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欲說還休的一個家
1
曼娜離開了酒店,就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深夜里從酒店出來,不禁令人生出許多暖昧的遐思。
出租車司機端坐在駕駛位上,不用正眼,只用余光,猜測著這個女人是做什麼的?
下一步還將做什麼?
曼娜說了要去公安分局,這是他料不到的,他以為聽錯了,回過身來,後座的這個女人,白皙俊俏的臉上,紅暈欲褪未褪,嵌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勻稱而豐腴的體態顯示出這個年齡的女人特有的成熟豐饒魅力。
別出心裁地穿著碎花白色襯衫,一襲黑色窄身短裙,高領無袖,露出了光潔圓滑的肩膀,裙子兩邊大膽地開著高衩,晃動時隱約現出一雙渾圓的大腿。
見那司機一副發呆的樣子,曼娜又說出了公安分局確切的地址,司機回過神來,把車子開動。
曼娜清楚這司機心里的想法。
這城市里總是有些女人游蕩於高檔酒店,她們都是在尋求機會,可卻正是她們,讓司機也錯誤地把她列在一起,這嚴重地傷害了她,使她深感受到打擊。
可是曼娜就是拗不過人們的眼光。
不一會,便到了公安分局,曼娜下車找錢時,那司機對她說:“要不,我在這等你?”
“你等我做什麼?”曼娜問。
他說:“我收工了,我們再開一次房。”
曼娜啐了他一口,怒聲地說:“你把我當什麼了?”
她怒氣衝衝地走開,再回過頭,出租車已經離開,向別的地方去了,她想起他方才的表情和口氣,又想他為什麼要與她說這個,似乎認為她是能夠懂得這一些的,心里頓時反感。
再想起他蠢笨的嘴臉,便感到一陣厭惡。
曼娜從一進局里,就感到整幢樓子里不是陰冷,而是有點陰森,仿佛進了地下室。
所有的窗戶都被很厚的窗簾遮住了,屋子里的物什只是比屋子里的昏暗更加濃黑的黑色塊,只能看出造型,卻看不出質地。
她聞到了久不通風的混雜氣味,那是從家具、地毯和皮革上散發出來的。
曼娜找到了一個亮著燈光的房間,里面有一個男人的背影,他的背部閃耀起電視熒屏的光亮。
曼娜在敞開著的門上敲了敲,那男人回過頭來,他剛才一定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了,那只煙頭還蹺在茶幾的煙缸上,發出黯紅色的光亮,說不上是熱烈還是掙扎。
“我是何為的家屬,我是來領他的。”
曼娜說著,然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信封數錢。
她數錢的樣子相當仔細,口型是念念有詞的,然而不出聲,似乎一出聲就會有一半分到他的耳朵里去了。
數完了,她把錢齊整地擺放到辦公桌上,她臉上就平靜多了。
“你別以為交了錢就沒事,我可以將他收容處罰。”那警察像好斗的公雞似的趾高氣揚。
曼娜望著他那張稚氣未褪的臉,也不甘示弱地說:“我也不是第一次來領人的。”
