。
這場雪來勢洶洶,鋪天蓋地而至,一時間田野鄉間如銀裝素裹。
對於期盼著來年豐收的莊戶人家來說,無疑是最好的消息。
而這場大雪對於繁華的大興城來說,也並沒有影響商家的熱情。
若論延安府下轄諸城,最為繁華者當屬大興。
而大興最為繁華者,莫過於城南吉慶街了。
而吉慶街的醉仙樓,無疑是大興城最有名的酒樓之一。
這一日彤雲密布,朔風大起,雪花密集如碎玉般隨風飄揚,地面早就積了一層厚厚的亂瓊。
即使如此嚴寒的天氣,醉仙樓的跑堂唐馬兒還是得站在那屋檐之下,風雪之中吆喝著買賣。
好在醉仙樓名聲在外,即使今日嚴寒天氣,依然阻止不了老饕們的食欲和熱情,一時間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只是過了午時,食客漸少,唐馬兒剛想要松口氣,回去解個手,卻見遠處迎面走來一輛二人抬的綠呢子小轎。
北晉雖說不像前朝大秦禮法嚴苛,對官民吏紳的衣著、出行等方面也都有著相應的規定。
普通人家可是坐不起,也不能做這二人小轎的。
唐馬兒連忙跑上前去,滿臉堆笑得迎接著客人。
很快綠呢子小轎便在醉仙樓前停下,轎夫掀開轎簾,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從轎子里走了出來。
在唐馬兒眼里,來人頭戴商人常戴的皮質棉襯的圓方巾,身上則是烏黑油亮的緞面馬褂,足下踏著厚底的棉靴,這一看就是身家不俗的商賈。
中年人從袖子里取出一塊散銀,直接丟到了唐馬兒的手上,然後淡淡的說道:
“給我找個火爐足點的,靠窗的位置!”
“這位爺,里面請!”唐馬兒滿臉堆笑,連眼角的皺紋都撐開了,他雙手捏著那塊散銀,幾乎要在上面捏出痕跡來。
那大門前用上等蘇杭棉布所制的厚厚門簾被唐馬兒掀開,一股截然不同於外面的熱浪如同潮水般朝著中年商賈的面門撲來。
卻見醉仙樓門口居然放著兩尊雕琢著獸紋的火爐,那爐中碎銀炭燒得極旺,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錯覺。
那屋內屋外真是兩個世界,那醉仙樓也是財大氣粗,光是大堂里一眼望去,就起碼八個火爐供暖,使得那寬闊的一樓溫暖如春。
“鄭兄?”
這時候一個帶著不確定語氣的聲音忽然自側面響起。
中年商賈微微一愣,轉頭看向了對方,下一刻他那鐵青的面容上面洋溢出一絲好友久別重逢的笑意,“原來是子遲兄啊,久違了!”
“那客官您是打算……”唐馬兒試探性的問道。
“就坐那一桌,我要和子遲兄好好敘敘舊!給我按最好的酒席給我做一桌!”
中年商賈笑呵呵的走到了窗邊那名文士打扮的男子桌旁,然後拉著椅子坐下。
“好嘞!”唐馬兒連忙笑呵呵的轉身離去,去往廚房吩咐去了。
“鄭兄多年不見,最近在哪里高就呢?看來你一身嶄新的緞面褂子,想來值不少銀錢吧?”被稱呼子遲兄的中年文士笑眯眯的問道。
鄭姓商賈也不復之前的高傲,他拿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便豪爽的笑道:
“自從多年前我負氣離鄉,在外面是折騰得個半死啊。結果有一次時來運轉,讓我當上了長安府於家的小管事,此後便一路升遷,如今已經是於府內院的三管事啦!說起來,要不是子遲兄偷偷塞給我一錠銀子,恐怕我早就餓死在半路上了!”
中年文士微微挑眉,有些好奇的問道:“莫非是那個以運輸軍糧起家,如今涉及鹽鐵諸業,手眼通天,號稱半個長安都是他家的於府?”
