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就這樣(6)
僅僅從今年簽下的四個月的竹原料試供貨合同里,楊村這十七戶人家共分得總供貨款的百分之十四。
七百六十萬的百分之十四是十萬多一點,也就是說楊村這十七戶人家,多的可以分到一萬四五,少的也在六七千元上下。
可以說這次分錢是將近五年來楊村人分得最多的一次,不過通過慕生的解釋,楊村這些村委們還知道了,在四個月之後,當大合同分配方案調整了,楊村的分錢比例就上調到了總錢數的百分之二十。
而那個也是正式供貨合同開始執行了,總貨款也將上升到一個季度的一千八百萬元,到那個時候……
這時候楊村的這些村委哪一個都心在突突地跳啊!
是啊,這老多的錢,而且是年年在往上漲的啦!
不知道為什麼,在場的所有的村委們的心更是在突啊突的跳了的想——這些錢要是都是我們楊村的!
那豈不是……
一個早在五年前簽下的大合同,讓楊村村委們突突跳了的心很快就面對現實了。
因為大合同給楊村人分錢的權力,大合同也說楊村人必須要承擔的義務,比如說若楊村人想單方面變更合同約定的話,那他們要承擔所有合同金額百分之三百的違約款項。
而楊村人現在知道了,這個所有合同款項就包括了現在分給大伙的供貨款,一千八百萬再乘以三,楊村人知道這樣違約的念頭他們就在心里想想罷了,如果真的想違約的話,只怕真要等到這個大合同執行到五十年之後了。
從大合同帶來的驚喜,懊惱與無奈中漸漸平復了下來,楊村的村委們看著已經走出了窩棚的慕生的背影,心情在感激,佩服和一點點兒說恨不是恨的味道里交雜了好一陣子,他們也都拿上了各自的家伙走出了窩棚。
對於慕生要走的事兒,從鄉里到村里凡事知道的人都說要保密,可是這才是過完了十五,這十里八鄉的人就幾乎沒有幾個不知道的了。
艱苦日子剛剛看到了盼頭,可是領頭的人卻要走了,大多數人除了在心里不舍得這相處了五年的感情外,各個村里組里的有心人,又仔細地把合同內容研究了幾遍後就發現了一個問題,就是這里凡是能給大伙帶來錢的項目,都是人家慕生出面聯系接洽的,那如果慕生就這樣走了,那這些合同會不會就因此出現變故?
要是那樣的話大伙這些年來的努力雖然不能說就此付之東流了,但是大大滴打上一個折扣就在所難免了。
是啊,如今這社會千萬別談錢,談了錢吧就傷感情。
可就是如今這個社會,你要是不談談錢的話,有幾個人會天天沒事兒的聽你打屁聊天的啊?
所以吧,這各村各組的有心人就在大伙之間那麼一攛掇,沒別的,咱們一邊找慕生兄弟把感情這事兒好好嘮嘮,咱再一邊的順著的把錢的事兒再往明白了整整,咱這兩頭都不耽擱的一般來說是差不到哪兒去的。
說感情吧,這十里八鄉的哪個村哪個組里這慕生兄弟吃過飯的住過宿的沒有上那麼幾戶啊?
而且凡是留過慕生兄弟吃飯住宿的人家,都把這當做一點光彩的事兒要在嘴邊上掛一掛的。
可也是的,這四五年下來,慕生在這里來了走,走了來的,除了就在家里吃過飯住個宿的,人家還圖個啥嘛?
每年的來了走,走了來,就在大伙都習慣了這樣一天天開始有了盼頭和奔頭的時候,這一切就要和大家說再見了。
是的,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十里八鄉和慕生相處的感情,就此要天各一方了。
不是別的,當慕生真的要走了,這里的絕大數人才知道了,這個一來到這里就和大伙上山下溝,掄鋤頭揮鎬把的半個農村漢子,是個真真實實的副省級干部。
可是如今這個社會,不要說省廳級干部,就是和歌廳小姐一樣級別,也一樣多的副處級干部走到下邊來的時候,那氣場和排場都快趕上過去八府巡按奉旨出巡了。
(副處長在歌廳里見了小姐問道:“你是處女嗎?”小姐答曰:“你說我是處女吧,我就是個出來賣肉的,你說我不是處女吧,人家還沒有結婚的,所以吧,人家現在階段就是個副處級水平。”)
可是大伙和慕生就算是斷斷續續的相處那也是五年的時間了,除了那幾個知道了慕生身份卻一直沒有給大家說的人以外,還有誰注意過這個問題呢?