小警察注意到面前的這個身體高挑的女人,有一雙特別生動的眼睛,目光清澈、忍讓,還有些纏綿,是那種賢妻良母型的淑女,內斂、膽怯、本分、缺少攻擊性。
“來領的是你的老公吧?”他問道。
曼娜無奈地:“不是老公,誰這時候還東奔西跑的。”
小警察還是不急著開條放人,反而拉過一張椅子讓曼娜坐下。
“也難為你了,攤上這麼一老公。”
他在說話的時候,甚至還有點像太陽下面的冰塊,開始是傲慢的、端正的,但慢慢的就會自融,有了不可收拾的流淌與波動,陽光閃閃爍爍的,跳蕩而又綿延。
年輕的警察,叫劉星宇,在這個無聊的夜晚,他被眼前這個豐腴成熟的女人迷惑住了。
曼娜半長的頭發和雪白的皮膚,紅紅的嘴唇、黑亮的眼睛,那件引人注目的真絲襯衫,幾乎把她整個乳房都呈現出來了,胸前的一抹雪白在閃閃發光,下身穿著黑色的短裙,兩只修長的大腿高叉的擺在他的面前,引得他垂涎欲滴。
他不想這麼輕易地放人,不是那個賭徒何為,而是他美貌的妻子。
“領導臨走交代了,對於三次以上的慣犯,一定要從嚴從重處理。”
小警察說著,隨手擺弄著電腦,他說:“電腦里有他的記錄,光是我們這分局,就處罰了三次。”
說完,眼睛定定地叉住了曼娜。
曼娜坐在他對面的高背椅子上,她把提包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右手放在椅子的靠背上,兩乳之間的乳溝很深,對著他,好像還在抖個不停,像在同他打招呼似的,她交叉放著的雙腿,使他的目光容易往縱深發展,真是太性感了。
“讓你們領導來吧。”
曼娜有些不耐煩,而且對小警察無理的糾纏已有些覺察。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那血淋淋的信子,探伸到了她身體那些性感的部位,仿佛要撕裂開她的衣服。
星宇挺了挺胸,坐得更加端正了,但是表情卻有點不自然,有點尷尬,因為感到了他褲襠里的那地方,一根男人的陽具強烈地挺起、膨脹跳動著。
星宇不敢妄動,只對曼娜揮揮手說:“就在對面的會議室,你把人領走吧。”
“這就對了嘛,其實是很小的一件事。”
曼娜看出小警察純粹是在裝腔作勢,而且偽裝得十分拙劣,一點兒也不高明。
她起身時朝星宇燦爛地一笑,她的笑容靚麗,而且露出了上下兩排珍珠似的整齊白牙,那一笑簡直美妙極了,女人味十足,他不禁臉紅了,不禁心旌招搖。
會議室沒有開燈,昏暗中有兩、三個人,或蹲著抽煙,或來回走動。
曼娜見趴伏在會議桌呼呼大睡的丈夫。她不想進去,就在門外面大聲一喊:“何為。”
何為在曼娜嬌斥聲下驚醒過來,他睜開惺惺的睡眼,沒忘抹去垂在嘴角的口水,咧嘴一笑。
曼娜也沒多話,轉身便走,何為忙跟在她的身後,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了分局。
何為從後面趕上曼娜,他涎著臉說:“喂,給點錢買包煙,饞死我了。”
“這時候了,哪個地方還有煙賣?”曼娜沒好口地說,從提包中掏出一些零鈔給他。
過一會,何為的嘴里便抽著煙,手中拿著一瓶飲料過來,跟剛才趴在分局時的狼狽樣判若兩人。
他瘦身長臉,一雙眼睛狹長黑亮,鼻梁筆直,嘴唇輕薄。