聽到幼年好友提到自己的主子,鄭管家也是頗為自豪的挺了挺胸膛,他得意的說道:“那可不是!即使是長安知府、關中道大行台也是於家的座上賓呢!正所謂宰相門人七品官,我這些年也得虧於家照顧,也攢下了不少家資。呵呵呵……子遲兄,你現在在哪兒發財呢?要是有些不濟,可以過來……”中年文士夾了顆花生米,然後朝著嘴里丟去,用力的嚼了嚼,淡淡的說道:
“我幾年前中了舉人,之後屢試不第。目前只能在縣衙謀了份差事,日子還算不錯!就不勞煩鄭兄啦!”
“哦,我就說子遲兄是讀書的料,三十出頭就中了舉人,咱們大興城立縣以來也沒幾個吧?哈哈哈……”鄭管家對於對方的冷淡也不以為然,反而笑呵呵的說道。
中年文士卻搖了搖頭,回道:“若論讀書的種子,咱們大興還真有一個,只可惜啊……”“還有人比子遲兄你讀書還厲害?”
鄭管家有些不敢置信的說道。
“那小子四歲便開始讀書,七歲便能作詩。十二歲便中了秀才。你說厲不厲害?只可惜啊……”中年文士再度發出一聲嘆息。
“可惜什麼?”鄭管家好奇的追問道。
中年文士剛想說些什麼,忽然大門那里傳來唐馬兒充滿歡喜的叫喊。
“哎喲,這不是陳公子嘛,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您老可是很久沒來咱們醉仙樓了……”而這時忽然大堂涌入一股寒風,卻見一名身材高挑,面容俊朗的青年披著紫色貂裘,手握暖爐走進了醉仙樓,他的身後還跟著名眉清目秀,身材高挑的青衣小廝,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書童。
唐馬兒一臉堆笑的跟在主仆兩人身後,那模樣比起之前伺候鄭管家時還要諂媚。
鄭管家看到那少年郎的模樣時,頓時暗暗贊道:
“好俊的少年郎!”
只見那青年身材高挑,體格勻稱,面容俊朗如少女,卻又不失英氣。
劍眉星目,紅唇皓齒,也無怪乎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鄭管事都忍不住在心里暗暗贊嘆。
中年文士卻是見怪不怪的夾了顆花生米,丟到嘴里用力嚼了嚼,然後又抿了口酒,只是他的視线卻一直在那貂裘青年身上。
“我的雅間准備好了麼?”貂裘青年笑眯眯的問著身邊匆匆趕來親自侍候的店掌櫃。
“那肯定的,陳公子是咱們的老熟客啦!我們早就把雅間打掃得干干淨淨的,靜候陳公子到來啦!”
胡須有些花白的店掌櫃笑得比對方還燦爛,連忙攙扶著貂裘青年的手,像是服侍自己太爺般,陪著對方上樓。
“子遲兄,子遲兄?子遲兄!喂,看什麼呢……你認識那富家公子?”
鄭管事看著中年文士一直盯著貂裘青年遠去的身影,連呼數聲才聽到對方動靜,他頓時露出了一絲好奇的神色。
中年文士搖了搖頭,苦笑道:“何止認識,我還算是他的老師呢!”“哦……這從何說起呢?”鄭管事來了興致,於是好奇的追問道。
中年文士卻沒有直接回答,反而看似轉移話題,反問道:“鄭兄,你可知道百年前的延安府之戰?”
鄭管事眼皮一跳,連忙訝然道:“那是自然,你什麼意思?”