人和人不要去比,因為真比了有人要死的;可是人和人真的就不能不比一下的,因為你要比就和慕生這樣的人比,就他那樣你看他像個當領導的嗎?
翠屏鄉這十里八鄉的沒有幾個人拿慕生去和別人比的,這不,他們推舉的一些代表們,現在都聚在了慕生在楊村的宿舍這邊了,沒有別的意思,大家想就借著今天難得休息一個下午的時間,大伙都把心里話說說。
慕生的宿舍小了,所以在慕生中午從山上下來了以後,他就領著七八個大伙有幾年沒怎麼見過面的本鄉後生和大伙一起來到了楊村的村委會。
只是簡單的和大伙打了招呼,沒有多余話的慕生從一個後生那里拿過了幾沓厚厚的紙,就一沓接著一沓給大伙做著解釋。
解釋就兩個中心議題,第一就所有的供貨合同凡是只要簽下了在規定期限內的都不會發生改變的,也就是說,這些以翠屏鄉為法人主體所簽訂供貨合同,要等到三年以後才需要考慮重新履行的額問題,而且所有的利益分配方案都將按照這次重新分配的比例執行到五年後,再做下一步調整。
第二就是光是把自己種出來的東西賣給別人,那終究不是個長久辦法,所以立足在種植業基礎上的深加工就勢在必行了。
那現在跟在慕生身後的這七八個後生,就是從現在開始為深加工行業做先期基礎工作的人的一部分。
這些人,其中相當一些人是在三年以前,就由鄉里和慕生頂著鄉民們巨大疑問和質疑選派出去學習的,現在他們中一些人,已經可以回來協助慕生挑一挑擔子了,所以一些具體事情慕生就讓這幾個還有靦腆後生們,一邊做著自我介紹,一邊講解著鄉民們所更關注起來的事情了。
是協助慕生啊!
那就是說,慕生兄弟先不著急走了,而且這幾個娃子說的東西都要慕生兄弟點頭才行啊!
那行那行,那就讓這些娃子跟著慕生兄弟干吧!
我們沒啥子要說要問的啦,那大伙就別耽擱慕生兄弟的時間了,都散了散了吧。
七八個後生,其實他們中年齡最大那個已經三十出頭了,而年齡最小的那個也過了二十四歲了。
而且說他們是後生一方面是因為今天來慕生這里的人多數都是德高望重的長輩,另一個原因就是這八個人里六個是男的,就兩個是女的,所以吧,大伙從慣例或心理上就沒怎麼重視其中的性別區分,就這麼用後生的一個稱謂將他們八個涵蓋了下來。
要說這八個人里年齡最大這個是上壩村的,她是上大學卻因為一個意外不得不中途退學的。
而她在退學以後就一直在外地漂著打拼,在接受鄉里提出的培訓任務之前,她雖然沒有拼出一份可觀的家業,但是要養活好自己那一家還是不在話下的。
不過有知識的人一般在心里都有過一份夢想,而且那些幾乎有機會用知識觸及到夢想的人,在他們不得以放棄夢想的時候,這份埋藏他們心底的夢想一旦被重新觸及的話,他們會為此義無反顧的。
慕生是老了快成精的人了,所以當他在為翠屏鄉今後做打算而一個個過濾著接班人選的時候,這樣一個有著豐富經歷的人就很快進入了他的視线。
老而不死是為賊也,所以吧,慕生就是給這個也有過夢想的人稍稍燒了一點兒火的,她就成了受翠屏鄉委派培訓的第一批學員了。
不但是學員,而且還是第一批學員中帶隊的隊長,只是這個在外面領著學員走南闖北且說一不二的人,不知道怎麼一回到家鄉人面前就這樣的低調了,以至於低調的連闡述一下她一手負責的所有深加工項目都由別人給代勞了。
除了慕生和老楊村長,其他所有的人都離開了村委會大院子。
老楊村長雖然是把一張地圖拿倒了,但是這絕對不妨礙他有點激動在地圖上跟慕生指指點點著……