一頭微卷的長發,使他看起來風流倜儻、氣度不凡,站在曼娜身旁,足足比她高出半個頭來。
他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親密地摟著曼娜的肩膀,把她先讓了進去。
坐到老婆身邊,他見曼娜一臉凝重、一聲不吭,只好屏聲斂氣,隨著車輛的晃動,默默地注視著窗外。
街道兩旁高層的燈火,差不多熄滅盡淨,除了幾盞滿是倦意的路燈,街道上根本看不到一個行人,偶有車輛勿勿而過,流星一樣,傾刻間便了無蹤影,空蕩蕩的街道上,就更添幾分曠寂。
一條狹巷子的盡頭,是他們獨居的小院。
何為掏出鑰匙,把門弄得嘩嘩作響。
曼娜在他的旁邊,沒用眼睛看他,也不見她的嘴唇動彈,夜色中卻響起了一句頗有權威的話:“你不會輕些,把孩子吵著。”
何為仿佛從冰窟里一下爬進熱鍋,手腳發軟,差點就癱在地上。
曼娜的話盡管冷冰冰的不帶任何感情色彩,但他還是一眼看出她已經寬諒他了。
2
剛一進他們的臥室,曼娜就像一只經歷了長途飛行的候鳥,長吁一聲,翻身倒向沙發。
何為見狀,立即上去蹲下身,為她脫下高跟鞋,又從鞋櫥里拿出一雙軟緞繡花拖鞋,輕手輕腳地替她換上。
曼娜見他殷勤的樣子,趁勢地把身子從沙發一委,把那雙還裹在黑色絲襪里的腳伸向了他,就在何為的手剛要探進她的裙子里時,她感到內褲那兒流滲出一汪涼涼的精液,心頭也隨之一涼。
表哥少華的那些濃稠精液還殘留在她那里,她怕何為見疑,把腳一收,說:“我自己來吧。”
“我來給你放水。”何為說完,就往他們臥室里的洗漱間走去。
曼娜忙把絲襪和內褲脫了,那泡精液已滲到她大腿的內側,連那叢烏黑的絨毛也糾結成一縷縷的。
曼娜進到洗漱間,見何為坐在浴池的大理石面上發呆,她說:“出去出去,我要泡尿。”
“你就泡啦,又不是沒見過。”何為極不情願的咕噥,掙著個高高的身體出去了。
曼娜靜靜地坐在抽水馬桶上,洗漱間的燈光這會兒是幽謐而溫暖的,細細密密地灑落於她近乎半裸的身體。
這麼些年以來,自從跟何為結婚後,她就從沒有過別的男人,甚至連心里也從沒出過軌。
表哥少華的突然出現,她沒有半點思想准備,但她卻發現了婚姻之外那個精彩的世界。
這個發現,讓她充滿激情。
她調動全身所有的智慧,全情地投入進去。
她把對他的愛、激情、希望,全部傾注到這個男人身上了。
曼娜身不由己地進入了另一個情欲世界,一個更蕩魂攝魄、更激情豐富的世界。
她甚至都沒有來得及選擇,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這個世界已經把她吞沒了。
何為再次進來時,曼娜已光裸著躺在浴池里。
這時的洗漱間里,雲霧繚繞、朦朦朧朧的,一個白花花的身子躺在浴缸里,雪白而粉嫩。
何為上前蹲下身子,才見她閉著眼睛。
他知道她有意逗人,便湊嘴上去親她。
嘴才上去,卻讓她拿手堵住了。“誰要你親?滿嘴煙味。”
“你今天干了什麼?怎泡尿時躲著我,又嫌我的煙味,這些年,我們不是都這麼過來的。”何為不滿地說。
曼娜本來靜靜地躺在水里,四肢像是失去知覺,半浮半沉地飄著。
