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毛頭小子
李建並不知道那天谷天成有沒有聽出郭小蕊話里暗示的意思。
在他看來,到了這種時候再去向對方服軟示好其實並沒有什麼意義,但是現在大家都像是砧上的肉,除了這種綿薄又含蓄的努力之外,似乎也做不了什麼其他事情。
事實上,他現在正在認真地考慮要不要動向谷家攤牌,甚至投靠過去。
因為,高天養和郭小蕊已經四天沒有來。
那天聽到高天養說先找機會讓郭小蕊逃出去的時候,李家人除了暗自贊嘆這年輕人有擔當之外,並沒有往別處去想。
可是四天以後,他們驚覺到砧上只剩下自己家這一大塊肥肉,才想到也許當時高天養的計劃也許並不是打探消息,也並不是讓郭小蕊逃走,而是兩個人一起離開!
如果吳德凱真的已經遇害,那麼說明即使離開白玫瑰也並不能保證安全,要逃,就得去往更遠的地方。
現在高天養揣著一萬,別說去到其他城市,就算是暫時出了國也不是沒有可能。
李建只恨自己當初被嚇破了膽,什麼事情都被那夫妻倆牽著鼻子走,結果被人當作安撫、迷惑敵人的棋子,落到這種騎虎難下的境地。
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只剩三條路,一是像那夫妻倆一樣找借口離開然後隙逃走,二是動攤牌,投靠谷家換取保住小命,三是什麼也不做,就這樣坐以待斃。
他給高天養打過幾次電話,對方都只是說仍未完成打探的工作,並沒有失去聯系,所以可以排除他們已經遇害的可能。
問題是,他們究竟在打探什麼?什麼時候來?李建猶如爪撓心般難受。
一方面,高家和李家是作的關系,在別人眼中他們是利益一體的小團伙,高天養如果做出什麼影響局面的事,他們也難逃要共同承擔責任的風險;另一方面,在私下里,郭小蕊還欠他一個答復,高天養在這時帶她離開,自己沒辦法阻攔,不過那女人並不是省油的燈,如果在這段時間她想到什麼反制自己的措施,自己對她是絕對的無能為力。
想來想去,李建都覺得當日放任兩人離開是自己目前為止最為失誤的地方,如果他們真的不再來,一切的一切,無論是自己的計劃,還是全家的未來,恐怕,全部都會落空在這里吧。
谷家這段時間風平浪靜,孫耀陽又來看望谷薔,還沒有離開,但也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李建知道如果他們有什麼大的動作,應該會留到那對姐妹的生日那天,否則不必多此一舉地來邀請自己這些人。
但是也排除不了谷天成此舉只是為麻痹眾人的可能。
白玫瑰地方小,程太死去帶來的陰影久久不散,程剛又毫無音訊。
李建曾試探地問了一下老三,對方的答復是程剛已經由他的遠房親戚接納,正用程老太太留下的一萬進行治療。
老三說得輕松,李建可不敢真信,同時他也懷疑著那個看起來悠然自得,輕松得有點詭異的男人。
高天養他們離開這麼久,他就真的一點都不擔心?
那天幾個人商議的結果,宣讀遺囑的時候,換掉程老太太提示的九成九就是老三,他並不是去接吳德凱,而是去做了這件事。
但是吳德凱又為何會在那麼巧的時機闖進來,讓伊凡順利地給眾人設下小埋伏?要解釋的話,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吳德凱和嚴正的配了。
嚴正只在白玫瑰大樓出現過一次,之後就消失不見。
本來他的職責就是宣讀遺囑,這樣的人誰也不會去在意,那天遺囑打開前又是密封的,誰也不知道內容。
可是如果遺囑中本身有那樣一個圈套需要兩人配,那嚴正之前很可能已經看過。
話說來,如果伊凡死前確實處於一個被控制的狀態,那他為什麼會指名由嚴正來宣讀遺囑就值得推敲了。
對方會采用釜底抽薪的做法,以伊凡那樣精明的生意人沒理由想不到,除了把工具送出去以外,應該會留有什麼後手。
吳德凱是一個,那嚴正呢?
能在最後被指名為宣讀遺囑的人,他應該是伊凡十分信任的人選,那麼,那個人是不是還交給了他什麼其他的任務?