地圖上讓老楊村長有點激動地點,慕生也到實地去勘察過,只是慕生在五年前到這里勘察的時候,那個以前是楊村的,後來被劃入國家天保工程里的三萬畝林地,慕生就朝溝那邊的坡上看了看,然後就該干什麼干什麼去了。
三萬畝林地,其實真正的天然林不足五百畝,其它的都是楊村人,也就是那時的老楊村長的父親領著當時叫大楊莊的幾百口子人一畝一畝種出來的。
八十年代初,緊鄰著楊村植樹點的國有紅星林場要擴建成中型林場,而那時楊村植樹點的樹木大部分還沒有成材,為了保證林場的林木蓄積量,也為了使林場擴建迅速上馬,林業部門與當地政府達成了一個協議,大楊莊的所有青壯勞力不論男女都轉成紅星林場的正式員工,條件就是原本屬於楊村的十萬多畝土地和三萬多畝的林地都一同劃歸了林場。
要說吧,這十幾萬畝的土地除了那三萬多畝的多數未成材的林子還算是點東西,其他的還真是除了山就是山的。
所以在面對是由農民還是拿著鐵飯碗的國營林場職工的選擇,老楊村長的父親這個一直在大楊莊說一不二的人,這一次卻沒有做到說一不二,這不除了他和幾個少數人的極力反對無果後,大楊莊里百分七十的人都成了紅星林場的職工,而留下來的幾十口子人,就成了一個新的村子——小楊村。
國家天保工程實施了,楊村當年種下的樹也成材了,只是紅星林場的工人不能伐木了以後,他們多數就成了護林員了。
楊村長激動的原因是,即使當年把十幾萬畝地劃出就劃出了,有爭議的是林場當年有個二期擴建的項目,又把楊村將近八萬畝的山地給預劃了出去。
而這被二期預劃出去的土地,政府那邊和林業那邊都沒有走到正式申報審批的程序上。
也就說,這紅星林場二期擴建隨著天保工程的實施就煙消雲散了,可是這楊村被預劃出去的土地卻在那里一撂荒就撂荒將近十年了(撂荒是楊村長說的,其實那里就是翠屏鄉最名副其實的時候,那里還就是一片荒地的,要不楊村長的老爹也會想著去那里種樹的)楊村長的意思是,慕生兄弟,那你好歹也是和省長一個級別的人了,那你能琢磨著把那塊地給楊村要回來嗎?
回到了自己宿舍這邊,沒有向往常一樣打招呼的菊香,就是那樣低著頭的在默默地收拾著東西。
今年是陽歷二月十號過的春節,前兩天剛過了正月十五的……
等等……
今天是……
今天已經是二月二十七號了,明天就是二月的最後一天,而自己回去的日子就是三月二號了。
這就是說還有兩天的時間自己就要回雙慶市了,菊香這樣的沉默和一整天都沒有露面的桂枝,她們心里有些什麼東西,慕生一下子就明白了。
雖然春柳已經在前天被慕生那個旅游回來的三女兒給接去雙慶市了,而且順道去雙慶市認認路的,春喜和蘭子也隨著一起去了。
不過在菊香和桂枝看來它就意味著慕生將離她們的生活越來越遠了,因為不管事真實的知道慕生現有的地位,還是慕生那開車來這里的女兒,菊香和桂枝忽然發現,她們距離慕生的生活實在是太遙遠了。
是啊,幾乎要遙遠到另一個世界才可以的距離,讓兩個女人徹底不再去多想什麼了。
只是和慕生這些年的相處,尤其是這一段時間里那一個個美麗如夢境一樣的夜晚,都在兩個女人的心底刻上了一生都不會淡去的印痕。
然而就是這樣的印痕,它刻上的越深兩個女人在失去他或是回想起這一切的時候,那所帶來的傷痛就更多更痛。
想讓一切悄悄的走遠,可是心里所承載的東西想放下卻是那樣的艱難,見面不如不見,不見又不知道怎麼地就又來到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