聽了何為這麼一說,她突然睜開眼來,瞟著他,內心竟有些愧疚了。
她嬌態可掬地側過身,讓出了浴池的一半,何為猴急地把內褲脫了,跳進浴池里,浴缸里的水便嘩地溢了出去。
這聲音聽起來很夸張,讓曼娜兩耳一陣轟鳴,頓時有一種喪魄落魂之感。
何為在水里觸摸著曼娜細嫩的肌膚,對著她一覽無余的一具裸體,特別是她兩腿間那一團陰影,那些陰毛像海藻一般在水中飄蕩,撩得他兩眼血紅,看到的東西都是紅色的。
曼娜的乳房尖挺豐滿,乳頭卻小得可愛,腥紅欲滴的。
他一張嘴伸舌便裹住了,櫻桃般地團在嘴里,舌頭恣意地卷弄起來。
曼娜讓他搔弄得咯咯地笑了起來,還淘氣地捧著水朝他的臉上澆。
何為的眼睛讓水迷住了,但他的手卻如同長了眼睛一樣,一下就探到了曼娜的兩腿中間,撫摸到了她那隆突的陰戶。
這時的他,胯間的陽具早就堅硬挺脹了起來,他只好壓抑住自己的亢奮,同時,他的手也沒停下,就在曼娜充血肥厚起來了的兩瓣肉唇上輕輕地摩挲,他很清楚作為妻子的這個女人,一向經不起他的搔弄,而且當她的興致來臨時,她就會主動地投懷送抱,所以他一直持續著、不緊不慢地在她那里撫摸。
在何為手指緩慢而有力的挑逗下,曼娜終於變得忍無可忍起來。她表情扭曲、喘息急促,不久後,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喊叫:“喂……”
何為知道她已燃起了欲望,他一鼓作氣地把她從浴池里水淋淋地抱出來,又撈過一條浴巾裹住了她。
他抱著她一個柔軟的身體回到了臥室,把她輕放到了床上。
猛地扯開了浴巾,刹那間,全身赤裸的曼娜像待宰的羔羊一樣蜷縮起來,雖說她還想裝模作樣地遮遮掩掩,可身上卻早已一絲不掛了。
何為欠起上身,把縮成一團的曼娜拉回臉朝上仰臥的姿勢。
曼娜已經完全不再遮掩了,她那雙目緊閉的面龐,不知不覺微微張開的雙唇,一對由於急促的呼吸而微微微抖動的乳房,顯得格外誘惑,還有從胸到腰那段動人的曲线,如同靡靡萎草覆蓋在雙腿之間的一叢黑色,所有的一切栩栩如生,使整個房間充滿了女人的芳香。
曼娜把嘴巴撮得高高的,微張著兩瓣嘴唇,雙手極其抒情地朝他張開。
何為忙俯身銜住了那張濕漉漉的小嘴。
兩人的舌頭,像名貴的絲綢一樣交相纏繞。
何為拼命抑制著自己躍躍欲試的衝動,他微微向前傾去,將自己的身體壓在了曼娜的身體之上。
然後從上至下,再從下至上,移動著她的身體,慢慢地對曼娜豐滿的雙峰和曲线優美的腰部,以及下腹部的芳草地,不斷地進行著摩擦。
這樣往返重復了幾次之後,曼娜肥美的陰戶已濕漉漉的了,她雪白的兩條腿開張閉合,在兩人肌膚相親的和諧氣氛中,曼娜似乎做好了迎接丈夫進入的准備。
何為從她頭邊抓過一個枕頭,從側面推向她的腰下。
依照他的意思,曼娜把自己的身子平放在床上,微微屈起了兩個膝蓋,臀部就墊放到了枕頭上,這使得她的下身那陰戶略微突出。
這時,何為用手分開她的雙腿,將自己火熱的陽具慢慢地埋進了她的陰戶。
一進入她的陰道,那里面一股溫濕的淫汁便包裹住了他,他深深地抵進她陰道的最深處,然後一動不動,只是暗暗使勁地抵住。