人人都有值得懷疑的一面,李建越想越亂,他開始恨自己為什麼沒有長一顆高天養那樣的腦袋,那樣就算做不出什麼有效的行為,至少不必像現在這樣面對妻子失望的目光毫無頭緒。
毫無頭緒的還有一個人,那個本來跟這一切毫無關系,卻莫名奇妙因為谷嶶那丫頭的古怪行為而頭痛不已的孫耀陽。
孫耀陽不喜歡谷嶶,那是因為這丫頭首先對自己存著敵意,總是好像一副自己要害她姐姐的樣子,以一顆超亮的大電燈泡的形態長期橫亘與孫耀陽和谷薔中間。
但是如果說谷嶶是個壞女孩,是會因為嫉妒姐姐或者喜歡姐姐的男朋友而做出深夜動爬床這種行為的不自愛女生的話,孫耀陽絕對不會相信。
谷家人一直以來對這女孩的寵溺呵護,除了因為那塊胎記以外,她自己的善良懂事與聰明可愛才是要的原因。
孫耀陽和谷薔從上學時間就開始戀愛,與谷嶶接觸也不可謂不多,從小被當作家族接班人培養的他在識人之明上要超出同齡人不少,而且那天晚上谷嶶最後阻止她插入的行為絕對不是什麼半推半就,而是真的不願意進行到那一步。
因此他相信谷嶶那樣做一定是事出有因的,可是究竟是為了什麼?
其實也不必過多思考,谷嶶想拆散他和谷薔的意願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他不明白自己有什麼不好會讓這丫頭那麼記恨,一直以來只當她是小女孩心性,因為自己搶了她姐姐所以不給他好臉色看,可是如果只是女孩家的小脾氣的話,真的需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孫耀陽又想到一直以來自己和谷薔之間的那一絲隔閡感,那是只有當事人才懂的感受,兩個人不是不相愛,卻就是因為不知道什麼原因無法做到靈魂完全的契。
這是讓自小便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他感到無比挫敗的事情。
他覺得那對姐妹之間有秘密,但看她們兩個有時相處時的別扭姿態,又覺得那個秘密似乎連她們自己也不自知,而自己作為局外人當然更無法知曉,只覺得谷薔和自己在一起時好像隨時都背負著巨大的壓力。
女友有壓力,孫耀陽自己何嘗不是?谷家的家世實在太過平凡了,從自己一開始和谷薔在一起,父親就對他說過玩玩可以,不要當真這種話。
那時還是學生,很多事情無法自己掌握,出了會以後,他才敢於對長輩明確說出谷薔是他要娶的女人,為此還和家人鬧翻過一段時間,直到現在,父輩仍未對他們的事情完全答應。
谷薔參加這場游戲,對他來說也同樣是個機會,一個拉近兩家距離,順利取得父母首肯的機會,因此原本不必上心的事情他也表現的特別關注,程度甚至超過了自己手上的項目。
伊凡珠寶是本市的商業龍頭,放在全國也是屈指可數的龐大企業,但由於涉及領域不同,和自家企業幾乎沒有過來往接觸。
孫耀陽也只是知道伊凡老是個十分傳奇性的人物,僅此而已。
處於那樣地位的人會心血來潮搞出這樣一場古怪的游戲不難理解,但是這場游戲中竟然死了人,這讓孫耀陽無法再去簡單地看待它。
對程太事件的始末他僅是來到這里之後聽谷薔口述,並不是那麼詳細清楚,但他仍是被這個心情低落的女友交代了一項重要的任務。
找到那個叫程剛的低能兒,看看他過得好不好。
以孫耀陽的地位和能力,探查工作並不需要費太大力氣,而且到了這種地步,他想知道的早就不只是程剛的事情,還有更多關於這場游戲,關於伊凡珠寶的東西。
所以,他花費了很多心機去讓人多方打聽,雖然沒有找到程剛,卻得知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伊凡珠寶正在清算資產,這座商業帝國,要易了!李建還在焦慮不決的時候,高天養和郭小蕊卻忽然來,告訴了他這句話。
高天養確實懷著帶郭小蕊一起逃離的想法。
但是,一萬的資金不支持繼承者在游戲未結束之前離開本市范圍內消費,當他們想要訂機票去提取資金的時候卻被老三這樣告知。
除了照顧各位繼承者在白玫瑰的一切事宜,老三同時也擔負著掌管每一個家庭剩余的九十萬的責任,在游戲進行期間,除了各自手里的十萬,其他的花費必須要由他經手,等到游戲結束才可以將剩余的一次提取。
盡管高天養編造了要為戀愛紀念日出去旅游的借口,但老三只是對他們搖頭致歉,並未開啟方便之門。
十萬,僅夠離開本市,但不夠兩個人長期躲到國外去。
如果再執意出走,等於明白地告訴那個某後操縱者自己已經有所警覺,無疑是給自己夫妻下了一道追殺令。
而且,當初說讓小蕊獨自逃走只是在李建一家面前的托詞,高天養並不放心在這危險的當口讓妻子孤身一人。
原本只是作為借口的打探工作無奈之中變成了現實,四天時間,兩人四處奔波,也算是有了不小的收獲。
嚴正確實是伊凡珠寶的法律顧問,身份沒有問題。
吳德凱尚在人世,是白玫瑰大樓建築方負責人吳德昭的,當初同樣參與了白玫瑰大樓項目建設的工作。
但是,那個吳德凱,並不是出現在白玫瑰大樓的那個男人。
當然,最令人震驚的,還是伊凡珠寶要易的消息。
伊凡珠寶是伊凡先生個人名下的產業,現在他既然去世,有其他人繼承並沒有什麼奇怪。
可是,如果這座商業帝國的下一位掌權者不是目前伊凡珠寶的任何一個人,而是一個絕對的外來者,在這樣的節骨眼上就難免讓人覺得蹊蹺。
對方是誰,沒人知道,但不是毫無頭緒。
因為伊凡珠寶的上下員工最近都在擔心一件事:聽說企業要交給一個毛頭小子打理,這樣沒問題嗎?
