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天驕暗暗嘆口氣，戰爭就是這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不到最後，誰都不知道誰會成為贏家。
今天一戰雖然頂住修羅軍的進攻，但武天驕也看出修羅軍沒有使出全力，僅僅是派前軍出擊而已，中軍和後軍都沒有參戰。
另外，修羅軍也沒有動用攻城器械，想必明天之戰，將會比今天更加艱苦。
屆時己方軍士還能不能頂得住呢？
武天驕表面上平靜，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他信步走到一名受傷的年輕士兵近前，低頭看了看，這名士兵雙腿俱斷，鮮血將包扎傷口的布條都濕透了，臉色蒼白，身子抽搐，眼睛大睜，已不能視物。
這等嚴重傷勢，即便是保住性命，已是殘疾。失去雙腿，生不如死。
不是武天驕鐵石心腸，而是他看到的生生死死太多了，一個人身負重傷後有沒有可能存活下去，他一眼便能看出來。
救治這名士兵的是位年歲不大的女醫者，她忙著給這個士兵灌止痛藥，又把被血濕透的布條撤掉，重新敷止血藥，再纏上新的布條。
她動作熟練，臉上也沒有慌張的神情，顯然經驗豐富。
武天驕看了一會，上前把女醫者的手腕抓住，搖頭說道：“不要再浪費藥了，把藥留給值得去救的人。”
女醫者先是愣了一下，接著揮動臂膀，把武天驕的手狠狠甩開，轉頭正視武天驕，質問道：“你這叫什麼話？難道他不值得去救嗎？他現在還沒有死！”
武天驕向來愛護麾下的士兵，如果還有辦法醫治，又怎麼可能會上前攔阻？
他輕嘆口氣，看向那名士兵，幽幽說道：“你救不活他。現在藥材寶貴，與其用在將死之人的身上，不如拿去給那些還可以救治的人。”
他的話顯然激怒了女醫者，她瞪大眼睛，大聲說道：“既然我是大夫，就應該救死扶傷，豈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聽到爭吵聲，一名上了年歲的中年醫者快步走了過來，先是看看女醫者，再瞧瞧面容冷漠的武天驕，疑問道：“小蕾，發生了什麼事？”
看到中年醫者，女大夫臉上的怒氣稍微平緩了一些，她指了指武天驕，說道：“這個人阻止我救人！”
武天驕苦笑，阻止她救人是為了節省藥材救治更多的人，這麼簡單的道理為何還不明白？
他現在沒有心情去與她爭論，只是聳聳肩，轉身向外走去。
中年醫者並不認識武天驕，不過看他身上的穿著，也猜出肯定是獨立軍的將領，他快步追到武天驕身邊，拱手施禮，問道：“將軍是……”
“赤龍王。”武天驕淡然回道。
“啊？”中年醫者和那位年輕的女大夫都是一驚。他二人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個白面俊秀的年輕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赤龍王。
中年醫者先是愣了一會，急忙屈膝跪地施大禮，同時說道：“殿下，小女年輕，不明事理，如果剛才有得罪殿下的地方，還望大人多多海涵！”
武天驕把中年醫者攙扶起來，含笑說道：“大夫客氣了！”
說著，他看看那名年輕的女醫者，感覺確實和這位中年醫者有些相象，原來是父女倆，難怪她的醫術如此純熟。
他正色說道：“今天的戰斗只是和修羅軍剛剛接觸，接下來的戰斗也將更多更激烈，受傷的兄弟也會大大增多，屆時需要准備大量的藥材救治，如果現在不能節約用藥的話，日後很多受傷的兄弟將無藥可救，那你現在就不是在救人，而是在殺人。”
女醫者身子一震，看著武天驕，久久無語。