那一陣飽實的感覺,讓曼娜欣喜若狂,懸在心頭的那一種沒有著落、空虛的感覺,迅速地被填滿了,曼娜“啊……”的一下,從微噘的口唇中發出一聲呻吟,這聲呻吟確實是她正愉悅的享受的信號。
何為這才狠狠地抽插起來,他的陽具如同他的身體一樣頎長,他的每一次抽放,都要將屁股後撤許多,加上很大幅度的衝擊,他的恥骨撞在曼娜那地方,“啪啪啪”聲響不絕於耳。
曼娜雙手抱住了屈起的膝蓋,把個肥白的屁股頂湊起來,迎合著他一次比一次沉重的撞擊。
這樣不知經過多久,曼娜終於累了,她雙臂一松,雙腳無力地放到床上。
何為從上面把妻子的全身緊緊地抱在自己懷中,曼娜的雙手也牢牢地摟住了他的肩膀。
兩個身體完全地緊密結合到了一起,無論是胸膛還是腹部,包括男女雙方的器官,都嚴絲合縫地交融為一體。
接著,何為像以往一樣,再次瘋狂地衝刺起來,在他的帶動下,曼娜很快地也有了活力,她的腳跟稍稍地用勁,也讓自己的陰戶更加高突地迎合他的進攻,而她的兩瓣肉唇不斷地吞噬著他的陽具。
臥室里的燈光一片雪亮,何為很清楚地看著妻子朝上微微仰起的面容。
曼娜那雪白的下巴微微仰起的小臉,頭發散亂在周圍,好像每根黑發都拉緊了似的。
她看起來好像非常痛苦,但她那看似因痛苦而閉著的雙眼中,卻流露出一絲甜蜜的表情,微微張開的雙唇似乎訴說著一種難以名狀的興奮,她整個身體都在微微的左右搖動。
曼娜的喘息和狂亂的樣子,總是讓何為把持不住,他雙手撐著床,加強了腰部起伏的動作,她的喘息也隨著加快了起來。
他快要泄了,當這個念頭掠過曼娜腦海的瞬間,她的身體顫抖起來,已經不需要再忍下去了。
她的腦中稍微一松,隨即靈魂如同出竅了一般,輕飄飄地向上升騰。
“啊……”
他先喊出聲來,接著曼娜也隨之開始呼應。
幾乎在同一時刻,兩個人共同達到了頂峰。
大汗淋漓的何為一下趴倒在曼娜的身上,沉浸在快意的宣泄中。
曼娜的身體好像干枯的沙漠吸收水分一樣,極為自然地要把他的精華吞入體內。
於是,他緊緊地抱住了曼娜的上身,曼娜身子一軟,也把自己交給了他,二人共同享受著得到滿足以後的余韻。
3
太陽已照亮整幅窗簾,將原先的紫紅映成偏黃的絳紅。
窗外嘈雜了許多,樓下的巷子里有人來回過往,小學生邊走邊吵鬧著;遠處大街上車輛經過的聲音;隔壁有人噔噔地上樓來,防盜門很大力的關閉聲。
何為找到了他的體恤,剛從床上下來,他就立刻皺起眉頭,臥室里的一切如同大浪衝刷過的沙灘,遍地殘骸。
他快步走過去,嘩地拉開整幅窗簾。
陽光一下子從梧桐葉里零零碎碎地射進來,臥室里陡地敞開在光线里:沙發上的汙跡、地板上弄髒了的痕跡、大人的頭油、揉皺的床單、團起來的被子。
那一堆落在地上的睡衣,在更強的光线下,失了光澤。
他幾乎睜不開眼睛,快速地眨著眼,摔摔打打地收拾房間。
大櫥門關上,睡衣褲掛到門後衣鈎上,然後到隔壁的房間趕女兒起來穿衣,好讓他整理床鋪。
他做著這一切時,臉上沒有帶著絲毫厭憎的表情,嘴角撇著,還嘴里哼唱著曲兒。
何為每天都要安頓好女兒吃早餐、送她上學,還要到菜場買菜,將要洗的衣服也泡起來。
他早就習慣於每天的這些日子,就這樣在各種各樣的庸碌和瑣碎中,平平淡淡地過著。
