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已在廟門口等待一會了，變色問道：“你給金龍吃的什麼？”
“沒什麼！”武天驕笑說：“幾粒丹藥而已，又不是毒藥！怎麼？你還怕我毒死它？”
“諒你也不敢！”
洛川哼道：“別磨蹭了，聖長老就在廟中的大殿里。你等一下進去就看到了。這幾千年來，你還是第一個進入聖廟的非龍眾族人。”
聲音很鄭重。
如果沒經過山下樹林外的那一片碑林，此刻武天驕可能就要對洛川的話嗤之以鼻了：“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鄉下的一間破廟嗎？比起我們天京的皇宮朝殿差遠了。”
但現在他明白聖廟對於北疆龍眾族的意義確實是十分重大，為了捍衛它，龍眾族幾千年來戰死的戰士無數。
他嚴肅地點頭說：“謝謝。”
想了一下，他覺得不夠懇切，又補充說道：“我感到十分榮幸。”
洛川滿意地點頭，他在前面領先帶路。兩人進入了廟內。
本來見聖廟全都由巨大的赤靈石建成，武天驕還以為里面也跟外面的石屋一樣，冬暖夏涼。不料，走進去後才發現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
除了沒有冰雪外，溫度並不比寒風呼嘯的冰天雪地高多少，甚至，越往里走就越冷，也不知赤靈石內的能量哪里去了？
聖廟內，地面上空無一物，但屋頂掛著一幅幅灰色的布幔，除了一幅幅猛獸圖案後，上面還寫著幾排蝌蚪般的小字，一眼看上去，有點像小篆，但仔細一看，又感覺不一樣。
隱晦的能量波動，遍布地布幔，刺骨的寒意……
越往里走，武天驕就越感覺此行非比尋常。為了預防萬一，他暗自運起了龍象神功，護體罡氣布滿全身，隨時應對著敵人的偷襲。
呼……
一陣寒風吹過後，聖廟內的布幔獵獵作響，刻在上面的猛獸圖案若隱若現，隱隱約約中，還傳來一陣陣猛獸的咆哮，似乎布幔上栩栩如生的魔獸就要衝出來。
有那麼一刹那，武天驕甚至感覺眉心處激烈地跳動，護體罡氣快速地運轉，仿佛收到了什麼無形的攻擊！
越過重重布幔後，洛川終於在一片空地停了下來，周圍光线微弱，武天驕定神一看，只見不遠處一座石台上，坐著一名頭頂五彩羽翎的黑衣老人。
“遠方的客人，在你的身上，我感覺到了遠古族人的氣息來，請不要害怕，坐到我的旁邊來”頭頂羽翎的黑衣老人一邊說，一邊轉過身子。
看一眼後，武天驕不由得倒吸幾口冷氣。
老人膚色灰白，臉上瘦的皮包骨頭，與其說是一名行將就木的老人，還不如說是一具從地下爬出來的骷髏。
此外，他眼眶空洞，似乎是一個天生的瞎子，又像是眼珠被活活挖掉多年。
盡管像瞎子一樣看不見任何東西，但不知為何，他似乎對武天驕的舉動一清二楚。
“你……你就是龍眾族的聖長老？”深深地吸幾口氣後，武天驕下意識地明知故問，竭力平靜下來。
“沒錯，我就是龍眾族第四十九代守護聖廟的聖長老。呵呵！你不用害怕，坐到我的身邊來！”
黑衣老人一邊說，一邊慈祥地笑笑，但笑容在武天驕眼里，卻比鬼臉還要恐怖。
平息了一下心情，武天驕大步上前，在黑衣老人對面的坐墊上盤腿坐下來。洛川見狀，只好走到一邊，逕自在殿旁坐了下來。
“很好，你是這幾百年來，唯一進入我們聖廟的陌生人！”聖長老贊賞地點點頭，隨即簡單地介紹龍眾族的歷史和聖廟的由來。
老人說得很慢，但條理清晰，在他的解說下，武天驕迅速對龍眾族的歷史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原來，龍眾一族遠古時期就在這片土地上定居下來，傳承了五千多年，歷經幾代人的努力後，在此聖靈山上建起了這麼一座龐大的聖廟。