武天驕看向那名奄奄一息的士兵，繼續道：“他是我的兄弟，誰不希望他活下去，這個道理，希望你能明白！”
說完話，他又深深看了女醫者一眼，然後走出大帳。
“公子！”黎素華無處不在，像是幽靈般出現在武天驕身後：“傲霜讓我跟公子說說，聖水不夠用了。”
武天驕點頭道：“知道了。回頭我准備五十大桶，給他們送來。素素，城內情況怎樣？”
黎素華沉聲道：“目前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武天驕嗯道：“修羅人無孔不入，你一定要保護好傲霜和飛鳳，別讓她們受到傷害。”
“知道了，公子。”黎素華沉聲答道：“公子自己也要小心。”
晚間，武天驕召集各路將領，討論接下來的對敵之策。
他直接切入正題：“現在修羅軍已圍城扎寨，如果我預料不錯的話，明日修羅軍就會全面圍攻喀山城，甚至還會動用威力巨大的攻城武器，各位要做好心理准備！”
“殿下盡管放心，我等自會拼死御敵，絕不退後半步！”
“恩！”武天驕點點頭，沉吟片刻，說道：“敵人若全面圍攻，我軍便不能只守正面，必須得分散人力，分守城池四面。”
眾人齊齊點頭，這時候洛川反應倒快，立刻說道：“殿下，我守南面。”
南面是喀山城正面，也是修羅軍來的方向，現在修羅軍的中軍帳就位於南營，等到攻城的時候，南面肯定是雙方交戰的重點。
由洛川來守南側，武天驕有些顧慮，洛川固然勇猛無敵，但性子有點急燥，不夠沉穩，對修羅軍也了解的不多。
讓他迎擊對方的主力，弄不好可能會吃大虧。
想到這里，他搖搖頭，說道：“南側還是由我來親自鎮守為妥。我率一萬人馬鎮守南面。洛川，你率一萬人馬鎮守東側城牆，那邊也應該是修羅軍進攻的重點之一。薩瑞和傑夫兩位將軍率一萬人馬鎮守北面。王德和王強兩位將軍率一萬人馬鎮守西面，雷納將軍則率其余人馬留守城內，以做增援之用，哪邊告急邊增援哪邊。”
眾人聽完之後，相互看看，齊齊插手說道：“是！殿下！”
頓了一下，雷納不無擔憂地問道：“殿下只率一萬兄弟鎮守南門，是不是有些太勉強了。”
武天驕毫無畏懼地一笑，輕松說道：“我若抵擋不住，自然會找你援助！”
與此同時，修羅軍大營中軍大帳里，古羅圖召集了麾下一干將領也在討論軍情。
“異族叛軍的戰力並不見得有多強，但他們人數眾多，據城而守，輪流換防，這在攻城戰中占據了極大便宜。”
卡修憂心地道：“今日我軍的攻擊，雖說是試探性的，但從中也不難看出，守城的異族叛軍很有秩序，很有紀律，不像傳說的那般烏合之眾。爵爺，倘若異族叛軍一直龜縮不出，我軍強攻喀山城，怕是要付出極為慘重的傷亡。”
旁邊的萬騎長韓天壽禁不住道：“那卡修將軍的意思是……我軍不要攻城了？”
撇他一眼，卡修頷首道：“我軍兵力不足，能不攻就不攻。最好是能將異族叛軍引到城外，一戰而下。”
韓天壽哼道：“異族叛軍要是不出城呢？”
“那我軍就圍而不攻！”
卡修正色道：“叛軍兵馬眾多，每天消耗的糧草必定巨大。只要我軍圍上三五日，叛軍必定糧草不濟。屆時就不得不出城與我軍決一死戰。”
聞言，帳中的不少修羅將領紛紛點頭，均覺得卡修此計甚妙。
然而，千夫長野山虎卻不贊同。
他大跨步地出列，插手施禮道：“卡修將軍，倘若叛軍圍城不攻，固然能耗到叛軍糧草不濟，那我軍的糧草又如何？”
此言一出，帳中的一干修羅將領全怔住了。古羅圖臉色一沉，微微點頭。
野山虎繼續道：“此次我軍平叛，務求速戰速決，一戰而定。若是拖延的時間過長，恐途中生變，節外生枝。況且，我軍糧草也是不足，需要從別郡運送過來。補給线很長，難免不會遭到異族叛軍的中途劫斷。屆時只怕未等到叛軍糧草不濟，我軍糧草先告急了。爵爺，不可不慮！”
聞言，眾多修羅將領一齊點頭，甚覺有理。