煩惱與快樂,如同生活的油鹽醬醋柴,離了哪樣都不行。
姐姐愛雲早就起床了,此刻她搬了把藤椅在天井的一角,半斜著身子,手中翻弄著一本時尚雜志,而且那襲輕薄的睡衣右邊的吊帶已經落到了手臂上,裙裾也微微朝上翻卷著。
她的邊上是一簇開得正紅火的石榴樹,紅通通的花兒匯聚成一片火焰,加上早上冉冉升起的朝陽映著她的臉,使她本是白皙的臉上紅暈纏繞,上面浮著層亮晶晶的汗珠。
這種倦怠懶惰的姿勢,使得她看起來更為嬌艷。
“你妹妹還沒起床嗎?”何為問。
愛雲頭也不抬說:“爸,今兒是周末。”
何為一拍額頭,自我解嘲地說:“看把我忘了,你也不會挪個地,看讓日頭曬著。”
何為又進了妹妹愛華的房間,她還在床上沉沉入睡。
只見睡眠把她的臉洗濯得明淨滋潤,一堆散發不知怎樣會覆在她臉上,使她臉添了放任的媚姿,鼻尖上的發梢跟著鼻息起伏,看得代她臉癢,恨不能伸手替她掠好。
愛華睡著的姿勢極不安分。她的一條手臂搭放頭頂,一個乳房幾乎從睡衣里掙脫出來,能見到尖尖的乳頭聳立著。
何為把窗簾扯開,這樣被遮暗了的房間里一下發亮了起來,房間內原有的一種幽秘的情調也讓亮皚皚的光线切割得七零八落。
光影里,她睫毛仿佛微動,何為一跳,想也許自己錯,又似乎她忽然呼吸短促,再一看,她睡著不動的臉像在泛紅,何為終於放棄了把她叫醒的念頭。
這是曼娜的一對雙胞女兒,如今都已經長大成人了。
何為依稀記得她們小時候的情形,長期以來一直形影不離,兩人總是一起走在上學或放學路上的,姐姐愛雲長得又細又高,眉目溫婉清秀。
妹妹愛華稍低一點、豐滿一點,但她有一張美麗生動的臉和一雙顧盼生輝的大眼睛。
愛華喜歡穿裙子和高跟皮鞋,愛雲卻喜歡穿長褲,這樣更顯得她兩條大腿挺拔如錐。
她們挎著帆布書包,肩並肩走過長長的大街,途中總是招惹滿街的老小側目流連。
十年前,如若問愛華誰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她一定會說:愛雲。再問她最忌恨誰,她也一定會答:愛雲。
早在學校的時候,愛華已是校園里翩若驚鴻,屬於出類拔萃的頂尖人物,跟她不相上下的只有姐姐愛雲了。
盡管她們是雙胞胎的姐妹,但她們兩個的性格,卻截然不同。
愛華愛笑愛鬧潑辣蠻橫,而愛雲卻文靜靦腆,大家閨秀般的溫馴。
兩個小女孩,一眨眼就成大姑娘了,她們同校同班甚至同座位,這樣抬頭不見低頭見,活生生的就在眼前。
說到她們姐妹兩個哪一個漂亮,學校的男生女生各自有自己的看法。
他們說愛雲是學校里以至整個小城里,膚色最好的一個了。
男孩們畢竟眼光幼稚淺顯,他們只能分辨出愛雲特有的冰清玉潔的肌膚。
愛雲的美麗其實何止於此?
校里街上的許多小伙主要是被愛雲的眼睛所打動的。
愛雲的眼睛一泓秋水,低頭時靜若清泉,顧盼時就是千嬌百媚了,他們說愛雲的眼睛會說話。
女孩子則說,愛雲不過是走路姿態好看罷了,說她不及妹妹愛華美麗,愛雲的眼睛其實沒有愛華的大、睫毛也沒有愛華那麼長。
女孩子們的評價當然是缺乏公正的,因為她們在議論街上這兩個美人時,同樣也會說,愛華哪有愛雲好看?
她的太單薄了,你們注意沒有?