“本朝太祖當年滅秦,破潼關不得,於是自晉陽府繞道河套,晝夜奔波三百里,奇襲夏州。前秦朝廷震動,幾乎要遷都避其鋒芒。時任兵部侍郎的陳忠肅公力排眾議,只帶著七千禁軍,前往岌岌可危的長安最後一道北部防线——延安府。結果陳忠肅公苦守延安府三月,令本朝大軍滯於城下,不得寸進。若非後來龍驤侯賈無風領三千輕騎奇襲長安,逼前秦順宗肉袒牽羊而降,恐怕十余萬官軍就得被合圍了。”
中年文士言語之中對前朝並無好感,哪怕如今是異族統治,也只是語氣淡淡的。
“聽聞帝都已降,為保全城百姓,陳忠肅公與太祖相約不得傷城中一人。太祖指天約誓,陳忠肅公方才開城。大軍入城之時,陳忠肅公自刎於城頭,從者將校三十余人。太祖憐其忠勇,賜金厚葬,子孫皆征辟為官。陳忠肅公有子二人,長子陳衍早夭,次子陳霄襲官承爵。陳霄有四子,分別取忠孝節義四字為名。長子陳守忠一心求學,於凌霄山琅琊洞苦讀三十年,不問世事。反倒是陳守孝襲了父親的爵位,娶了河東薛家的小姐為妻,生育三子。長子陳向晚,次子陳向朝,幼子陳向樓。陳向晚襲了祖上爵位,娶的是夏州柳家的小姐,生有二子二女。陳向晚前些年偶得風寒離世,好在太夫人還在!其長子承襲爵位,又兼進士及第,位列二甲三十二名,現已為濟南知府。長女嫁與關西趙家為媳。而那位便是陳向晚的遺腹子,大名叫做陳庭芝的。”
鄭管事好奇的問道:“你怎麼知道得如此清楚?”
中年文士翻了翻白眼,無奈的說道:“陳家是在延安府也算是郡望,而我嘛……我就是那個毛頭小子的開蒙老師。那小子如今在我堂哥一柳先生的青鳴書院里讀書,讓我堂哥是又愛又恨!”
“這又是什麼說法?”
鄭管事訝然道。
“我之前說過,那小子十二歲便中了秀才,不知羨煞多少文士。偏偏他從小便被太夫人、娘親寵溺過頭,雖無大惡大奸,卻是一身紈絝之氣。我那堂兄希望這小子繼續讀書考科舉,可是對方偏偏好斗雞遛狗,縱馬逍遙,又喜歡結交豪俠,意氣相投者往往一擲千金。陳向晚在世時,尚能責備約束一二,如今父死兄離,有了太夫人和娘親的寵溺,這小子儼然一膏粱豎子了!我所嘆者,不過是明珠蒙塵罷了。”
中年文士嘆息道。
鄭管事又有些不以為然,他笑呵呵的反駁道:“此事也未必吧,如今南北尚未一統,塞外諸部虎視眈眈,每年必來犯邊。我瞧陳家公子縱然無心學文,想來他好結交游俠,恐怕也必然好武吧?或許人家立志沙場拼殺,搏個功名呢?”
中年文士卻搖了搖頭,若有所思道:“只恐他終日游戲,不務正業啊!對了,鄭兄,你不是在於府擔任內院管事,怎麼會出現在大興城?”
鄭管事露出一絲為難的神色,中年文士察言觀色,然後淡淡的說道:“若是有為難的地方,那算我唐突了……”不過片刻之後,鄭管事他就恢復了正常,然後隨口說道:“也沒什麼為難的,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我家夫人和小姐打算去普濟寺燒香拜佛,派我來先打前站。”
“哦,普濟寺啊,是聽說那里的活佛很靈麼?”
中年文士露出了一絲不屑的神色。
鄭管事知道自己這位幼年好友素來不喜鬼神之說,他早聽說儒門文士有不少對佛道兩門極為厭惡的,於是他連忙轉移話題……
而在二樓的雅間之中,陳庭芝正端坐在圓桌後,身後站著那名青衣書童。
只是這雅間之中,還有一名面容清癯的精瘦漢子,他一身塞外蠻族才會穿著的皮衣皮靴皮帽,正捧著個黑色的長盒子,對著陳庭芝滿臉諂笑。
“哈朗台,你這回又給我弄來什麼好寶貝啊?我告訴你啊,上次你賣給我的手稿,我找人看過了,根本不是什麼前朝大儒的親筆。你要是再把我當傻子,信不信我讓你走不出大興城!”