“毛頭小子……遺產……繼承……”孫耀陽先高天養兩天就把打探到的消息告知了雙胞胎姐妹。
也是因為這件事情太過震撼,反而衝澹了他與谷嶶見面時的尷尬。
因為三個人都想到了一個地方:所有的繼承者中,能被稱為毛頭小子的只有一個人前兩天忽然莫名其妙帶著妻子離開白玫瑰的那個人。
如果所謂伊凡先生的遺產是整座伊凡珠寶,如果高天養在眾人不知不覺中已經破解了游戲成為最終的勝利者,那麼他就是那個所謂的毛頭小子無疑。
可是如果是那樣的話,現在這場游戲應該已經結束才對,為何谷家沒有聽到任何人知會?這是孫耀陽和雙胞胎姐妹想不通的事情。
對孫耀陽和谷薔來說僅僅是毫無頭緒,但是對谷嶶來說,心里則滿滿是挫敗感。
現在游戲的答桉雖然沒有揭曉,但如果高天養已經獲勝,那麼說明即使她一直以來的猜測是正確的,自己也已經落後了別人,而現在她手里掌握的所有,無論是來自於各方的线,還是來自於拍賣會的那堆鑽石碎塊,都已經成了毫無用處的東西,這讓一直對獲勝抱有希冀的谷嶶感到十分不甘,讓她有種立刻找到高天養問個明白的衝動。
然後,高天養來了……
神色如常,並不是以一個勝利者凱旋的姿態出現在白玫瑰中。
而且,在谷嶶與她們夫妻在院子里相遇的時候,那兩個人雖然依舊友好地打著招呼,並提前預祝自己姐妹生日快樂,但谷嶶感受得到他們身上所散發的那種抗拒,不願多談的抗拒。
要問的話,終究是沒問出口。
高天養夫婦對谷家表現的保留,當然是因為他們對那個毛頭小子的猜測范圍並不局限於現有的繼承人中。
應該說,此刻高、李兩家已經認定了伊凡珠寶的下一任人就是谷薔的未婚夫孫耀陽!
“看來,東西終究還是被他們得了去啊!”感慨了一聲,高天養靠在李家房子里的沙發上使勁抽著煙。
“哦?為什麼這樣說?”李建也點了根煙坐在天養對面。
“現在誰都知道伊凡先生去世之後,伊凡珠寶在最有優勢的內嵌珠寶方面供貨不利,不,應該說是斷了貨源,可以說這座珠寶界的金字塔現在最有價值的東西只剩下那顆鑽石,其他的方面,已經和普通珠寶公司無異,等到那顆“伊凡的心”
也被找到,資產大幅貶值就是它唯一的結果。
會選擇在這個當口收購它的只有傻子,可是一個傻子又怎麼能拿得出這樣大的手筆?除非……那個人能讓伊凡珠寶的輝煌延續下去!”高天養斬釘截鐵地說道。
“所以,你是說伊凡珠寶將會由孫耀陽接手,繼續做內嵌珠寶的生意?這樣也不錯啊!”李建也已經想到這層,隨意答了一句。
“沒錯,對我們來講,谷家已經得到一切是最好的結果,這意味著他們應該不會再把毒手施加在下一個目標身上。可是我搞不懂一點。”
高天養皺眉道,“我打聽到的情況是,伊凡珠寶開始清算資產已經有一段時間,但是程老太太去世,程剛失蹤不過才幾天日子,這時間對不上!”