愛雲從來不穿緊身的衣服。
反正她們兩個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牽動著大家的視线,引發男生的愛憐和女生的酸楚。
愛華就仗著比姐姐愛雲高出了幾厘米,運動會時便理所當然的舉起牌子招搖過市,又因為她活潑愛笑、妙語連珠,晚會上自然她就成了報幕,又仗著她的胸脯比她高出幾寸,在班上順理成章地當了皇後。
好在她的數學成績不怎麼樣,每當老師提問時,她總眨巴著那雙好看的眼睛不知所措,有時回答得一塌糊塗,那銀鈴般的聲音會回答一些不著邊際的問題來,引出哄堂大笑,連那嚴肅的老師也笑得直不起腰來,自然,那時候的愛雲笑聲會響徹雲霄。
愛雲的學習從不讓曼娜擔心,她很快以優異的成績考取了師范大學;而愛華卻讓曼娜頗為費心。
最後,只好托了熟人動了關系,安頓在曼娜以前讀過的那個體育學院。
說來奇怪,小時候,她們兩個爭爭吵吵、針尖對麥芒的,到了現在卻好得如同一個人似的。
盡管她們性情各異、志向不同,但這並不妨礙她們對彼此的好感。
愛華某些地方的不媚俗,頗對愛雲的胃口。
愛雲的發型,她的穿衣打扮,她說話的語氣,甚至是她生氣時高挑眉、怒睜眼的丑陋樣子。
反正愛華覺得她什麼都是好的,總是一迭聲地稱贊。
卻也並不是無故討好,是真的從心里覺得好,十分的羨慕。
4
愛華等到日上三竿的時候才醒過來,她不想馬上起床,還要在這床上再耽擱一會。
嗅著隔宿氣、香水味,還有脂粉的香。
她並不覺著混濁,還覺著好嗅,有一種小孩子貪饞的膏腴的厚味。
終於,愛華蹬開被子,她雙手雙腳繃得筆直,一個身體伸得長長的,她要把睡過了頭的乏勁逼出來。
很長時間以來,她沒有這樣安詳地沉睡過了。
沒有夢的攪擾,睜開眼睛,陽光已是當空照下,在她的床上留亮晃晃的一片。
她卻感到十分的清新和振作。
周身很溫暖、很干燥、很光滑。
於是,便覺出了被子和床單的膩滑。
“媽媽。”她在床上大聲高喊。
“做什麼?吵死了。”卻是愛雲進來了,她說:“媽媽早就上店里去了。”
“我的床單被子要洗。”愛華說道。
她從床上下來,動手把床單和被子卷起。
她的睡衣輕薄透明,能夠看出她睡衣內赤裸的大腿輪廊,她里面大概什麼也沒穿,她身上有種奇妙的韻味。
瀑布似的長發遮蓋住了眼睛,幾乎裸露著的肩膀微微顫動,那富有性感的大腿线條分明。
愛雲也不去幫她,她只是默默地注視著妹妹那曲折玲瓏的身體,從頭到脖子至肩膀,都很柔和。
彎曲的线條標志著女人成熟的標志,隆起的腹部也給人一種豐滿的感覺,從她身體的曲线中,她感到男人的存在。
這樣具有魅力的线條,單靠女人自身是決不可能創造出來的,只有經過男人的深雕細琢,才會變得如此完美、如此美妙、如此惹人遐想。
處於青春期的女孩子,對於愛情特別地敏感。
愛雲老早就在注意愛華了,像她們這樣要好的、朝夕相處的雙胞姐妹,內心有一點動靜,都難逃過對方的眼睛。
並且,愛雲很自然地就將這點動靜歸於男女之間的原因。
她想,愛華有男朋友了。
想到這個,她心里就有些不高興。
倒不是因為愛華對她隱瞞了什麼,這個她並不在乎。
愛雲對男女間的事情,是有些了解的。
而且,像她這樣從小就讓父母灌輸要做姐姐的表率,凡事要對妹妹謙讓。
她心思其實是更加曲折一些。
一方面是受屈抑慣了的,另一方面又有些不平。