陳庭芝有些不悅的威脅道。
哈朗台連忙陪著笑臉說道:“那書稿確實不是前朝大儒親筆所寫,可是那文章卻也是從來沒有刊刻雕版發行於世的絕品啊。再說了,這回我給陳公子帶來的寶貝,你絕對喜歡!”
“哦,這回又搞來什麼玩意兒?”
陳庭芝玩弄著手頭戴著的一枚鑲嵌著紅寶石的金戒指,然後反問道。
哈朗台連忙打開黑色的盒子,然後從里面取出了一柄修長的物件,伴隨著他掀開其上包裹的布條時,一抹寒芒頓時直接映入了陳庭芝的瞳孔之中!
他身後那名皮膚白皙,面容俊秀的書童手掌微微捏拳,身體也瞬間繃直,隨時可以朝著對方撲過去。
而陳庭芝卻死死的盯著哈朗台手里的物體,那是一柄三尺長的劍,劍柄已經有些損壞,似乎斷了一半。
而那長劍的吞口被故意雕刻成了惡鬼的模樣,泛著寒芒的劍身上面有兩道深深的血槽。
可以想象,如果此劍殺敵時,遠遠看去就像是惡鬼流出了兩行血淚一般!
雖說此劍歷經了不少歲月,可是劍鋒依舊,劍身泛著刺眼的寒芒。
陳庭芝頓時站了起來,直接從哈朗台手里奪過了那柄長劍,不斷的撫摸著,眼里的喜愛幾乎毫不掩飾。
哈朗台雖說被奪了劍,卻沒有一絲的不悅,反而滿臉笑容,那種笑容是發自真心的笑容,畢竟像陳庭芝這種買東西幾乎不講價的肥羊哪兒那麼容易找到第二頭呢?
“此劍名為『鎮軍』,乃是前朝將作大匠歐陽炎用天外隕鐵打造,當年那塊天外隕鐵降落於齊地登州,被登州知府獻於前秦武帝。後來歐陽炎用那天外隕鐵打造出了三柄名劍,分別為『九鼎』、『鎮軍』、『正氣』。九鼎劍後來成為了前秦武帝的天子劍,隨著前秦覆滅,早已不知所蹤。正氣劍被賜予了當年的丞相裴濟民,一直傳承下去,說來也巧,如今在本朝丞相裴永立的府中。唯獨那鎮軍劍被前秦當時的軍中新秀,定遠侯班家駒。只是後來班家牽扯到太子謀反案之中,被滅了滿門,而鎮軍劍卻未曾出現在抄家的名單之中。”
哈朗台侃侃而談道。
陳庭芝的眼睛卻被那鎮軍劍所吸引,根本沒有注意到哈朗台在說些什麼。
好在哈朗台作為商人,臉皮足夠厚,他繼續說道:“前些日子,我在夏州鎮北關附近收貨,遇到一個不識貨的摸金校尉,便從他手上花了……咳咳咳……這不重要!我主要是覺得陳公子文武雙全,正所謂寶劍贈英雄……”
“好劍,好劍!開個價吧!”
陳庭芝嘗試著揮舞著那柄長劍,這柄長劍拎在手上還有些沉重,不過這位世家子弟居然輕而易舉的挽出幾個劍花。
興致所在,他甚至還來了段漂亮的劍舞。
哈朗台沒想到這個紈絝子弟居然似乎武藝不弱,一時間略微失神,不過他很快就恢復到了那商人的諂笑和精明狀態,然後朝著陳庭芝豎了一根手指。
“一千兩?嗯,行!小青,拿銀票……”陳庭芝直接讓身後的俊秀書童掏銀票,後者似乎早就習慣了主子的大手大腳,所以並沒有說些什麼,而是極為麻利的從袖子里取出一張一千兩的大額銀票,遞給了前者。
誰料哈朗台卻搖了搖頭,陳庭芝微微蹙額,不過片刻之後,他還是淡淡的說道:“一萬兩?也對,這柄古劍看著就絕非凡品,一萬兩倒也可以接受……”俊秀書童那細長烏黑的秀眉微微蹙起,即使主人再胡鬧,也應該知道一萬兩銀子可不是小事。
在如今的世道,二十兩紋銀便足夠鄉間農戶數口之家一年的用度。
像今天醉仙樓一桌上等的酒席,不過才十五兩罷了。
為了一柄古劍,便豪擲一萬兩白銀,即使是在陳家這種世家大族之中,也會被看成敗家子的行為。
只是俊秀書童素來奉行的是“事不關己不開口”的原則,所以並沒有開口勸阻對方,只是默默的從袖子里又掏出了兩張五千兩的銀票,遞給了陳庭芝。
可是讓人驚訝的事情再度發生了,哈朗台卻再度搖了搖頭,這下即使是陳庭芝都有些面色陰沉了下來,他強忍著怒意說道:“你莫非是在消遣我?”