除了部落的歷史外，聖長老也毫不忌言族人的特殊異能：“我們龍眾人之所以稱為獸人，那是遠古時期，我們有一種和魔獸們溝通交流的能力，很好地與獸相處，一起生活，甚至是一起戰斗。但歷經了數千年之久……我們的這種能力下降了！”
也許是有點疲勞，聖長老說完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精神甚是委頓。
想到廟外那麼多的金冠蛇蟒，武天驕頷首，認同了他的說法：“傳說歷史上，你們龍眾人駕馭魔獸，人獸結合，組成了強大的龍魔軍隊，橫掃北方，席卷大陸，最終建立了強大的龍眾帝國！”
聖長老苦笑：“那已經是很遙遠的事跡了，此一時，彼一時，龍眾人的光輝早已不在。爾今的龍眾一族，已不復從前！”
說了那麼多，總算是繞到有意義的正題上了。
武天驕咳嗽一聲，沉聲道：“看來聖長老居於深山古廟之中，對於外界的變化也不是不問，一切局勢都了如指掌中嗎！”
聖長老皺眉道：“不敢說是全部，略知一二還是有的！”
武天驕嗯道：“修羅人已經控制了北疆，開始大肆橫征暴斂，各族民不聊生，如今是千里飢荒，餓殍遍野，苦不堪言。長老知道嗎？”
“我知道。”聖長老平靜地說。
“在天圖、古蒙、瀚海等郡，修羅人征召了大批的各族民工，從事高度危險的礦業開采，每天因為意外事故而死亡的不下千人。”
“我知道。”
“修羅皇任命的北疆大總督古羅圖，他為了征糧，肆意殺戮，草菅人命！”
“我知道。”
“在天原郡，修羅軍隊進行了駭人聽聞的大屠殺，濫殺平民，鮮血將藍河都給染紅了。澄觀城幾乎成了一座無人的空城。”
“我知道。”
從頭到尾聖長老的語調都是那麼的平靜，仿佛他們談論的不過是日常的瑣碎小事罷了。
武天驕詫異地看著他，不禁問：“長老這些您都知道嗎？您認為這些事是正常的嗎？作為獸人一族的領袖，有人對龍眾族進行這樣的侵害，您就無動於衷嗎？”
聖長老輕輕嘆息：“我並非無動於衷。但是您想讓我怎麼辦呢？”
武天驕猶豫了一下，決定直接跟他講重點：“長老作為北疆龍眾族的領袖人物，您在民眾中有極大的威望。在這個時候，當龍眾族的子民受到這麼殘忍的對待、當你們種族的尊嚴被這麼粗暴地踐踏時，您是不是應該履行您的義務，帶領您的子民起來反抗修羅人的暴政——就如同不久以前，您帶領他們反抗神鷹朝廷的統治一樣？”
說完，他定定地看著聖長老，觀察他的反應。
聖長老平靜地說：“天驕閣下，如果我沒弄錯你的意思的話，你是想勸我謀反？”
“並不是謀反。因為修羅人並非北疆的合法政權，自由而光榮的龍眾族也並沒有主人——這怎麼叫謀反？你們只是推翻一個強加於你們頭上的、用野蠻和暴力來維系自己統治的殘暴政權而已。”
聖長老浮起一絲諷刺的笑容：“鼓舞他們手無寸鐵地起來，然後大批大批地被屠殺？想讓一路上看到的那些孱弱的老人、小孩、婦女們，讓他們跟修羅人的鐵甲兵，進行巷戰肉搏，戰斗到最後的一兵一卒？”
武天驕笑笑道：“聖長老，據我所知，您手中的力量並非僅僅是那些孱弱的老人和婦女。北疆各族聯合軍中起碼有五六十個龍眾軍隊是直接聽命於您。而且，您在幾百萬龍眾族平民中也擁有崇高的威望。只要您一聲召喚，他們隨時可以加入成為您源源不斷的預備軍。再加上我手中的力量，我們並非沒有戰勝的希望。”
聖長老搖頭道：“天驕閣下，對您和您所掌握的力量，我已經略有所聞了。但是光憑這些——小部分殘余軍隊和一群沒經過訓練的老百姓，想要戰勝強大的修羅帝國，那是不現實的。”
聖長老神色間甚是沮喪：“你應該知道修羅帝國強盛的不僅是軍隊，更有如雲的高手。憑是天下第一宮的天神宮，就非是我龍眾族所能應對的！”
知他說的是實言，武天驕默然點頭。
聖長老忽地問道：“天驕閣下，你知道神法嗎？”
神法？
武天驕心神凜然，凝重地道：“知道，他是天神宮的老宮主。聖長老，您提他作啥？”