她不能像妹妹那樣無所顧忌,自由自在地表達自己,就在肚子里做功夫。
因此,她決不像她的外表上看起來那麼簡單和安靜。
她不高興的就是,妹妹有男朋友了。
愛華向來占她的上風,她都視為平常,可惟獨這件事,她卻不太能容忍了。
愛雲的性格嫻靜孤僻,交際也不廣。
正因為這樣,她覺得書本里面的世界要廣闊得多,雖然不是那麼生動,但卻是不受限制,很自由,而且也比較合乎她懶散的,疏於行動的天性。
白天黑夜的,她就窩在這張單人床鋪里看書,思想遨游著。
那些書看得多了,她的感情也豐富了,所以她對男孩子的興趣是很強烈的。
而且,現在她又長得更好看了。
由於進入了青春期,皮膚有了些血色,變成奶白色的,頭發更是濃密烏黑。
尤其是個子,她長得很高,看起來比愛華更高的樣子。
身架子雖然有些扁,也不夠挺拔,但卻有一種瘦弱的韻致。
她的眼白依然發藍,瞳仁貓眼似的發褐色,眼神里藏著一種洞明一切的表情,這使她顯得很微妙。
說起來,她是要比愛華有特色,招人眼目,但愛華還是占她的上風。
這是因為她缺少愛華的熱情。
無論是她的好看,還是她的微妙,都含有著一種淡漠,所以,很難激發別人的情感。
而妹妹愛華則正相反。
她們住的是這巷子里獨一無二的小洋樓。
紅磚的牆面、高高的台階、石砌的圓拱門、寬大的木樓梯、荸薺色扶手的欄杆雕著花,天花板四周也雕著花。
窗是雙層的,有一層是木百葉窗。
雖說年代久遠,據說是當年她們的爺爺漂洋過海發達後回家鄉蓋的,經過這幾年何為的修繕裝飾,看起來不像歷經了幾十年的風吹日曬。
她們姐妹倆就住在樓下東西的兩個廂房。
愛華摟抱著一大堆要拆洗的床單被子枕套出去,她經過愛雲身邊時把夾雜在里面的內褲丟落了,愛雲從地上揀起,她發現妹妹現在穿的是性感的帶著蕾絲花邊的內褲。
愛雲在妹妹的房間里翻箱倒櫃,試圖尋找出一些愛華交了男朋友的蛛絲馬跡。
終於,讓她在床頭的櫃子里找到了一個進口的打火機。
那是個鍍著金黃色的很貴重的打火機,輕輕一撥,發出了一陣悅耳久長的蜂鳴。
她很笨拙地擺弄著那個火機,終於讓她點燃了,火苗呈著藍色發出柔和的光芒。
她把翻蓋一捂,又打開點燃,她越玩弄越熟練,越是得心應手。
後來,她就用手指拂拭火苗,那種緊張刺激的動作讓她心驚肉跳,她拂拭火苗的樣子,就像一個貪婪好玩的女人很用心地擺弄心愛物件。
愛華回來時,發現了她手中的打火機,愛華不悅地說:“你怎亂翻我的東西。”說完,就撲過來搶奪。
愛雲把火機高高地舉起,她說:“老實交代,你藏著這東西干什麼用?”
“你管得著嗎?”愛華又上前攔腰抱住了她。
愛雲讓她擠壓到了床,但手中的火機仍遠遠地擎著。
愛華夠不著,一急便在她的小臂上狠咬了一口,愛雲一聲慘呼,手中的火機“咣啷”地掉落到地上,她很生氣,朝愛華就扇了一耳光。
愛華頓時嚎啕大哭起來,愛雲怕讓人聽見了,便去捂住她的嘴巴,愛華的哭聲變作了抽泣。
就這樣,她們有一些疏遠了。
女孩子就是這樣心細如發,有一點點變化,就會受到影響。
不過,和以前許多次疏遠和芥蒂不同,這一回,似乎是愛華凶,而愛雲則有些理虧,就軟了。
她有幾次去找愛華說話,或者邀她一起上街,卻遭到了無理的拒絕,愛雲竟也沒有發作。
她隱隱地感覺到愛華是因為什麼對她氣不過,但實在無從解釋起,只得聽之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