而哈朗台卻露出兩排森白的牙齒,然後語出驚人道:“不,我的意思是一兩!”
這回輪到陳庭芝驚訝了,不過他很快便意識到對方恐怕另有所圖,便淡淡的說道:“你有什麼要求,但說無妨……”“嘿嘿嘿……”哈朗台撫摸著手掌,然後有些“憨厚”的笑道:“我聽說夏州那邊的守將最近換了人……”“小青,是這樣嘛?”
陳庭芝有些茫然的反問道。
俊秀書童有些無奈的回道:“是,公子。原本的守將是程勇程大人,聽說他因為抗擊蠻族有功,升遷到京中擔任兵部侍郎了。如今夏州守將是虎威將軍戴逵戴大人……”“哦,我記得他,我記得他是外公的門客來著。他兒子好像叫戴良宇,我和他打過一架,武藝真的很厲害啊……”陳庭芝有些興奮的回憶了起來。
哈朗台苦笑道:“沒錯,我的部族和戴將軍的部下產生了一些矛盾,對方把咱的一些族人和貨物都扣押了下來,所以我才想著能不能走走陳公子你的門路,請你在戴將軍身邊美言幾句。之前給程將軍的一切孝敬,會一分不少的給戴將軍。”
“可是……我哥還有我娘親,包括祖母大人,都不讓我觸碰族中事務……這事……”陳庭芝頓時為難了起來,若是銀錢的事情還好說,可是涉及到人情往來,族中事務的話,他還真不好說什麼。
哈朗台看到陳庭芝面露難色,頓時有些慌張起來,連忙使出激將法,“誰都知道陳公子是延安陳家最為受寵的小輩,難道陳公子連這點小事都沒辦法辦好麼?”
俊秀書童頓時微微蹙額,她知道自己服侍的這位公子哥,素來眼高於頂,被人這麼一激,難免落入別人的彀中。
誰料陳庭芝卻撫摸著鎮軍古劍,然後有些割舍不下的將其退回給了哈朗台,然後說道:“我只能說盡力而為,能不能成就看運氣啦!這把劍……你先拿回去吧……”哈朗台微微一愣,卻又將鎮軍劍遞了回去,然後笑道:“我相信陳公子的能力,這把劍只是定金罷了!若是陳公子能夠讓我族人親自向戴將軍賠禮道歉就更好了……”事情既然已經辦好了,皮貨商人哈朗台便告辭離去。
聽著那遠去的腳步聲,俊秀書童卻忽然輕啟唇瓣,居然發出了百靈鳥般的清脆女聲:“我還以為公子你被他一激,腦子一熱就會直接答應他呢!”
“我這不還是答應他了嘛!”
陳庭芝嘿嘿笑道,他身邊的這名俊秀書童其實應該說是自己的貼身丫鬟。
作為世家子弟,尤其是當地郡望,陳庭芝身邊自然也有著不少丫鬟。
只不過等級森嚴,他的屋子只有一等丫鬟和二等丫鬟才能進入,能夠跟隨著他出行,進入內屋的也只有一等的大丫鬟!
陳庭芝身邊有四名大丫鬟,可是喜歡帶在身邊的卻往往都是這位名喚“青鸞”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