聖長老面露恐懼之色，吸氣道：“那是神一般的人物，擁有神鬼莫測的力量，只手遮天。我的這雙眼睛……”
“甚麼？”武天驕驚道：“您是說……是神法弄瞎了您的眼睛？”
聖長老苦笑說：“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正是因為他，我親手挖去了自己的一雙眼睛！”
呃！武天驕不禁吸了一口冷氣，愕然道：“這是為何？”
聖長老嘆道：“一來我力不能敵，非是神法的對手。二來……我識人不明，有眼無珠，該有這樣的懲罰。”
洛川禁不住插嘴說：“長老挖去眼睛，是不想再看到本族的叛徒！”
“叛徒？”武天驕怔道：“你們龍眾族……還有叛徒？”
洛川欲待再說，聖長老哼道：“那叛徒已非本族之人，不提也罷，就不要再說了。”
洛川應是，閉口不言了。
武天驕詫異，但聖長老既然不想說，那也不好問了。
聖長老道：“修羅帝國不僅是只有神法，還有龐大的修羅軍隊，他們人數眾多，而且強悍無比，足可以毀滅天空與大地！”
武天驕正容說：“世上從來沒有不可反抗的力量，修羅人也並非不可戰勝，關鍵是看我們的勇氣和決心。就拿修羅人東侵來說，他們在天京城下就踢到了鐵板，遭受了重創。神鷹軍堅守不降，奮勇殺敵，縱然修羅人舉國之兵，圍攻數月也不能下。”
話語鏗鏘有力，其中流露強大的自信，讓聖長老感受到了，平靜的表情第一次動容變色。
沒等他回答，武天驕接著說：“在來的路上，我看到了一排排的碑林，上面記載著龍眾族千年來為了保衛聖廟而付出的犧牲和代價。這令我非常的敬佩，敬佩你們祖先的勇敢和頑強，他們無所畏懼。但是，在長老您身上，請原諒，我感覺不到那種無畏的勇氣，如果說，這就是你們北疆獸人族的氣概，那我就要說，你們已經喪失了那種驕傲的勇氣和尊嚴。你們的祖先在九泉之下也會因你們的膽怯而蒙羞！”
洛川臉帶慍色：“天驕閣下，你是我們的客人，但你無權來羞辱我們！這情況根本不同，現在騎在我們頭上的統治者，比起以前的來，強大得太多太多！而且現在也並沒有人進犯聖廟，如果一旦修羅人敢對聖廟下手，那我們也會像我們的祖先曾做過的那樣，殊死抵抗！”
“那時候已經太遲太遲了！”武天驕立即說：“長老，恕我直言，看來您並不很懂聖廟的意義。”
聖長老一瞬間激動起來：“你說什麼？年輕人，我身為聖廟的守護者，在聖廟修行百多年，我清楚它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我敢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對這聖廟更了解！”
“抱歉，但我還是要說，您不怎麼懂聖廟。”
沒等聖長老開始反駁，武天驕自顧自地說下去了：“為什麼聖廟在北疆民眾的心目中的地位那麼高？為什麼，你們的祖先，曾經那麼舍生忘死地保衛它？為什麼呢？”
聖長老一愣，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他馬上回答：“聖廟是我們供奉洛姬大神的聖地。我們當然要崇拜它，保衛它了！”
武天驕道：“您錯了，長老。並不僅僅是這個原因。聖廟在北疆民族心目的地位是如此神聖，因為他們所捍衛的，並不是僅僅是一座廟宇，更是他們民族的自尊和光榮，是他們的自由和傳統的象征，是所有值得他們所珍惜、所不能割舍的一切美好事物的象征。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埋葬著你們祖先的遺骨，浸透了他們的鮮血！正是因為他們的勇氣和輝煌，使得聖廟之所以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