“也就是說,如果按這時間來算,谷家在對程太下手之前就已經開始著手收購工作了?”李建對這些不太懂,模模煳煳地問道。
“沒錯!”
高天養掐滅了煙頭,“如果照這樣推算,可能谷家得到東西的時間比我們猜測得還要早很多。但是這樣子疑點就越來越多了,首先來講,孫耀陽雖然有錢,但是伊凡珠寶不是一般小企業,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而且這頭駱駝不是瘦死的,截至目前還肥得很,他們哪里來的資金進行收購?第二,吳德凱和伊老是舊識沒錯,我們雖然沒見到他本人,但是在他負責的一個工地里看到了他的照片,絕對和我們認識的吳德凱不是一個人!這究竟是怎麼事?”
“你問我,我問誰去?”
李建在高天養面前早已放棄了自己的思考能力,看對方望向自己,連忙擺手表示自己毫無想法。
事實上他當然不是毫無想法,只是他的想法不在這里,而是在沒有和高天養一起來的郭小蕊身上。
游戲的事現在已經全完成了一團亂麻,李建知道就算思出個頭緒來自己這干人也一樣無能為力,而且自己只有些小聰明,跟高天養比起來腦子轉速根本不夠,干脆也就不去想了,把這活完全丟給了對方。
反倒是跟郭小蕊那邊的事,他是無時無刻不惦記著。
自從兩人來,小蕊就時刻小心著不和李建單獨見面,也不接聽他的電話,更不復他的短信,要不是偶爾可以看到兩口子相依偎出入的樣子,李建幾乎以為她就這樣人間蒸發了。
李建不是個能沉得住氣的男人,因此在偷拍了郭小蕊和程剛那短暫的風流片段後沒多久就偷偷拿著視頻去找郭小蕊並開出了兩個條件一是高家的那條提示,二是郭小蕊陪自己一夕快活。
李建相信即使拿到高家的提示,對自己等人目前的處境也不會有什麼太大幫助,而且照現在的情況發展下去,兩家共享提示只是遲早的事,所以他的第一條更多的只是留給郭小蕊一點討價還價的余地。
但是郭小蕊並沒有給他明確的表態,只是說要考慮一下,然後就跟著高天養離開,再然後就是現在的局面,避而不見。
李建當然不敢真的把視頻公開,因為他沒法跟任何一個人解釋這段視頻的來歷,郭小蕊同樣是看破了這一點,所以才敢跟他一拖再拖。
李建心里再著急,一時之間也只有束手無策。
這個男人,從懷抱著發家致富的夢想參加游戲,到現在連想要貪一點小便宜都要弄得焦頭爛額,生平第一次,他對自己長期以來頗具自信的頭腦、能力產生了極度的懷疑。
李建是自我懷疑,馮媛媛對他則是已經瀕於絕望了。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
游戲開始以來,這個原本自己覺得已經很精明的老公處處都被高家的小伙子壓下一頭,現如今人家在那侃侃而談,自家老公卻是一副神游太虛的樣子,根本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馮媛媛也是女人,而且是個年齡不算很大的女人,這幾天白玫瑰所有男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谷薔和郭小蕊身上,就連谷嶶那丫頭受到的關注也比自己多。
她明白以自己的姿色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出於一個女人天生的攀比心態,她仍是有著很強烈的不甘,很希望自己這家人可以在游戲中有一番作為,讓人刮目相看。
可是,事態從一開始就出乎了馮媛媛的意料,她曾以為以丈夫的精明,就算不能完全導這場游戲也應該有一些耀眼的表現才對,但目前的情況來看李家已經儼然成了高家的跟班,天養和小蕊不在的時候丈夫的表現只能用六神無來形容。
這種表現,無異於狠狠地給了馮媛媛一個耳光!
自己是個婦人,家里的男人一個笨,一個不中用,在李建那句“你問我,我問誰去”出口的時候,馮媛媛心里的不平已經膨脹到了極限,恨不得就此一腳踹了身邊的男人。
這股火氣一忍再忍,終究是沒能忍下來,化作了一聲重重的冷哼。
“馮姐?”
其他幾個人當然都聽到這聲哼聲,高天養看了一眼馮媛媛,發覺她面色不善,想想現在再聊下去也沒什麼進展,況且自己也還有重要的事要做,話說到這已經差不多,於是留下一句“所有的事情,等到那對姐妹的生日聚會上應該會有一個答桉”便告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