韓天壽頷首道：“野山虎將軍所言甚是。此次我軍平叛，倉促匆匆，是一場耗不起的戰爭。現在整個北疆都不太安穩，暴民四起，我軍在此多拖一天，別處就多一天的危險。只有速戰速決，一舉平定了喀山城，才能給整個北疆起到殺雞儆猴的震懾郊果，讓那些異族分子不敢稍有異動。”
卡修皺眉道：“兩位將軍所言都有理。但……我軍能一舉攻下喀山城嗎？即便攻下，我軍的傷亡代價又如何？”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野山虎凜然道：“我們草原勇士哪個不是英雄好漢，誰又懼怕生死？”
說著，他向古羅圖插手施禮道：“爵爺，末將請戰，明早攻城，我部願打頭陣。”
“准了！”
古羅圖面露笑容，贊許道：“有山虎將軍的勇武，區區的異族叛軍何足道哉？哈哈！那就這麼說了。今晚我們的攻城器械就會到達。明日全軍攻城，速戰速決。本爵爺在此許諾，第一個攻進喀山城的勇士，賞萬金。砍下叛軍首領頭顱者，晉升副將，授予爵位。”
“是！”兩旁修羅將領不約而同地躬身應道。
唉！卡修暗自嘆息，眉心擰成了一個疙瘩，心說：“忠言逆耳!我卡修……也只能做到如此，無能為力了啊！”
對於明天的攻城之戰，卡修可不那麼樂觀，甚至是悲觀。既然古羅圖決心已下，大局無可改變，但至少要保證攻城之戰順利進行。
眼見大伙就要散去，古羅圖趕緊道：“爵爺，我軍的攻城器械還未運到，末將擔心路上會有什麼變故。是否派隊人馬去接應一下？”
野山虎不以為然：“卡修將軍，你是否多慮了？異族叛軍都被我軍壓縮在喀山城里，龜縮不出，哪有膽子去偷襲我軍的輜重隊？即便是有，我們護送輜重的部隊有三千之眾，一般的小股叛軍根本靠近不了。派人馬去接應，我看根本沒那個必要。”
卡修目不斜視，瞅也不瞅野山虎一眼：“小心使得萬年船。謹慎一點總是好的。攻城器械若是出了問題，那我軍明天就休要攻城了。”
“好好好！”古羅圖圓場道：“既然卡修如此熱心，那就……”
這話還未說完，帳外忽地傳來一陣騷亂。
古羅圖一怔，喝道：“發生何事了？”
“爵爺，有狀況！”
北海暗衛都督修均匆匆入內，急切地道：“剛剛我軍斥候傳來消息，西南五十里，我軍輜重遭襲，糧草燒毀，攻城器械遭到了破壞。”
甚麼？
古羅圖刷的變了臉色，一片蒼白。而帳中的修羅將領也是大驚失色，面面相覷。卡修急聲問道：“糧草和攻城器械全沒了嗎？”
“應該全沒了！”修均沮喪地道：“火勢非小，從我們大營就能看到幾十里外的火光。”
聞言，古羅圖與一干眾將趕快出了大帳。果然，遠遠的就見西南方向有火光，映亮了天空。
“哎呀！”卡修恨恨地跺腳，氣急敗壞：“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那個異族叛軍首領赤龍王真是個厲害角色。沒了糧草輜重，我軍危矣！”
古羅圖身體僵硬，呆若木雞，望著西南紅亮的天空，久久說不話。
喀山城樓上，武天驕與一干眾將也在觀望西南的天空，疑惑不解：“起火了？誰放的火？”
很快，就有消息傳來了。洛川興奮地跑來稟報道：“殿下，是修羅韃子的後勤輜重遭到了偷襲，起火了。哈哈……天助我軍呐！”
聞言，所有的獨立軍將領皆大笑起來。
輜重？偷襲？
武天驕說不出的訝異，疑惑地道：“我們並未派出人馬偷襲敵軍輜重。是誰那麼大本事，偷襲了修羅軍的輜重？”
洛川笑笑道：“應該是我們的人馬。殿下，我們在此起事，早已傳遍北疆各地。各方的人馬都趕來北海投奔我們。偷襲韃子輜重後勤的，應該是投奔我軍的一路人馬。哈哈！這可真是一份豐厚大禮啊！”
武天驕覺得也是，笑說：“膽敢偷襲修羅軍輜重後勤，這路人馬的領頭人還真是個英雄。若非喀山城被困，本王這就出城見上一見。”